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国部队 乌苏里中国市场是一个国际性市场 吃完早饭后,中国绥芬河商贸城公司经理巩斌对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介绍来的,我得尽点朋友义务。这样吧,早晨我处理一下业务,业务一处理完, 我就陪着你找你媳妇。” 我有些不好意思:“来了就麻烦你。” 巩经理说:“没关系,谁让你是我朋友的朋友呢?朋友嘛,就得互相帮忙嘛。” 正说着,主管财务的副经理孙经理进来了。昨天,我就认识他了,老巩还把 我安排在他的房间里,我们俩聊了很长时间。“ 孙经理说:“巩经理,刚才沙沙打来电话,让你去一下,说是车手续办下来 了。” 巩斌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这记性,把这事儿忘得死死的。”他转过头对 我说,“老孙,实在对不起,这件事还真得我亲自去办。这样吧,就让孙经理陪 着你吧。” 我连声说:“谢谢,谢谢……如果你们工作忙,我就一个人在市场里转悠, 反正有你们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都能摆平。” 巩经理笑了笑,说:“你还是别撑能了,乌苏里的警察和别处的警察可不一 样,他们可是想尽办法从倒爷身上弄钱,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他们设计的陷阱里, 还是让孙经理陪着你吧。” 我说:“这样多不不好意思。” 巩经理说:“你不要客气了,就这么定了。” 巩斌办事去了,我跟孙经理来到了市场上。 这时,夜市已经收摊了,白市刚刚开市。 孙经理介绍说,俄罗斯远东乌苏里斯克的中国商品市场,分夜市和白市两部 分。夜市是半夜开市,天亮后收市,白市天亮后开市,天黑前收市。夜市是批发 市场,白市是零售市场,两个市互相补充。过去,白市和夜市是两家,后来,两 个市场联结到一起了,俄罗斯一方成为一个公司,中国一方夜市归中国绥芬河高 商贸城公司管,白市全部由俄罗斯公司管。 连到一起的中国市场上一共有6000多个摊位,摊位很复杂,有的是商场大厅, 有的是集装箱,还有木板棚,摊位有大有小,很不规范。有人做过统计,这里有 1 万多中国人在此经商,是俄罗斯远东地区最大的中国商品市场。 乌苏里中国市场里经商的成份非常复杂,除了中国人以外,还有俄罗斯人、 越南人、朝鲜人、吉尔吉斯人、哈萨克人、蒙古人、亚美尼亚人、立陶宛人、白 俄罗斯人、格鲁吉亚人,大家戏称这里是“多国部队”。在这个大家庭里,不同 国家、不同民族的商人,按照俄罗斯的法律和本民族的生活习惯,和平相处,共 同经营着这个国际性市场,成为一个世界少有的国际性大家庭。 夜市已经收市了,白市刚刚开市,倒爷们正在忙活往摊位上摆挂商品,市场 上的购物的人不多。 我跟孙经理走在第一排摊位上,一边听孙经理给我介绍乌苏里市场情况,一 边留意摊位上摆放商品的人,我希望能突然见到小丽的身影。 突然,一个大巴掌重重地拍在我的肩上,打得我好疼,吓了我一大跳。 “哎呀,老孙,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粗大的声音在我身后炸响。 我回过头来,发现身后站着几个我熟悉的人。 拍我的是赵成刚,他的身后跟着刘二喜、桑庆祥。 我也感到惊讶:“你们不是在海参崴考察吗?怎么跑到乌苏里来了?” 赵成刚说:“不但我来了,整个团都来了,我们是昨天下午到的。这是我们 强烈的要求,整个团才过来的。” 我有些迷惑不解,赵成刚说:“我们是搞果菜农副产品的,我们听说,最大 的批发市场在乌苏里,于是我们就要求绥芬河商桥公司到乌苏里‘六公里果菜批 发市场’来考察。” “你们昨天考察完六公里的果菜市场了?” “还没呐,商桥公司的人说,早晨果菜市场还没开市,帮中午再去,这段时 间让我们先到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逛逛,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在南门集合。” “怎么没看到高老头和罗律师?” 赵成刚说:“高老头、罗律师和刘梅刚才还在这儿呐,现在不知道他们转到 哪里去了。” 我把孙经理介绍给了他们,赵成刚一惊一乍地跟孙经理聊着,我看孙经理的 眉头紧锁着。 我对赵成刚说:“刚才我正听孙经理给我介绍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的情况, 你们不想听一听吗?” 赵成刚马上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合。孙经理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介绍情况。 “乌苏里的这个市场之所叫中国市场,一方面是因为卖得几乎都是中国商品, 另一方面是因为在这里经商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在这里‘唱主角’”。 1992年,中俄边境贸易开通以后,几十万中国人涌向俄罗斯。俄罗斯远东地 区也成为中国人的“淘金地”之一,乌苏里一下子聚集了几万中国人。经过了七、 八年的风风雨雨,中国人终于在交通枢纽城市乌苏里斯克站稳了脚跟,与俄罗斯 人合作,建立起了俄罗斯远东最大的中国商品市场。 市场分白市和夜市两部分,白市零售,夜市批发,在市场里经商的业户90% 是中国人。夜市“中国绥芬河商贸城”是中国商人丁晓声开办的,市场里服务设 施齐全,实行全封闭管理。夜市里的业户全部是“货主”,约有3000人左右,一 般的业户商品月销售额在近百万元人民币。他们来自我国的各个省区,其中东北 三省占40% ,江浙一带占30% ,其他省区的30% 。 白市业户大部分来自我国东北地区,主要来自吉林和黑龙江省的朝鲜族地区, 他们大部分是农民出身,他们白手起家,经过了几年的拚搏和努力,大部分已拥 有几十万元的流动资金。 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是俄罗斯远东最大的中国商品集散地,这里的商品价格 低廉,品种齐全,俄罗斯客商和中国跨国倒爷都来这里进货。他们除了把这里的 商品倒到远东地区的雅库斯克、马加丹、萨哈林、堪察加、哈巴罗夫斯克等城市 外,还倒到了新西伯利亚、车里亚宾斯克、乌法、莫斯科等更远的地区。夜市和 白市也形成了一个分工不同的“循环系统”,白市业户所零售的商品大部分都是 从夜市里批发来的。 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的管理权控制在俄罗斯人手里。 几经血腥,几经火拼,几次更换地点,中国商品市场在俄罗斯黑白两道势力 的左右下稳定下来。掌管市场的俄罗斯人是远东地区的黑白两道“大万儿”。 近几年来,由于俄罗斯的政局动荡导致社会混乱,尤其在山高皇帝远的远东 地区,“黑白势力”相互利用,在这块土地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这些“黑白 两道”的人物几乎垄断了远东地区所有的赚钱行业。经过了七、八年的原始资本 积累,曾经一名不闻的“新贵族”陆续走上了政界,成为地方政府掌握大权的行 政长官。 中国商品市场掌握在新贵族的手里,日进的“斗金”揣进新贵族私人的口袋, 国家和地方政府只能收到象征性的一点点税金。 俄罗斯平民也有一部分来此经商,这些人当中只有一小部分从中国边境口岸 城市绥芬河进货,大部分人都是夜里到夜市“中国绥芬河商贸城”进货,白天在 白市里摆摊儿零售。还有一部分俄罗斯平民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做买卖的资金, 他们来市场给中国商人打工,为中国商人当售货员。月工资是他们原来工作单位 工资的3-5 倍。 市场建立初期,这里的越南人很多。他们从中国倒爷手里进货,再零售给俄 罗斯人。后来,有一大批中国人做起了零售生意,越南人的买卖便不如从前了。 越南人身材矮小,生性柔弱,乌苏里的一些中俄强盗便把他们做为抢劫对象,抢 劫越南人的事件频频发生。六、七年前,十几位有钱的越南商人陆续被抢劫,有 的被杀,有的致残。 越南人为了逃避灾难,他们停止了原来的常规买卖,专门做起了“炒汇”生 意。“炒汇”不需要大包小裹,目标也不大,为了不被抢劫,越南人组织起来, 几十个人同时行动,虽然中俄“踩包”的强盗盯过他们,但由于他们人多势众, 没办法下手,一段时间内还比较安静。 中国倒爷把商品变成卢布带回国内不能流通,同时俄罗斯海关也不允许中国 人把卢布带到中国,中国倒爷如果不及时把卢布换成美元带回国内,就无钱进货, 买卖就会受到影响。越南“炒汇帮”的出现,解除了中国倒爷们经商中遇到的一 些烦恼。由于“炒汇”生意特别赚钱,乌苏里的许多越南人都陆续加入到了“炒 汇”队伍的行列。 经过几次调整,越南人形成了一个“炒汇共同体”,他们在俄罗斯各大中城 市都建立了“办事处”,掌握着各个城市“黑市”上当天卢布兑换美元的比价, 并能及时地从各个城市调汇。莫斯科、圣彼得堡、新西伯利亚、哈巴罗夫斯克、 海参崴、纳霍德卡等城市都有他们的办事处。 由于越南人组织严密,信息快捷,不久便垄断了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里的 “炒汇市场”,牟取暴利,赚到了大钱。当“炒汇发大财”这一信息被俄罗斯黑 道人物知晓以后,越南人再次遭到毁灭性打击。越南炒汇的人被俄罗斯黑道人物 派人跟踪,最后一个一个被杀被抢,不到一个月时间,越南“炒汇帮”死的死, 伤的伤,很快便在乌苏里中国商品市场里消声匿迹了。目前,市场里的“炒汇” 业务被俄罗斯人垄断着。 越南人于是便集体撤到了海参崴,他们集体来乌苏里中国市场夜市进货,然 后白天在海参的体育市场、二道河子市场、头道河子市场和一些小市场上出售。 体育市场上虽然中国商人比越南人多,但越南人因为受到多次重创,大家都非常 团结,在体育市场上占居了统治地位。 …… 我在市场上转悠了大半天,却没有小丽的一点儿消息。因为孙经理是管夜市 的,对白市也不算熟悉,究竟小丽在不在白市,他也搞不清楚。 孙经理说:“夜市出摊的人我全认识,绝对没有一个叫刘小丽的人。” “听哈巴的人说,他来的时间不长,你再想想,近一个月内,有没有到夜市 里来租摊位的?” “我们摊位都是一个次性把使用权卖给倒爷的,有一些新来经商的人都是从 老业户手里买的或租的,等我帮你调查一下。” “那就先谢谢你,我再找一圈儿,如果白市里没有,就只能在夜市里找了。” “也许她回国进货了。” 我一惊,如果小丽真的回国进货了,我这次不是白来俄罗斯了吗? 赵成刚说:“也许你妻子病了,没来出摊儿也说不准呐!今天找不到,也许 明天就能找到,反正还有好几天时间才回国,着什么急,慢慢找嘛!” 我想也是,反正最后线索是在乌苏里中国市场,利用这最后的三天时间,一 定能找到小丽的。 “孙哥,你在这里啊!妹妹好想你啊!” 刘梅、罗律师和高老师突然出现了,刘梅一见面就这样嗲声嗲气地上前握住 我的手,好像我是她的情人一样。 我发现罗律师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高老头却是满脸堆笑。 “孙哥,听说你去了哈巴,哈巴是不是很好玩儿啊!听说我们这种护照去哈 巴不行,你怎么能去?这次哈巴之行是不是挺刺激的?都遇到什么好故事了,讲 给我听听……” 我松开了刘梅的手,跟高老头说:“高老,怎么样,海参崴收获不小吧?” 高老头赶紧过来跟我握手,脸转向罗律师:“那得看罗律师了,如果他觉得 成,那就成呗。” 罗律师笑了笑,说:“我是个律师,哪懂什么经商,我还是听大家的。” 这时,孙经理随身带着的对讲机在喊他,说公司里有事让他回去。 孙经理小声跟我说:“我先回公司看看,你遇到老熟人,你们好好聊聊吧, 有什么事情再找我。”说完,他回公司了。 我对高全有说:“我住在绥芬河商贸城公司,晚上我去看你们。” 刘梅说:“不许你说话不算话啊,我晚上等着你。” 大家的眼光都有些暧昧,我窘得脸有些发烧,但又不能不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去菜市场考察,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 话后,我突发奇想,不定小丽正在菜市场买菜呐! 赵成刚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到南门集合了。” 正往外走,一位倒爷突然叫住了我:“喂,孙哥!” 我一转头,眼前一亮,原来是我的邻居小刘。 “小刘,你在这里经商啊!” “是啊!我在乌苏里干了好几年了。你来这里是考察吧,你也想出来当倒爷 吗?” “我是来找小丽的。” “找小丽啊,我前天还看到她了,她回国进货了,估计明天不回来后天肯定 能回来。” 我惊喜道:“你真的见到小丽了?” 小刘说:“这我还会骗你吗?她来这个市场不长,在白市租了一个摊位……” 赵成刚插嘴说:“既然你的妻子明后天才回来,这两天你就跟我们住乌苏里 宾馆吧?我还有好多问题想向你请教呐!” “小刘,一会儿我回来,再详细地跟你聊好吗?” “你先忙吧,反正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呐!” 我真的有点儿兴奋,我在俄罗斯还有三整天的时间,如果小丽明、后天回来, 我跟小丽最少还有一天的相聚时间。 六公里果菜市场过去只是听说过,始终没有时间去看看,这个机会来了,我 得去看看。我跟着赵成刚他们一起去了中国市场南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