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第十八章太后驾临的日子(3) " 你要牺牲,也要问问我乐不乐意吧?我告诉你,我不乐意,不稀罕。" 应该在下一刻,我失去注视他的勇气,垂下眼,眼泪就落下来,打在手里紧 紧攥着的卷起的文件上。薄而硬的打印纸发出轻微的声响,洇开来的圆形水迹里 蓝黑的钢笔字渐渐模糊。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 你哪儿也不用去,只要说一句,要分手,要我走,要 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我都成全你。" " 你说啊。" 在他忽然发作的暴喝中,我缓缓地说出演习了几百遍的话,没有迟疑和颤抖, 平静到连心跳都感觉不到。 不知道沉默会有这么漫长,漫长到令人窒息,要不是走廊里有人经过,结束 我们的对峙,我以为自己会缺氧而死。 他说:" 好,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来找你。" 最后,他还说:" 张曼曼,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以为,我全都忘记了,但原来,我还记得,记得老楼里微潮的霉味,记得 那天他穿在身上那件我最喜欢的绿色格子衬衣,记得他声音里压抑的痛苦,记得 他说的每一个字,记得他说,他后悔认识我。 我一直知道,他会后悔,一直知道。 " 曼曼。" 有人在叫我,熟悉得带着点亲昵的声音,我茫茫然地转头,看到那个人,他 的一只手里还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我让他买的热可可,两杯。 我又听到机场广播里那个甜美的女声,听到行李箱的轮子滑过地面的摩擦声, 听到那对小情侣窃窃的笑声,听到那个商务人士和电话那头的交谈声,听到宝宝 的哭声,夹杂着小夫妇焦急却不得不放柔放软哄着的说话声,远远近近交织在一 起,淡去的背景霍然清晰,把我拖出回忆的旋涡。 我站起来,他正好走到我身边,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人,礼貌地微笑,带着点 疑惑。 " 这是萧扬,我大学时同系的师兄。" 我偏过头,对他微笑,为两人做介绍,再转过头,微笑又用力几分:" 萧师 兄,这是程昊。" 再看向他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眼睛跟着心走,自顾自地把他的表情都看错。 他的微笑只是淡,淡到眼里就带了点讽意,哪来的愤怒悲哀痛苦,甚至一点疲倦 都看不到。一套最制式的黑色西装,别人穿是保安服,到他身上,笔挺熨帖,越 发衬得他气宇轩昂,即使一手挽着大衣外套,一手拎着旅行包,也不妨碍他那一 副领袖精英的光辉形象,随时可以入镜拍广告做西装代言人——他把外套换了手, 用最得体的姿势对程昊伸出手,很有礼貌地微笑:" 你好,久仰大名。" 程昊与他回握,带着同样的微笑:" 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这两人可以去做礼仪教程的范例,我心里有根弦缓缓地,缓缓地拉紧,绷直, 看着听着这俩男人的寒暄: 一个问:" 你们这是要去哪?" 另一个答:" 没要去哪儿,我们是来接人的,曼曼的父母要来。" 那个就笑:" 来接未来岳父母?好事近了吧?恭喜恭喜。" 听到恭喜的人,自然笑得开心:" 谢谢。" " 日子定下来,记得给我发帖子。" " 那当然。" 这一个停一停也记得礼尚往来," 你这是刚出差回来?" " 是啊。" 那一个一副老友相见的熟烂口气," 二十多小时的飞机,闷着难 受不说,饭还难吃,我这会儿还饿着,行,那你们俩就在这儿先等着,我就先回 家了。" 这一个了然地笑:" 家里还有人等着吧?别让人等急了,走吧。" 那一个笑得不可置否,目光掠过我,蜻蜓点水一样,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那再见了两位。" "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