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落日,如瀑泄的丝绸,柔软而绵长地张扬。整个世界是刺眼的金黄,阴影在那 些庞大的铁鸟儿背后,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隔着玻璃窗,那远远的天际,飞起 的铁鸟儿消失了,晚霞把本是蓝如水晶的天空,染成了一种凄迷的颜色。 这些铁鸟儿带着多少的离愁别绪啊,它见证着多少的悲欢离合。这些带着他走 了的铁鸟儿,也会在天际边消失,正如他曾经在我眼前慢慢地远去,那个坚决的背 影。他说,这不是离别,请不要难过。他的微笑在最后一刻那么的阳光,不是这种 夕阳的颜色。 等?等待是一种美丽的错误。它本就不是这种夕阳下的苍凉。 身上穿的是他曾经与她逛街而购得的那条蓝紫色的裙子。他说,这是鸢尾的颜 色。穿在她的身上,像那些花儿一样的温暖。 紫色不是冷色调吗?可是在他眼里,这鸢尾的颜色,却是温暖的。 真好。 顾臻熙拢了拢头发,穿过那晶莹的玻璃窗,她又看见了那飞起的铁鸟儿。机场 里那喧闹的人声,仿佛与她隔离。她喜欢怀念这夕阳下的离别,正如那三个月前的 他,曾经离开的,那一刻。 玻璃倒影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道闪光,晃了她的眼。臻熙转过头,看到了 距离她十米之外的一个黑影。那个人举着相机,朝着她微笑。 “风的不期而遇,夕阳下你扬起了你的裙摆,恍如隔世的,如一朵寂寞的鸢尾 花。很冒昧,打扰你了。” 眼前的人,黑皮衣,黑衬衫,黑西裤,连他身上的包也是黑色的。他手上的相 机晃动,那微笑果真带了些歉意。 “这样的画面,我无法抗拒,所以,把它记录下来了。如果让小姐惊扰了,实 是本人的过失。” 他的手伸过来,递上了一张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要看到刚才那张照片,请三天后跟我联系。” 他的微笑收敛了歉意,换上了一种类似真诚的表达。臻熙接过那张卡片,看了 一眼卡片上的名字。 “我不是骗子,请不要担心。”他换了一个舒心的笑,又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相 机。“名片里有地址电话,你可以找到我的,而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黑影在眼前一晃,他走了。臻熙再一次看了手上的卡片。 IrisTang,唐铭襄,专业摄影师,IrisStudio。 公共汽车缓慢地移动着,大半个小时,车窗外的景色半点没变。这个城市的交 通,已经让所有人彻底地无奈地悲愤地认识到了它的可气。交通拥堵问题成了民生 的一大难题,夜幕降临下的这个灯火辉煌的城市的夜空,也许大半都是由车灯打亮 的,一路看去,车流连绵不绝扭曲如被扭断了头的蚯蚓,瘫死不动着。 下一个站到了,臻熙下了车。这里距离她的家,还有几个站的距离,但是这样 的徒步,或许会比待在那死蚯蚓身体里慢慢地苟延残喘,来得顺气一些。 路灯是迷蒙的美,清朗的夜晚,天上的星星如珍珠一般地点缀,这样的星空是 臻熙最喜欢的。但,这个灯火通亮的城市,早就忘了星星的存在,灯光掩盖了星星 的光芒,让它们成了这个城市的上空,最寂寞的灵魂。 路旁的商店在放着音响,唱着有些缠绵的音乐。那触动了心灵最深处的情感的 歌词,像突然锤击一般地打乱着臻熙的心。 风筝和你一起离开这片天空,但愿我是缠绕你的风。飞越无数河流,哪里是尽 头,你要的自由,我也向往去感受。 你离开的时候,是否也带着这样的心情?你向往的自由,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 追逐,那么,我们曾经的誓言呢?它是不是也如风筝一般,只是飞向天空,但并没 有失去牵挂?那风筝的线,是否还在,我们的手里? 臻熙站住了脚步,她听着这样的乐曲。她只是一转头,看见了一片洁白色。 那层层波浪的细纱流苏,晶亮的宝石珍珠,轻盈飘逸的羽毛,这些代表着女孩 子最美的梦想的饰物被堆积在同一件服饰上,就见证着女人一生最完美的时刻,在 打了灯的橱窗里,它美得无与伦比。当臻熙看到塑料模特僵硬的脸庞时,她的心如 这僵硬一般地冰凉。 紫薰婚纱。 臻熙抬头,看见了这个橱窗所在的商店的上部,用隐约的紫光打出了这样的名 字。她左右看了一圈,塑料模特的身上的那些被灯光照射着的美丽的婚纱,发出冷 艳的光芒。 “你好。” 臻熙突然听到有人在跟她打招呼。她低下头,平视眼前这个穿着浅紫色衣服的 女子,她的服装看起来有些像制服。这女子就站在了她的身旁,打量着她。 “这位小姐站在橱窗前也有一段时间了,是否对我们的招聘启事感兴趣?” 臻熙又一低头,果然看见橱窗里有一处地方竖着一块画板,上面用彩色笔写了 一张招聘启事。 “呃……” “按照小姐您的条件,如果对我们的事业有兴趣,可以来尝试一下的。”那女 子从衣服口袋摸出一张同样浅紫色的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再跟我联系。”女子将卡片双手奉上。 臻熙有些释然。她礼貌地点点头。 “好的。我会考虑的。谢谢您的盛情。” 臻熙也没想到她只不过在这橱窗口流连了一番,却被人误会了她的意图。偏刚 好那招聘启事和婚纱摆得近了。女子轻轻微笑,对臻熙再次点头,既而转身,从玻 璃门回到了店内。隔着玻璃,她的再次微笑,让臻熙突然感到一阵亲切感,油然而 生。臻熙拿起手中的卡片,看了一下上面的名字。 LavandaLan,兰薰,店长,紫薰婚纱。 这条路显得有些寂静,这时候不过就是晚上八点,但正如平时她从学校回家那 样,只有远远地一处楼角的灯光,可以让人觉察这么个地方,还有人烟。路的尽头 就是她的家。算起来其实这条路,也可以算是她家的私有,毕竟路走到尽头,也没 有其它门户。那大大的铁门后面是一处超过2000平米的花园洋房,那是她顾臻熙从 八岁开始就拥有的房子,从那一年,她八岁的那一年开始,她就被带到了这样的一 所房子里,有管家,有仆人,有司机,有家庭教师,有私人医生,有健康教练,有 一切富家小姐该拥有的荣华。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拥有了一切很多人需 要奋斗很多年的东西,包括金钱和名誉。她是坐拥五十亿家财的正嘉集团董事长顾 正嘉的独生女,她的将来,是继承这一庞大的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而她之所以拥有 了这一切,正是她八岁那一年,她的母亲用一纸契约换回来的。从那时候开始,她 的生命中,就不能再出现她的母亲的身影,她不能再与她的母亲见面,她只有父亲, 而且,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臻熙每一次走这条路,都能很容易想起这样的一个事实。这是那一年,也是这 个时间,母亲在这里与她分别之后,她就难以忘怀的时刻。晚上八点,在两旁的阴 森的大路中间,她的母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她而去。 臻熙站住脚,转身看着来时的路,母亲的背影,常常依稀可见。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父亲付给了她的母亲一笔钱,她的母亲拿着钱,签了永远不干涉她顾臻熙 的任何事情的契约之后,带着钱走了,留下了她。 臻熙记得最后,她喊着,妈妈,妈妈,你不要走,不要走。但是,妈妈,还是 放手了。 她的父亲,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家,给了她所有的一切,她衣食无忧,本应无忧 无虑,但是,母亲的那一个背影,成了她每天晚上梦里,无法释怀的,魇。 这一切,她的父亲无法知道。因为从她来到这所房子里开始,事实上,她也等 于是,独自生活着。她的父亲工作忙,并没有经常回家。她知道父亲的物业很多, 至于每天他会在哪里栖身,她无从知道。所以,即使臻熙做梦了,梦中惊醒了,也 不过是,看到了一团漆黑。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会真正知道,她会做想念 妈妈的梦。 今晚,还是她一个人回家。她即使回到了她的家,也还是见到空荡荡的一所房 子。她走到路的尽头,按响了大门上的门铃。接着,管家跑出来,照顾她的孙嫂, 也一起颠颠地跑出来。 “小姐,你回来了。” 臻熙脱下了身上的蓝紫色裙子。她一闭眼,就见到了陈夕。他都离去多久了, 但他的影子却像牢牢刻在她脑子里似的,闲暇时刻,就无处不在。浴缸里的泡泡飞 起来,有点梦幻。她踩下温暖的水,让身体彻底地舒展。她轻轻地吹起眼前的泡泡, 泡泡继续地飞。她拨弄一些泡泡,糊上了自己的脸。 陈夕,他与她认识了多少年?十年?应该有了。从她八岁来到这个家,她就与 他相识了。那时候还是托她爸爸的福,让她转校,到了新的学校,才认识了这个人。 他们一路都是同校,同年,同班,同学,从来就没有分开过,甚至彼此的长辈,也 似乎并不阻止这段关系的发展,一直任着他们从最初的青梅竹马,到今天的相知相 恋。从这件事情来看,她还是应该感谢她的父亲的。毕竟,没有前因,就没有后果。 他们一个是富家少爷,一个是富家小姐,但很奇怪的是,从小到大,他和她, 都是搭公车上学,放学,自从她认识陈夕之后,每天他都是送她回到这里,然后他 才回自己的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没有缺席过,他似乎就成了她人生的一 部分。就是因为这种习惯,才让这三个月以来,臻熙独自踏步在这门口的大路上, 会让她很不习惯。 也许只有陈夕知道她的梦,知道她对妈妈的想念。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 了。她回家的路上,再也没有他的存在。 沾湿的发,水珠顺流而下,滴在她的肩膀上。沉重感在身上肆虐。脸上的泡泡 已经破灭了,臻熙伸手抹了脸颊一把。她起身,披上浴巾。 “小姐,老爷刚才打电话来了,问你回来了没有。”孙嫂提着熨烫好的衣服进 来,手里捧着一个红绒布的锦盒。“这是林先生送过来的。”孙嫂把锦盒放在了桌 面上。 “嗯。” 轻身应和,臻熙出了浴室,水气还在她的身旁氤氲。她坐在沙发上,看见了桌 面的杂志。杂志的封面上,是她父亲的影像,他的身旁还有一位女子。臻熙拿起杂 志,看了一眼,翻到了内页。 哦,这是新欢,可不是吗?这次这个女人,看起来比较顺眼些,没有那些妖艳 的打扮,也还没有满手满身的钻石珠宝,大概,还没有跟爸爸“深入了解”吧。他 今晚,该是在哪个地方临幸他的新人呢? 刚才孙嫂提到的那个林先生,就是父亲的特别助理。她的父亲每次跟某个女人 去逛商店,都会“顺便”买东西来给她,然后就是这个林特助送过来。 臻熙拿起桌面的锦盒,打开,果然又是钻石项链。这次,还是少有的粉钻,在 灯光下晶莹剔透,璀璨万分。 这么珍贵的东西,不是应该送给新欢,博红颜一笑吗?拿来给她这个还没成器 的女儿,会不会太不值得了? 臻熙让这闪亮亮的东西璨了眼,将锦盒盖起,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把锦盒放进 去。那里面都是这些个玩意儿,她极少用到,也就只能凉在一边了。 夜,很静。臻熙躺在床上,看着窗台上的月光。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让陈夕,到我的梦里来吧。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迎接新生的横幅标语还是挂在宿舍楼的楼面上,臻熙刚走 进宿舍区的大门,就见着同宿舍的宁雅心在楼上的窗户跟她招手,表情是特别的明 媚。 “臻熙,你快来啊。” 臻熙刚走进宿舍,只见宁雅心就在她面前转圈圈,那翩翩的裙摆已经转成了一 个圆弧。 “臻熙,你看,这是我为迎新晚会准备好的裙子,好看吧。”宁雅心提着裙幅, 继续在臻熙的面前转圈。臻熙叹了口气。 “你搞什么,为了这个你都准备了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准备好?” 宁雅心放下裙摆,在镜子前扫了扫眉毛,又对着镜子左右顾盼了一圈之后,才 回答。 “你不知道,这个迎新晚会,一向是这个学校最重要的传统,很多人都当它是 成人礼来对待,在晚会上能不能成为焦点,这是很重要的事。到时候,男生们竞相 邀请你跳舞,你就是这场晚会的女王。这是多么让人神往的事情。如果,乘此机会 还能够找到一个帅气的男朋友,那么,这大学,我就没有白来了。你说,还不应该 好好准备才是。” 宁雅心一边说,一边跳起舞步,旋转翩翩。她洁白的裙幅,瞬间成了一片浮云, 柔软而轻盈。 成人礼。这是每个人不同的看法。对于臻熙来说,这场晚会,就只是简单的一 场晚会,什么都不是。真有这么重要吗? 宁雅心哼着歌,继续在自我陶醉中。她从一入学那天开始,就已经摆正了态度。 读大学,不过是一场装饰,有了这层表皮,她就能带着一股知书达理的气质,找到 一个更好的男朋友,所以,她觉得晚会很重要,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进入这所学校,是臻熙自己选的。她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是她母亲的母 校,二十年前,她的妈妈就是从这里毕业的。同样的专业,也许,会在同样的宿舍 也说不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种心态,很执着,执着到当初陈夕要她跟他 一起去留学,她都拒绝了。 你这样,只是把自己又牵绊住了,会很辛苦的。陈夕说。 可是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些记忆,我怕忘记。仅此而已。她回答。 是她自己要固执的。这怨不得谁。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夕离开。 我真是把自己牵绊住了吗?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带着牵挂,带着牵绊离开呢? 陈夕。 臻熙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哇,这裙子真漂亮。” 宁雅心突然的尖叫,把臻熙从哀叹中吓醒了。她定了定神,眨了眨眼,宁雅心 的脸,已经在她的眼前放大。 “你看,多么美的意境啊,天空,夕阳,云朵,微风,飘逸的长裙,如瀑的黑 发,还有,优雅的静思。” 一连串的词语在宁雅心的口里喷出来,她那夸张的神色,差点把臻熙逗笑了。 臻熙接过她手里的杂志,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惊呆了。 天空中的夕阳,温柔地渲染了整个画面,隔着玻璃窗静静望着窗外的女孩,有 着一抹淡淡的忧郁。玻璃外是温暖的金黄色,玻璃内是凛冽的深灰色,那隔着玻璃 的不同的景色,像是间隔了两个世界。窗外的飞机,正是展翅欲飞的时刻,那离开 地面的刹那,像是带走了玻璃窗内女孩的心。所以,让她如此的忧愁。 蓝紫色的波希米亚雪纺裙,女孩柔顺地披着长发,站在了玻璃窗边,机场里。 臻熙实在不敢想象,这就是两天前,她在机场里的那个画面。 难道这就是,那个黑衣男子,拍出来的照片? 臻熙这才想起,她还拿了那个男子的名片。他说,三天之后,就可以跟他拿照 片了。可是,他的速度却如此地快。只是过了一个周末,他就把她的照片摆上了杂 志。 臻熙盯着那张图片看,照片的布局,已经不足以让人看出女子的相貌。至于那 条蓝紫色的裙子,臻熙是很少穿的。她甚至没有带到学校里来。因此,这也是宁雅 心没有认出她来的原因。 还好。 “如果我能穿着这条裙子去迎新晚会,那必定会艳压全场的。真可惜。”宁雅 心状似很落寞地叹了口气,她伸手拿回臻熙手中的杂志,抚摸着那张图片。 臻熙心有余悸地拿起桌面上的书,装在了她的包里。 “你这样已经够美了,还想怎么样?就这样一朵清纯的雪梨花,还怕迷不死那 帮幼稚的小男生啊,行啦,我的姑奶奶。”臻熙提起包,转身出了宿舍门。她听见 宁雅心在后头喊。 “谁是你的姑奶奶,冲你这句话,我还真担心了啊……” 宁雅心的声音小了,臻熙走到楼道,打开她的包,拿出那张名片,心里一阵踌 躇。 要不要找他拿照片?既然他都能把照片登上了杂志,必定也早就冲洗出来了。 他可是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随意使用了她的肖像权啊,可恶。 臻熙犹豫了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卡片上的号码。当她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时, 她的额头,瞬时冒出三条黑线。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臻熙心里不仅冒出一个念头。 骗子? 可是,照片是确确实实登上了杂志的? 一整天,臻熙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她的心里,凉飕飕的。 迎新晚会在一个星光灿烂并且没有月亮跟星星争辉的周末晚上举行。臻熙本来 要回家,并不想去的。但迫于那天对着宁雅心冒出了一个“姑奶奶”的词,只好勉 为其难地跟着她宁大小姐,充当了她一个晚上的跟班。 臻熙的富家小姐身份在学校里并没有公开。她平时朴素的行为举止,是不会让 人想入非非地以为她有多么的不同。她对自己的同学所做的介绍,也只是那一段带 着缅怀母亲过去的回忆的说法。所以,至于真实情况有多少人知道,她不得而知。 这得益于她的父亲平时对她的“漠视”。一些应酬就能免则免,她需要去的场合不 过是些亲戚朋友的聚会,仅此而已。 但是她知道宁雅心也跟她一样有个不相上下的家庭背景。只是她宁大小姐喜欢 招摇,所以弄得人尽皆知。宁雅心最后还是把那条白绸裙换了,换成了跟臻熙一样 的蓝紫色的雪纺裙,就因为那天看到的那张图片。宁雅心的措词是,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名牌货白绸裙在蓝紫雪纺裙的映照下,一下就成了街角小贩摆摊的地 摊货,被束之高阁。但是,在臻熙看来,不管是白绸裙或者是蓝紫雪纺裙,在宁雅 心身上,都能穿出美感来。不可否认,宁雅心有着吹弹可破白皙而粉嫩的肌肤,高 挑修长的身材,标准且精致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她就算不用心 打扮,也能迷倒一群人,何况她还如此慎重地准备了这么久,那效果是绝对惊人的。 音乐声的吵闹让臻熙找不到安宁,所以她选择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宁雅心在 舞台上轻舞飞扬。她就像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一样帮宁雅心看东西,毫无怨言地, 她看着雪纺裙翩翩而飞,这种景象,让她心疼。 她的蓝紫雪纺裙,是陈夕用打工的钱买的,其实也不是特别地名贵。她想起当 初她第一次穿起这条裙子,也是这样让裙摆摇摇的时候,陈夕就在旁边,也是这样, 很安静地像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一样看着她,微笑。 陈夕的笑如阳光般地温暖,充满朝气,这也是他能够在她的心里长久不衰的原 因。他对着她笑的时候,就让她可以暂时忘记了那些不需要记得的东西。他是一直 都用了心思来哄她开心的。她知道。只是,她最后无可奈何地拒绝了他的邀请,让 他一个人,孤独地飞上了蓝天。 她记得那天的拒绝,让他很沮丧。可是,她也希望,他能明白。 母亲离开了十年,对她不管不顾。在臻熙的心里,她寻找到的答案是,全都是 那纸契约的原因,才让母亲如此的绝情。所以,她不应该忘了母亲。即使亏欠,也 不能是她亏欠了妈妈的。就让妈妈,来欠她的好了。 陈夕带着孤独离开,也为她留下了孤独。 陈夕说要等待。 那么,就等着吧。 他们,都才只有十八岁啊,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不是吗? 宁雅心终于完成了她女王的经历。晚会结束的时候,宁雅心在一群男生惆怅的 眼神中拂袖而去,潇洒而优雅,高贵而不可亵玩。臻熙跟在宁雅心的身后,拼命忍 住了笑。她看着宁雅心做着一个个平淡无波的表情,将那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之 臣,弄得神魂颠倒。 回到了宿舍,宁大小姐果然原形毕露,那大咧咧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形象立马展 露无疑。一声尖叫,让本已经有心里准备的臻熙,不仅吓了一跳。 “哦呵呵,我好开心啊,多么美妙的一个夜晚,多么璀璨的一个星空,好多星 星,好多星星,哈哈哈……” 宁雅心开始在房间里转圈圈,让她的裙摆继续飞扬。 “我就说嘛,不早些准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效果呢!现在,有大把大把的男 生可以让我选了,哼哼。”宁雅心闪闪亮的眼睛,眼睫毛扑闪扑闪地。 臻熙找了张椅子坐下,托着腮帮子看着几乎失态了的蓝紫雪纺裙里的宁雅心。 她心里在想,噢,女人,真让这条裙子蒙羞了。 “你有必要如此吗?就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男人?”臻熙开始揶揄她。 “你不知道量变质变的原理吗?没有量变,哪来的质变!必须有足够的数量, 才能够众里挑一,得到最好的。这是本小姐的宗旨。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今晚,那个人……没有来……” 宁雅心收起了兴奋的表情。这一瞬间的变化,倒让臻熙困惑了。 “哪个人?” “就是……就是我们的学生会主席……那个……谁啊……程旭……他没有来, 就看不见我今晚的美丽了……” 宁雅心开始有些扭扭捏捏了,这次臻熙知道,她不是装的。 “程旭?” 臻熙在脑海里搜寻这个人的样子,这听起来颇应该是风云人物的人,大概会有 些影像的。她记得她刚刚报到的时候,这人还带着他的一帮手下来到她们的宿舍里 “迎新生,送温暖”的。 哦。臻熙想起来了。一个个子挺高,高高瘦瘦,样子还不错的男生。他们当初 来的时候,宁雅心正在做青瓜面膜。这人还拿着宁雅心慌忙从脸上拿下来的青瓜片 说笑,说可以多切几片,让他也敷敷,看能不能也养成像宁雅心这样白皙透嫩的肌 肤呢。 臻熙对他的影像很局限,但她没想到,这个竟然是宁雅心精心打扮的最主要的 动力。 “原来你宁大小姐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呢,怪不得……” 宁雅心红着脸,扭扭捏捏地点点头,既而对着镜子再自我欣赏一番。 “你不知道,他可是我们系里面,众所周知的极品男啊……” 哦,极品男。程旭,学生会主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