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初雪(2) 去北海道,非要选最冷的日子不可。那不是冷上加冷?正是。要么不冷,要 冷就要冷到底才够尽兴。我泡在热腾腾的露天温泉里,雪花悠然飘下,我伸手捉 住了一朵,默默看着它在我的掌心融化。所谓“温暖”,必须在严寒之中才有意 义。 北海道的雪常让我想起两位日本作家──《冰点》作者三浦绫子和《雪国》 作者川端康成。三浦绫子很多小说的背景都是冰天雪地,因为她生于旭川,那是 北海道仅次于札幌的第二大城市。三浦的小说非常精彩,大部分都在病榻上写成 的,她的故事永远都在危难中隐隐透着一道希望的光。 至于《雪国》,是川端康成的代表作。讲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三访雪国,为了 跟他有过一夜情的艺伎幽会,谁知途中又遇上另一女子。结果,男主角十分忙碌 地徘徊于艺妓和女子之间。唉,怎么办呢?艺伎兼具“娼妇性”和“母性”,而 另外那女子则是精神上的圣洁象征。他的老婆?Sorry ,你不提起,还不记得他 还有个老婆。男人以旅人的身份造访雪国,一边搞婚外情,一边从冷寂的雪地中 寻找“生命之美”。这种叫人作呕的东西,却得了诺贝尔奖。 相比起来,北京的雪可要磊落得多。我穿上大衣,携着文件到附近的商厦开 会。五分钟的路程几乎把我冷死,乘车的话却又怕遇上塞车。我望着那灰白的天 空,心里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惆怅。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还是冷得要命,却没再下雪了。直至有天醒来,窗外白 茫茫一片。那天不但下雪,雪里还夹杂了雨水、雷声、闪电。天气实在太坏了, 还是乘出租车吧。 “北京秋日很少打雷!”候车的时候,酒店门口的服务员跟我闲聊起来。 “平常最晚的雷电,十月底就打完了……”平常──在这个年代,这两个字 早就不管用了。“反常”才是最“平常”的事。初雪、冬雷,全颠覆了历史,以 异常的姿态降临。才十月初,四川九寨沟竟下了秋天的第一场雪,接着是新疆的 乌鲁木齐。一个多月以后,从北京到石家庄已千里冰封。一时间,华北平原陷入 一片压倒性的白色之中,高速公路几乎全线瘫痪。冷空气一路南下,飞越长江, 雨雪在大地上疯狂乱舞。 终有一天,连从不下雪的香港也会下雪。这个年代,没有“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