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吴窑(上)(28) 看秀平离开了,张医生面色严肃地对大勇说:“这孩子病不大好啊,血液有 问题。我不敢跟你确诊,你最好赶紧和她上苏州去检查下子。”大勇脸“刷”地 白了,他知道苏州有个血液病治疗中心,是专门治白血病的,当即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是说……她得了……”“对,很有可能是白血病!” 大勇捏着一迭检查报告单昏头昏脑地来到码头,上了船一屁股坐在水泥袋上, 对老秦说:“快开船!快开船!”老秦说:“怎么,不对头?”大勇掏出烟点上, 猛抽几口,鼻孔里冲出两股烟来,说医生不能确诊,要我上苏州呢。老秦一听, 拿着摇手的手僵在那不动了,愣了半晌,说一句:“花朵朵的伢子,可千万别… …”“唉”一声,狠狠摇响了机器。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秀平的姐姐、姐夫和妈妈全来到的学校,直接奔班主 任徐老师家,送了一袋子刚摘下的青豆,还有一篮鸡蛋。徐老师亲自上教室把秀 平叫到家里来。秀平妈见女儿来了,喊了一声“乖乖”,上去一把抓住秀平的手。 秀琴忙对妹妹说:“秀平啊,今天我们专门来接你上大城市把鼻子检查一下。你 鼻子老淌血怎么也不告诉妈!”秀平刚要开口,姐夫又接着说:“是这样,我看 昨天那医生没个苋子和米说出来,不放心,今天就和你姐姐来带你上大城市去认 真检查下子,把这流鼻血彻底治好了,省得以后影响学习。”秀平一点心理准备 也没有,着急地说:“不行的,这得掉几天课呀!”徐老师说:“治病要紧,你 放心去,落下来的课到时老师替你补上。”又要几人吃了饭再走。大勇说:“不 客气了,就走,船在外面等着呢——回去还要收拾收拾,下午两点的班船。” 这时第三节课下了,存扣寻过来,看秀平妈和姐姐、姐夫都在,称呼了人后 就问怎么啦,秀平就告诉他要上苏州治鼻子的事,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真急 死人了,就要哭。她红着眼圈儿要存扣帮她把课桌里的书收拾好,要他把笔记做 做清爽,等她回来后抄。说到这里阿香也来了,秀平要她把床上被褥卷起来,防 止落灰,要么睡到上头也行。阿香应了,要她放心。众人走到校门外,秀平哭下 来了,回头抓住存扣的手,说:“我舍不得……”存扣鼻子一酸,泪就涌了出来, 手都来不及揩,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阿香在旁边也噙着泪,说:“秀平姐早点回 来,我想你哩。”船上机器响了,大勇对存扣说:“快回去吧,要上课了。”秀 平又从舱里钻出来,朝岸上直挥手。船开得很快,直到铃声响起,存扣还赖在岸 上,眼睛追着那船上的红点儿…… 秀平走得太仓促,说走就走,这让存扣很难受,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十分 的不适应。上课时前面座位空着,晚自修后伴着孤灯,不用再拼课桌了;课后校 园里到处热热闹闹的,但是看不见秀平的身影,听不到了她的笑语。两人一起时 还没觉有啥特别的,这刚一走立马就感觉出来了,才两天不见就觉得分了几个月 似的,心里慌,寂寞,空虚,焦急,恨不得拔脚往苏州跑。想不到思念人也会这 么难过!星期六回家,一个人在路上走,可怜巴巴的,路越走越远,往常和秀平 一块儿走,说说笑笑的,十里路不费事就走完了。 就这样苦挨了五六天,存扣在焦虑和思念中度日如年,最后竟有点心怀惴惴 了:秀平不会得啥大病吧?一天自习课时,他无意间抬头,看见徐老师正瞅着他, 眼神中明显的忧虑,意味深长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咯噔”跳了一下,格外烦燥 起来。他把手伸进浓密的头发中乱抓乱挠,课本上竟掉下许多断头发和头皮屑来。 终于,那天早上,早读课时,徐老师从外面慢慢走进来,站在讲台后面半晌 没言语。教室里读书声由密到疏,渐渐稀落,最后全停了下来。徐老师脸上有些 木呆木呆的,眉头间藏着不安和忧戚,他低沉着声音对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 不好的消息,我们班秀平同学得了白血病……我昨天晚上接的她姐夫从苏州打来 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