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吻过眼睛(1) 7 吻过眼睛 “西域莲海”,惹尘看了看这块熟悉而陌生的招牌。上次来是找弦子,这次 来却是为了弦子。 惹尘走到门口,向门卫说明了来意,门卫让她稍等。她说了声谢谢,然后靠 在门垛的里侧等消息。 风有些大,灰尘漂浮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子嬉戏追逐。 这个世界上最耐寒的就是孩子,这是桑农说的,他还说惹尘五岁前经常穿着开裆 裤在院子里玩,小脸蛋和小屁股冻得通红也不肯回家呢。每每想到这些惹尘就笑, 是啊,她也经常在小区里见到一些幼童呵呵哈哈地闹冬。“闹冬”是她自己发明 的词汇,在她心里这是个鲜活而丰富的动词,透着腾腾的热气和笑声。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舒竣才出来,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给一个孩 子指导规范动作,结果惹哭了孩子,这不哄他安静下来我才得脱身。说完,他赶 紧让惹尘进大厅里面,惹尘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呵呵一笑。他问惹尘笑什么,惹 尘说,笑你把小孩惹哭再哄骗人家啊。他说,现在的孩子娇气加敏感,说话过头 一点就触到了马蜂窝,没办法啊就得再哄。可你如果反复这样做的话不就没威信 了吗?惹尘问。他说,不会的,不会经常这样,今天这个孩子是个特殊的孩子。 特殊?惹尘好奇地问。他点点头。 他说,快点进去吧,要不然就冻坏了,今天的天气可真冷。惹尘说,没关系, 我不冷。说着不冷,她的身体还是在微微的发抖。 天啊,这里是春天吗?惹尘惊讶地说。 呵呵,是啊,冬天深处的春天。他笑着回答。 惹尘脱了外套,跟第一次来看弦子时比,今天的温度更暖和,或许是内外温 差大的缘故吧,谁知道呢。惹尘此刻只知道,如果是她也愿意在这里上班,就当 躲避一个寒冷的冬天,哪怕等小草萌发的时候再离开。 她感受着融融暖意,差点忘了自己来这儿的使命。当舒竣问她今天怎么有空 时,她方才回悟到正经思路上来。她说,我直接说了吧,有事要求你。舒竣说, 别客气,我们也算是朋友,从上次你叫我名字那会儿我就当你是朋友了。 她说,是弦子告诉我你名字的。 可是,你也没见过我啊,怎么就能名字和真人对上号?并且那天你还是刚从 昏迷中醒过来。 她笑了笑,她说,我是凭感觉猜的,不过也多少有些依据,我记得上次来这 儿在远处看见过你。 他说,别管怎么说了,就当是朋友好了,说吧,你今天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 忙? 她说,弦子的事。 弦子的事?她最近怎么样? 嗯,好多了。我刚去看过她,她还想回来工作,但她又不好意思再提,所以 我就冒昧地来找你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弦子不知道。 哦,舒竣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惹尘觉得她的请求可能让人家为难了,她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她想,如果 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可以鼓励弦子去找其他工作。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大厅里几个孩子正跟教练做水面动作,很有趣也很优雅, 仿佛几只湖水里嬉戏的小鸭子。 惹尘,你看这样好吗,你回去告诉弦子,如果她愿意来上班,随时都可以, 但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惹尘兴奋地问。 舒竣说,把她的教练实习期再推迟三个月,也就是说半年后她才能下水带学 生。 好啊。惹尘说。她真没想到舒竣的条件如此简单,并且这个条件让她更开心, 她觉得弦子本来就是个冒牌教练,多几个月让她学习学习是应该的。 舒竣教练,真谢谢你了。她感激地说。 不客气,你对朋友的真诚同样让我欣赏。他说。 她心里荡漾着笑,脸上自然也抑制不住,这在舒竣看来都是一种新鲜的气息, 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但惹尘这样透明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送惹尘走的时候对惹尘说,如果你想来玩,随时都可以,我告诉门卫一声, 你以后再来不要在外边等了。 她开心地说,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他说,怎么又客气了,以后多来玩吧。 正在他们告别时,远处跑过来一个人,那人气喘吁吁地说,总教练,不好了, 小多多摔伤了。 舒竣一听也再顾不上惹尘,他慌忙向里跑去。惹尘也在后面紧跟着。 在更衣室里,两名工作人员正要给一个男孩包扎伤口,舒竣着急地推开他们, 他蹲下来,小心地把孩子还渗血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他熟练地用药棉、 酒精擦拭那伤口的四周,又在伤口上轻轻地敷了一层药粉,最后再用纱布缠住。 整个过程下来,那孩子一声不吭,但惹尘看得出他是强忍着疼,他绷紧的小脸表 情漠然,微合的眼睛倔强地望向远处,好像这伤口这情景都与他无关似的。 处理好男孩的伤口,舒竣让先其他人都先回去,惹尘在一边站着心里有些尴 尬,她也打算随着离开。可在她转身时却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她以为听错了, 不觉地回了回头,真是那个孩子在笑。她不清楚孩子笑什么,为什么会笑,她回 应孩子一个更甜美的表情。 你和我姐姐一模一样,喏,你头上的蝴蝶结也是我姐姐的吧。男孩说。 惹尘转回来,蹲在孩子身边,柔声说,谢谢你啊,你说我跟你姐姐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多开心吗,因为你和我弟弟也像极了。 是真的吗?男孩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啊,我弟弟也跟你一样高,喏,你的这个短裤跟他的颜色都一样呢。 惹尘也学着孩子的口气说。 你骗人。男孩撅起小嘴。 骗人是小狗,不信我明天把他的短裤拿来给你看?惹尘继续说。 好,我就要看。男孩说。 嗯,没问题,我偷偷拿来就成了,他啊不在家,在我外婆家住着呢。惹尘说。 男孩认真地点点头。 惹尘问他腿上的伤疼不疼。他说,你跟我姐姐那么像,你就亲我一下吧,那 样我就不疼了,我小时候摔破了姐姐都亲我的。 惹尘笑吟吟地说,好啊,亲哪儿呢? 嗯,眼睛。男孩说。 而此时,抱着男孩的舒竣反而不好意思了,他觉得这孩子真是太磨人,他冲 惹尘不自然地笑了笑。惹尘仿佛不理会他的歉意表示。她轻轻地靠过来,亲了男 孩的眼睛。男孩笑了,眼睛里似乎还噙着泪水,但他马上又说,都怪你把口水都 弄我眼睛里了。惹尘不在意,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 多多,不许闹。舒竣小声责备那孩子。 惹尘对舒竣摆摆手,她知道孩子是故意那么说的,他不过是想要掩饰自己的 眼泪。 看着这一切,舒竣对惹尘又添了一层认识,他不禁感叹,多好的女孩啊,甚 至在一瞬间他觉得他爱上了这个女孩。爱,很凝重也很浮漂的一个字,在心里如 何揣想都可以,但要从口里吐出来,就绝非一时半刻的事了。除非你当儿戏。舒 竣当然不是这样的男人,他也知道惹尘有男朋友,所以他把这种美好的感觉当成 一种友情,也就是说他现在真正把惹尘当朋友了,和说客套话完全不同的性质。 他把孩子放到沙发上,对他说你乖乖地别动,一会就不疼了。孩子说早就不 疼了。惹尘在一边儿同孩子做了个鬼脸。 他说要送送惹尘,惹尘说不用,她对这里已经很熟悉,她说她自己走走也不 错,说不定哪天就直接闯进来了呢。他说,那好吧,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