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逸自打与佩珍分手后,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足不出户。 秦母得知其中缘故,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一改往日冷若冰霜的态度,殷勤地 问寒问暖,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喋喋不休地劝慰道:“小逸,你听为娘的一句 忠告话,那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去为她痛苦。虽说你爸和我离休了,好歹也是个 高干啊。像你这般人品、学问,还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其实,马斐虽说脾气娇 横了些,可难得她对你这么一片痴情实意。凭她的长相、学问和才干,不说是万里 挑一,也是百里挑一吧。只有她,才真正配当秦家的媳妇……”“不,是秦家的省 油灯、出色的采购员。”秦逸眼含讥讽。“现在你们又在一起做生意,整一批羊皮 手套出口就一人分了几千,更是风雨同舟、利益均沾了!” 秦母被噎得眼翻白:“这可真是养儿养出报应来了!老娘累死累活图的是个什 么呀!” 秦父听不得她吼,出来道:“你做生意我管不了你,但你不可以去找我的老同 事老朋友,免得人家在背后说我的闲话!我看小逸的事也犯不着你操心多管!” “行了,你那高调早不灵了!那个小帮佣喜新厌旧,道德败坏,你倒看得顺眼,八 成是勾起你的伤心往事来了吧?我在秦家可是够了,受足了你的气又来受儿的气!” 秦逸见母亲又翻出陈年旧账,额头青筋怒胀的父亲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忍了 气岔开话题,支走父亲道:“爸,到你房里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秦父明了儿子的用意,他内心是极其厌恶妻子的所作所为,自然巴不得远远避 开,眼不见为净。 他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 秦逸摆脱了母亲的聒噪纠缠,来到父亲的卧室。 父亲斜靠在床栏上,关切问道:“小逸,你真和佩珍吹了?”“嗯。爸,我实 在受不了这种感情的折磨。”他痛楚地低下头道。“既然这样,你就该去找她,去 跟她和好呀。”“可我是男人,一个有自尊的男人,一想到她的贞操被别人占有了, 我就恨得不行……”“可这不是她的过错呀。小逸,你是个男人,可我更希望你是 个心胸开阔豁达的男子汉。当然,我并不是为了减轻良心的责备,而一定要你和佩 珍好下去。我只是告诫你一句话:要尊重自己和他人的感情。”说完,他深深长叹 道:“是呀,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又谈何容易呀!当年,我若不是那么计较名声、 那么看重地位,我也许早就摆脱了你的母亲,结束这场痛苦的婚姻。可我,却做了 名利、权势的俘虏。” 一席话,说得秦逸更是心乱如麻。 秦逸终于忍受不了感情和思念的煎熬,他终于战胜了心内偏狭思想的作崇,来 到丑姑的饮食店。店里已关门打烊了。 他上前,轻轻叩着店门。 开门的是马二,他一见是秦逸,便没个好脸色:“是秦大公子呀,到这儿有何 贵干?” 一旁,正在柜台上清点钞票的丑姑闻声忙放下手中的活,往抽屉里一锁,走过 来殷勤地招呼道:“啊,是秦老师呀。坐,坐,怎么好久没来玩了?”说着,边让 座,边沏来一杯热茶。“佩珍呢?”他急不可耐地问。 丑姑显然一愣:“怎么?你不知道呀,金苟走的那天,她也走了。”“啊!她 跟金苟回老家去了。”他心头悚然,焦灼地追问道。 丑姑摇摇头:“没,金苟和她大吵了一通,逼她还清三千多元的聘礼,她答应 三年内,将本和息一块还清,金苟才答应回去了。后来嘛……”丑姑斜睨了马二一 眼,支支吾吾道,“她,她嫌我这里工钱少,就出去找其他的活干。”“啊,原来 这样!她,她为什么要瞒着不告诉我呢?……”秦逸心里掠过一层不祥的阴影:一 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孤身到社会上去闯,什么样的事不会碰上?“她说你工资不高, 不能让你背了感情债,又背经济债。”“佩珍,我太混账了!我真不该那样无情地 对你……”秦逸万分愧疚地道。 马二则一旁幸灾乐祸地奚落嘲笑道:“越有钱越抠门。一个堂堂的部长儿子, 拿不出这区区三千多元的小钱,还让自己的相好去给人帮佣做厨娘。嘿,真少见, 又要玩女人,又舍不得花钱。”“你……你胡说八道。”秦逸脸气得煞白。 丑姑狠狠用足尖踢了马二一下,满脸堆笑地向秦逸赔不是:“秦老师,我这兄 弟是个没教养的粗人,混说惯了,请你别见怪。其实,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干部子 弟真是少见。你放心,佩珍不会走出这座京城的,你不妨多到几家饭店酒吧去打听 一下,说不定跑那儿挣钱去了。当然,要是我得知了她的情况,也会马上告诉你的。” 秦逸告辞走后,马二斜睨了丑姑一眼,鼻子哼哼:“哼,瞧你对那小子巴结讨 好劲,莫不是也让那小白脸给迷住了。” 丑姑反手给他一掌,啐道:“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好色,姑奶奶认的可是钱,哼, 你个混小子,要争风吃醋也不挑个对象。他堂堂大部长的公子,咱们得罪得起吗?” 马二用手指尖在耳朵里挖出一砣耳屎,放到鼻尖前嗅嗅,随后嘴一吹:“离了 休的部长,狗屁不值。” 丑姑疾言正色地道:“你这话越发混账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 虽说没官位了,可亲朋好友还在位呀。你得罪了他,说不定哪天他支使工商局税务 所的爷们来找麻烦,岂不是有苦也说不出嘛。再说,咱买卖人家讲的是和气生财, 对哪路神仙都以和为贵。” 一席话,说得马二也不得不折服。 “唉,我说马二,那芸芳三天两头往这跑,看来是对你有意思了。虽说她模样 不如佩珍,但挺结实能干的。喂,早点娶进来吧,是个好劳动力哩。” 马二做了个鬼脸,鄙夷道:“娶她,工作没有,户口没有,娶着当包袱背呀。” “那佩珍哩,不也是乡下的么,你怎么死乞白赖地要娶她呢?” “她漂亮,那自然另当别论了。像芸芳这模样的,城里有的是,我何必自找麻 烦,找个乡下妞哩。” “哎,这就别说,要找老婆还得找芸芳这样的乡下姐。身体棒,又能吃苦耐劳, 是个当家理财的好帮手。城里那些妞呀,就知道要吃好穿好,当花瓶似地供着。” “哼,你哪里是给我找老婆是在给你自己物色一个不花钱的好帮手,我才不上 你的当哩。”马二一语点破道。 丑姑脸一沉:“我丑话说到前头,你若是找那花瓶似的女人,就搬出去,别住 在这里。我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话语透着几分威胁。 “你说的轻飘,让我搬出去。搬到哪儿去,谁拿房子给我住?” “你有钱,去买商品房啊。” “商品房那么贵一套,我这点钱只怕只够买一间厕所哟。” “既然这样,那你娶老婆就得听我的意见。”丑姑不无得意地要挟道。 马二耷拉脑袋,有点无可奈何。 四年前,老母死去,留下五千存款和一幢两层楼的烂木板房。在分配遗产时, 诡计多端的丑姑率先提出方案:要么得房,钱一分不给。要么得钱,房子仍可免费 租用。 马二一听,当即选择得钱。心想,那破烂房能值几个钱,不如既得钱又得房子 住,两全齐美。这样的便宜不捞,可真是个大笨蛋了。 殊不知,他却吃了大亏。不出一个月,上头有正式文件精神,容许私人经营旅 馆饭店。这临街的烂木板房顿时身价百倍。有人出三万四万,要买下它,丑姑不肯 卖。有人以二百元一月的房租租用楼下的房子做店铺,丑姑也回绝了。自己开起了 小酒店,欲拉马二做伙计,被他啐了回去。他后悔当初的失算,更心疼这块肥肉让 丑姑一人独吞了。 他反悔,要求重新分配遗产。无奈房屋契约归丑姑了,这已在法律上生效了。 马二闹了几回也没用,一气之下,他与肉联加工厂挂钩,干起卖肉的生意来,每每 对顾客短斤少两,给猪肉里注射自来水,一天所挣的钱,比姐姐老板娘挣得还多。 一时倒也心满意足,并不计较前嫌了。 可这会,姐姐又以住房来挟持自己,更使他感到沮丧万分,悔不当初。 丑姑猜透了马二的心,安慰他说:“老婆不漂亮怕啥?只要中用就行。反正你 有钱,再找个漂亮的情妇就是了。咱们这条街的小老板们,谁设几个姘头呀。” 听丑姑这么一说,马二的心也活动开了:娶了芸芳回来,她一个乡下女子必对 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自己在外找相好的也尽可放心,量她也不敢后院起火。 再说,姐姐有了这个好帮手,店里生意扩大,做得更红火些。到那时,她一旦离不 开芸芳,我就可以挟持她,要她至少分三分之一红利给我,想白干,美得她哩! “姐,既然你这么喜欢她,我,我为了姐姐生意着想,也就认了这门亲吧。” 他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来。 丑姑释然,笑笑道:“行啊,明儿她要是来了,我就做这个媒,和她提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