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第二章中国农民文化(4) 唐末农民起义,农民军追求的仍然是大一统政权和共享太平的理想。到此, 太平思想经过黄巾大起义,隋末农民战争和唐末农民大起义的推广,基本上构成 了中国农民的思想基础,凡是到政治危机出现的时候,他们便用太平和大一统的 观点来推论,合符的便赞扬,不符合的则见机反对。唐末农民起义的太平思想, 只处在均贫富的水平,还没有涉及到土地这一根本问题。 为什么中国农民要产生太平观呢?这与社会物质不丰及人口太多的现实是相 对应的,加上血统社会组织巩固了对穷人的怜悯心态,使得众人共同生存观确立。 即使在今天的中国,人们也十分反对为富不仁的作法,中国人不习惯于贫富悬殊 太大,贫的人不敢太穷,富的人又不敢太富,大抵呈现中庸心态。 黄巢起义军在881 年基本上取得了胜利,他们采取果断的措施镇压大官僚和 唐朝宗室,没收官僚富豪的财产,救济贫苦群众,这在建立政权后都是正确的措 施。但是,“大齐”农民政权仅仅在三年之后就由于内部不和及各地地主贵族的 卷土重来而失败。 除了一些政策上的原因,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出身农民的领袖,对如何组织 和统一一个“太平”社会茫无所知,他们要破除儒家政治,但与古思维中的道德 家系和法家系的思想比较,儒家系的思想比较先进,农民们仅仅吸收道家和法家 的有益思想,没有做推陈出新的系统工作,以致于政权到手后倒没法治理社会。 太平理想作为社会形态,是一个高水平的社会,要求统治者有比较先进的方 法来管理。但是农民起义军的领袖们甚至用比封建皇帝还不系统的手段来管理, 在方法和目标上出现明显的脱节,因此农民政权的短命,成为一系列历史现象。 经过黄巢起义军的打击,公元907 年,唐朝灭亡,中国进入五代十一国(据 柏杨语),到960 年赵匡胤建立大一统的宋朝,其间又有54年分裂和动荡。 1/5 产生均贫富目标 公元993 年,四川爆发了第五次大农民起义。从宋朝的建立到起义爆发只有 二、三十年,这在中国封建王朝史上并不多见,一方面说明了汉族大地主的儒治 观念已病入膏盲。另一方面,说明民众思想逐日强大起来,他们对贫富不均的现 象十分痛恨。 起义领袖王小波为四川省灌县的茶业农民。可能北宋是以喝茶为奢侈的王朝, 政府颁布一种法令,在茶叶区强行收购茶叶,地主官员就在茶缸里贪污勒索,使 种茶、采茶、卖茶的农民十之七八破产,生活不下去了,王小波说:“吾疾贫富 不均,今为汝均之!”茶民们听了自然高兴,王小波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起义 爆发了。 王小波的军队攻下青城,然后转战邛州蜀州各县,攻占眉州的彭山县。沿途 起义军将贪官的钱帛统统发给贫民。江原之战后,王小波不幸牺牲,其妻弟李顺 被推为首领。李顺起义军战果辉煌,于公元994 年5 月占领成都,李顺便在成都 称大蜀王,建立大蜀政权,立年号“应运”,发布新币。 王小波李顺起义正式提出了“均贫富”的纲领,并付诸实施。起义军每占一 地,便召集“乡里富人大姓”,命令他们出具家中所有的财物和粮食,据其家口 多少,留下其生活之费,其余的没收,充分调动了农民造反的积极性,起义军的 队伍越来越壮大,主张越传越远。这次起义的作法,与一千多年后中国共产党领 导的中国工农红军在“打土豪”、“分田地”时期的做法如出一辙,可见中国农 民对贫富不均产生痛恨的历史深度。 从王小波李顺开始,中国农民对国家政治的看法基本儒化了。绿林赤眉起义, 发生在湖北、河南、山东、河北等地。黄巾大起义,以荆州、徐州、杨州等地为 中心。隋末农民革命战争发生在河南、河北、山东等地。黄巢起义也发生在山东 等地。王小波李顺起义发生在四川等地。从地域上看,这六七个省份基本构成中 国腹地,在外族入侵以前,是汉族聚居的地方,也是儒家文化的发祥地,每一次 农民战争,除了宣扬平均观念,破坏儒学的等级观念外,更重要的是附带传播了 儒家的国家政治观——宗法与封建。在董仲舒时期,儒学对于王权的说教,基本 上以圣经的姿态出现,农民对之俯首贴耳,不敢仰视,即便农民起义军夺取了政 权,自己也不敢做皇帝。但是,经过几次大农民战争实践和长时间的社会洗炼后, 农民终于发现,儒家的所谓王权,实质上是胜者为王,胜者建立王朝,败者为寇, 败者打入另册。王朝政权的循环更替是历史的趋势,所以人们不必要对国家政治 产生其它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