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旷野河边,残阳如血,四野炊烟袅袅,归鸦阵阵。紫纶侧身躺在河滩上,身子 倚着巨石,埋头抽泣。脚边,溪坑正是发桃花水的时候,水位渐涨,哗哗地卷起一 个个漩涡向东流去。 岸上,一路寻来的吴家仆人在喊:“七奶奶!”“七奶奶!” 张忠良跑到河边,发现了紫纶:“七奶奶在这里!”一干人从岸上冲下来,一 齐围住了紫纶。胡管家:“七奶奶,你在这里呀?老爷都快急死了,让我们出来找 你。七奶奶,你起来吧,回家去。”素芬去扶她:“七奶奶,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紫纶的姿影发散着媚惑,这时她坐起来,抹着纵横在脸的涕泪:“兴师动众的 做什么?以为我会死呀?我才不会呢。好死不如赖活,我还没活够呢!”她爬起来, 顾自向岸上走去。 吴家的用人们一时不知所措。胡管家眼一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搀扶七奶 奶去!” 夜晚,殿堂四处烛光如画。雾气中走出紫纶,今天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裙,隐 见肌体。 蒲团上的吴老太爷照例一袭玄袍,盘腿打坐,说话如吟诵:“紫纶,前日我一 时气恼,动起粗来,事后想来后悔莫及,请勿耿耿于怀。但你要知道,练这种欢喜 禅,一定要在‘忍’字上狠下工夫,才能由‘色’入‘空’,做到绝情去欲,超凡 入灵,臻至无他无我之境。” 紫纶的睡裙被大殿中的阴风吹起,她用嘲讽的口吻说:“我知道,老爷的意思 是采真阴补真阳,归根到底是以人补人。” 吴老太爷:“你说得并不完全。其实这是男女双修,阴阳二气混合互补。循此 法,近可保益元气,健体养命;远可修炼长生,羽化登仙。只要你能视自己的情心 欲念为大敌并战而胜之,则必能如愿以偿,功德圆满,使你的资质越级提升。” 紫纶故意说道:“这些你都说过的,多怪我慧根不净,血气旺盛。” 吴老太爷露出满意的气色:“明白了就好,我们开始吧。” 紫纶的微笑中含着一丝诡秘、阴狠的光芒。她向吴老太爷照直走去。殿中的帏 帐随微风摆动,不时遮挡住两人的身子…… 紫纶拥着吴老太爷,神情已十分畅美。吴老太爷则不徐不疾,渐臻佳境。片时, 紫纶便显得神情迷离,好像癫痫一样喘着粗气。吴老太爷也要死要活起来,随着她 一起蠕动。紫纶癫狂不止,如脱缰野马。吴老太爷警惕起来,有意将她推开,紫纶 却死抱着他不放,一边狂动不已。吴老太爷挣扎着一声尖叫,神情大异,看得出他 已一泄如注。紫纶一脸畅快,微笑哦吟。 刹那间,吴老太爷如醒狮怒吼,对着紫纶猛踹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紫纶在地 上哈哈大笑:“我再也不想练这鬼功了,鬼功!” 吴老太爷穿上玄服,从墙上取来一根木棍,朝紫纶乱打。雨点般的乱棍落在紫 纶身上,她左躲右避,翻身打滚,先前扔在地上的睡裙因了她的滚动而缠绕在身。 但她并不哭,而是越打越笑,尖声怪叫。气急败坏的吴老太爷一边抡起木棍将她往 死里打,一边骂:“你这个荡妇!荡妇!老子今天要打死你!打死你!” 外面有人乒乒乓乓敲起了门窗。 一阵狂风吹来,电闪雷劈。天色骤暗,哗啦啦下起雨来。 大雨之夜,胡管家及三个男人抬着五花大绑的紫纶飞快地跑过田埂,直向河边 冲来。紫纶的嘴里塞着棉团,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行人很快来到河边,将紫纶放进无篷船舱。 回到岸上的胡管家将船推开。小船离岸,箭一般向河东喇叭口驶去。前面水天 相接,茫茫无际,想是钱山漾了。 张忠良、素芬、吴家祺和四奶奶冒雨喊来:“紫纶!紫纶!”“七妈!你在哪 里呀?”“七奶奶!七奶奶……”胡管家迎上来:“七奶奶已经走了。”四奶奶问 : “老爷把她送到哪里去了?”胡管家:“我只管把她送上船,别的我就不知道 了。”吴家祺冲上抓住管家的衣襟:“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胡管家:“老… …老爷说要把她赶得远远的……很远很远……”“三少爷,我们快去把她追回来!” 张忠良说着就要跑。胡管家一声断喝:“你敢!老爷的吩咐你也想违抗么?” 劲风掠过湖岸,远处的湖面扫过一片雨丝,不见半点帆影。张忠良怔在那里, 素芬哇地哭出声来。 大提琴上的丝弦在弓下摩擦,发出磁性的轰鸣。吴家祺坐在西式靠背椅上,闭 着眼睛拉得如痴如醉。他面容消瘦,像是得了一场大病,全没了初回枫桥时的生气 和风采。房间里乱糟糟一片,书籍零乱。 张忠良和素芬望着楼上三少爷的房间。素芬担心地说:“三少爷把自己关在房 里已经有十几天了,他什么人也不想见,吃得也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张 忠良:“七奶奶的走,令他很悲伤。”素芬:“看来三少爷倒是有良心的人。忠良, 你知道七奶奶被送到哪里去了吗?”张忠良摇摇头:“不知道。几个大小奶奶好像 都不知道。胡管家对这事守口如瓶。”素芬:“你再打听打听,要是让三少爷知道 七奶奶的下落,他的心情兴许就会好一点儿。”张忠良叹了口气:“七奶奶在吴家 的日子,其实并不顺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忠良和素芬回头一看,见是管家陪同拄着拐杖的吴老爷走 来。两人惊恐之下急忙闪开,低头叫道:“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