第66节:彼何人哉轩与羲(6) “合情合理,无以为奇。”沉吟片刻,我喃喃道,“郅恽这个人倒是个有些 见识的,不比那些俗吏。” “诺,奴婢查过了,此人精通《韩诗》、《严氏春秋》,知晓天文历数。” “倒真是个有才的……陛下还让他干什么了?不会仍是让他回上东门做小小 门候吧?” “贵人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命他教授皇太子《韩诗》。” 我心中一凛,昨晚上才想着调查这个郅恽,看看是否可收为己用,没想到居 然仍是晚了一步。 “只是教授《韩诗》?” “诺,陛下命在殿中侍讲……”小丫头机灵得很,显然也早已猜到了我的心 思,眨巴着眼笑着说,“侍讲殿中,只需将四殿下的课业重新调整一下,亦能腾 出时间一块儿听讲。” 我笑了,刘的授业师傅拜的乃是太子太傅张湛。此人矜严好礼,在整个三辅 堪为百官仪表典范,深得人心。虽然刘阳的皇子身份不如刘的太子,但我总想着 能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予他最好的教育,就如同现代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千方百 计地供子女上重点名校,报各类补习班。 刘作为皇太子,能够享受的物质条件自然是最优渥的,这一点全天下没有第 二个人能跟他相比。制度所定,这是不能强行僭越的。但是刘这孩子到底能学到 多少,这就得看个人先天的资质以及后天的努力了。满朝文武都在关注着这位年 轻的皇太子,期待着他的成长,只因为他是皇太子,是建武汉帝的皇位接班人。 “贵人,四殿下回来了。”想得太过专注,直到陈敏在我耳边接连提醒了两 遍,我才回过神来。 刘阳发梳总角,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刚跨进门来,身 后便倏地窜出一条娇小的人影,飞扬地笑嚷着,“娘,我跟你说,四哥哥今天没 听师傅的话。师傅要打他的手心,他还跟师傅顶了嘴……” 刘阳变了脸色,但也只是瞬间的事。他沉着脸冷哼了声,没理会义王告的状。 陈敏见他俩回来,早忙着出去张罗午膳了。左右没有外人,我将刘阳招到跟 前,很严肃地问他,“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他倔犟地抿紧唇,不吭声,只是还不懂掩藏情绪的小脸上泄露出少许不屑。 我不露声色地问:“今天讲的什么?” “《论语》。” 义王在一旁补充,“师傅今日教第一篇《为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她摇头晃脑地正念得不亦乐乎,换来刘阳的白眼,“去,一边儿玩去!你懂 什么!” 义王不服气地说:“是啊,我是不懂,不懂才会去求学啊!你最聪明,最了 不起?娘,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师傅较劲儿,反问师 傅这教的算是《鲁论语》、《齐论语》,还是《古文论语》?他成心捣蛋,自己 不想学,还害得我跟二哥哥、三哥哥他们一块儿没得学……” 刘阳涨红了脸,微现怒意,“《论语》成于众手,记述者有孔夫子的弟子、 再传弟子,也有孔门以外的人。传至今世,载于文字的已有三种版本:《鲁论语》 载二十篇、《古文论语》载二十一篇、《齐论语》载二十二篇。既然师傅今日教 《论语》,我好奇他教的是哪一本,问一下又有什么错?” 一席话说得义王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地问:“那……你认为哪一本最好?” “差不多。” “怎么是差不多呢?你又怎么知道差不多呢?” 刘阳横了她一眼,没吱声。我忙打岔道:“以后求学虚心些,别老自以为是。 去,洗手准备吃饭。” 义王虽然聪颖,到底还是小孩儿,兄长超乎寻常的博学并没有引起她太多的 关注,听到有吃的,举起双手欢呼一声,大笑着跑了出去。 “别太得意忘形了!”我屈指朝刘阳脑门上敲了一个栗子,“有时候卖弄过 了头,反显得自己浅薄无知。” 他一震,低下头去闷声回答:“孩儿并无卖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