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眼睛冒火 尕瓦木措又在锤打那些银子了。 叮咣叮咣、叮叮咣叮叮咣的声音满世界回荡。 陆天翼来到尕瓦木措的屋里,骂尕瓦木措:“你小子有力气就不能去找个姑 娘? 一天里叮咣叮咣个没完! ” 这是因为陆天翼心烦。非常的烦。 几天了,他总是心神不定恍惚不安,什么事儿也不在状态,干什么事儿也打 不起精神来。本来,他已经和尕瓦木措商量,要召集埃塔人动工修公路了,早一 点儿修通公路,早一点儿运送机械进来,可这几天,他们劲儿都没了,尤其是一 想到卓玛,他就什么也干不进去了,他妈的,连最基本的生理需要都不能满足, 还谈什么工作、事业呢! 陆天翼明白,自己是想女人了。 他来找尕瓦木措,一不做二不休问尕瓦木措:“你是不是我的兄弟? ” “是啊。当然是,咱们不是在雪山下结拜的嘛。”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尕瓦木措啊,我也是一个男人啊! ” 尕瓦木措就哈哈地笑:“你身边不是有女人吗? ” 尕瓦木措原以为陆天翼是玩笑话,他就逗他。陆天翼一下就严肃起来了,他 现在是欲火中烧,能生吞活剥一个人,哪有闲情瞎扯淡。他说:“你是说苏然? 你这个小子,你知道苏然是什么女人吗? 再说,苏然这个女人,能轮到我吗? ” 尕瓦木措说:“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天翼说:“这都是你的错啊。尕瓦木措,我是在你的地盘儿。你却让你的 兄弟受此之苦。” “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 “不,聪明的尕瓦木措,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陆天翼就将尕瓦木措的军, “我看你是不急,如果我去找卓玛,我看你脑子里的法子马上就喷出来。”陆天 翼看着尕瓦木措的表情,他也想趁机看看,如果自己真和卓玛发生些什么,尕瓦 木措是种什么态度,他又说,“如果卓玛真的答应和我走婚,你该怎么办? ” “我不怎么办。如果卓玛答应,说明她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可以退出。” 陆天翼呵呵就笑了,他知道这话不能再往下说了,尕瓦木措的面部肌肉明显 已经紧张起来。他就和尕瓦木措说:“去吧,帮帮你老哥,我现在真的需要女人,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尕瓦木措能理解男人此时的感受,但陆天翼确实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在畔江到处都有按摩屋、洗头屋、钟点房,男人解决这样的问题不用费什么 事儿,只要有钱就可以。可在埃塔不一样,埃塔的走婚是自由的,虽然不受婚姻 的约束,可男女之间靠的是心里感觉。所以尕瓦木措为难了,因为他不知道哪一 个埃塔女人会为了钱,愿意去和一个陌生男人做那种事儿。尕瓦木措只好说: “要不你去试试吧,前几天有一个姑娘喜欢我新打的一只银镯,我本来是要送给 卓玛的,可她非常喜欢,我没有给她。我试着和她说说吧,为了你我真的要破坏 规矩了,我会遭到报应的。” 陆天翼狂喜起来,觉得尕瓦木措真够兄弟。他说:“你尽管放心,将来我给 你找个洋妞,还给你这个人情。” 到这份上,尕瓦木措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他只希望那只银镯可以帮他的忙! 尕瓦木措说:“我这是在造孽! ” “可你却在给另一个人带来幸福! ”陆天翼说。 尕瓦木措就去找那个姑娘,在她面前大讲陆天翼的优点。尕瓦木措就发现姑 娘的眼睛越听越亮了。尕瓦木措就让陆天翼拿着银镯去找那姑娘,他嘱咐陆天翼 不论姑娘答应不答应,一定要把银镯留下。事情真的让一只银镯搞定了。 这天晚上,晚饭一过,陆天翼就兴冲冲地走了,说晚上就不回来了。 陆天翼一走,圣湖边上的小四合院,就只留下陆天羽和苏然了。 夜变得迷人和丰富起来。起初陆天羽和苏然还纳闷陆天翼呢,后来一想卓玛 家还有陆天翼的住处。也就不去多想了。 苏然轻轻地打开窗户,站在窗边听着湖水轻拍水岸发出的声音。她不知道这 么好的机会,那个呆子会不会抓住呢。这突来的机会让苏然兴奋,可她不能把陆 天羽叫进自己屋里来,自己就是再贱也不能贱到那种地步。 夜风撩逗着她的轻柔的发丝,也撩动着她不安分的心。 没一会儿,陆天羽的房门响了。陆天羽来到院中,来到苏然的窗前,他看着 苏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没睡呢? ” “没呢。你也没睡着? ”苏然心想,你真的是个呆子,我睡了还能站在这里 吗,想说什么就说吧。 “睡不着? ” 苏然没有回答。 “我睡不着。”陆天羽莞尔笑了一下。 “这夜色不错。” “是很美。” 这全是些淡话,甚至可以说,淡到不说也罢。可两个人的感觉很好,似乎身 临其境地融人到了什么意境。两个人窗里窗外,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半天,陆天羽才说:“天翼走了。” “我听到了。”苏然说。 “他说晚上不回来了。” “他是说不回来了。” 其实这都不是自己想表达的,可陆天羽就是不知道怎么说。窗户里的苏然也 不急,就那么耐心地等着,非得逼陆天羽捅破这层窗户纸不可。其实,她也害怕 捅破,如果捅破了,她怕自己收拾不住自己。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苏然就看着站 在外面的陆天羽笑。陆天羽是心知肚明啊。 他说:“那我——” “怎么? ”苏然在一步步逼近。 “要不,你出来说吧! ” 苏然就摇摇头,她把长长的头发撩拨了一下。 “天翼说今天晚上,他不回来了。” “你说过了。” “那我——” “怎么? ” “我进去再说吧。”陆天羽的语速极其的快,快到苏然似乎还没听清,陆天 羽就已经进屋了。 早已是心旌摇曳的陆天羽,一进门就可想而知了。原来,这世界是属于自己 的,一切他都可以为所欲为了。这十几天来,他已经摸清苏然的心思了,苏然根 本没有什么妹妹在埃塔,她来埃塔纯粹是为了他。现在到时候了,天时地利,瓜 熟蒂落,是上天所赐啊! 再有顾虑,自己真是傻子呆子了。陆天羽反手哐啷关上 门,他就把自己和苏然与凡尘世俗分开了。就让那些世俗偏见见鬼去吧,让那个 自以为了不起假惺惺的夏太平见鬼去吧。我,一直爱着苏然的男人,凭什么不能 紧紧地抱住苏然。今天,我陆天羽就抱了。我陆天羽就亲了。 陆天羽一下子扑过来拥抱住了苏然。苏然的身体尽管有所准备,但还是抖动 了起来。陆天羽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自己啊,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着急。 陆天羽就着了,燃烧了,眼神都在冒火。他把苏然烤得酥软了,晕厥了。 苏然觉得自己像流淌着的泉水。看到干渴的土地自己就着急想流过去了。这 可能就是埃塔的神奇吧! 在这里,自己心里没有偷与窃的感觉,与在畔江那个为 名、为权、为利、为父母、为朋友、为工作、为事业、为面子、为尊重、为形象 而存在的自己全然不一样了。似乎自己就退化到一个需要男人的女人的原始状态 了。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就是多余的了。 陆天羽抱紧了苏然,越抱越紧,几乎要把苏然压进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苏然 也腾出两只胳膊,搂住陆天羽的脖子。她吻着陆天羽,接受着挤压,心想压吧, 压吧,把我压进你的身体。做你每一个细胞,从此我们就是一个人了,再也不用 分开了。陆天羽却突然松开了苏然。 屋外,森林里传来狼的叫声。 此时的苏然,希望陆天羽变成一只狼,一只贪婪无比、凶残无比的狼,她希 望遭受来自陆天羽的撕裂与残暴,她要自己变得柔软,任那狼去折腾,去拳打脚 踢,撕成烂条,压成肉饼,然后一口口吃掉。 这种渴望在苏然的内心升腾,升腾为一种生吞活剥的欲望。其实此时的她比 这个男人更加饥渴,她如大堤无法圈住的洪水,堤上已经撕开裂缝,她要以一决 千里的气势冲垮大堤,把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吞噬! 她的眼睛如两只着火的球,她 迫不及待了,她要将久积于心的东西全部释放出来,她需要这个男人帮她,她喃 喃地召唤男人:来吧! 来吧! 你还等什么呢? 屋子里新插的鲜花没味儿,火塘里的火,噼噼叭叭的如烧着汗珠,男人和女 人身上的汗珠就开花了,在男人与女人身上碎成了亮亮的流淌的光泽。他们不知 道什么时候已经剥去身上的衣服。这个时候,除了呼吸。他们就只需要一张床了, 一个能让他们扭到一起、滚来滚去的床。 而那张可心的床就在一边。 也不知道是陆天羽抱着苏然,还是苏然抱着陆天羽了,两具身体一倾斜,就 直奔主题了。 陆天羽把身体压到苏然身上的同时,苏然就如好客的主人,早已经摆好桌, 设好宴,打开门了。她海纳百川,她迎天呼地。然后一切就开始了,山倾水伏, 翻天覆地,交融,呻吟,晕厥,狂泄,然后就如断气的鳗鱼,晾到一边了。两个 人平躺着,满意,平静,如大潮过后的海滩,湿润着,一些能爬能滚的动物正追 潮而去。真实的现实,刚刚被淹没的现实,正在清晰开来。苏然的眼前不知为什 么,突然闪出了两个人,肖月红和夏太平。肖月红也是女人啊,而夏太平是爱自 己的啊。可这仅仅是一闪念的事儿,马上就过去了。刚才的事实再一次证实,她 和陆天羽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除了感情,单从生理上也是。 苏然挪动着身体,钻到陆天羽的怀里。她枕着陆天羽的胳膊,把手和腿搁到 陆天羽身上。木床底下,刚刚冒尖儿的嫩草,羞涩地趴下了。 陆天羽揉捏着苏然光洁的肩,低声说:“这些年,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 过的吗? 其实我和肖月红早完了,早就完了,从一开始就注定完了。我总是生活 在一种恍惚中,一种飘忽中,不留心世事,不关心别人,也不关心自己,有时候 会想你,有时候会气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真的喜欢我,可是我又怕你真的喜 欢我,所以我总是在逃,在回避。我是没有办法啊! ” 苏然在男人的胸上亲了一口,说:“你是个傻瓜呆子! ” “其实,我有时候也想,我有什么啊,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和喜欢的啊,所以, 就觉得你不喜欢我才对才是正确的,理智的。也许我们的美好都已经在回忆里了, 过去的生活才是真的,而现在的却是假的了,全是假的。” “因为你傻。可有些女人就是逃不开傻男人。” “我总是那么天真,总是不相信爱神会戏弄于我,我想和自己心爱的人牵手。 一起走在绿色的草地上,一起湖边看景,一起喝酥油茶,一起听夜间的风声雨声 狼叫声。” 苏然笑笑。 “那该有多幸福啊! ” “我只知道,你是个傻子。只知道做梦,却不知道现实。” “不,我知道。我现在就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谁要做你的爱人了! ” 苏然撒娇了,是一个女人标准的撒娇。 撒娇的女人说:“傻子! 浪漫与美好你在哪里都可以得到,不一定非要在埃 塔。可就是在埃塔,你也不一定懂得,时间在不停地往前走呢! 你这个傻子! ” 陆天羽明白了,他再一次抱住了女人。 野狼在林子里叫着,一声接一声的,似乎是两只,一高一低,那样的叫声, 叫陆天翼浑身亢奋。他搂着一个用镯子换来的女人,做着一个雄性动物发情时该 做的事情。他身下的女人,相貌平平,没味道,也不吸引人,但把她作为一个工 具,还是叫人满意的。那个女人很会做爱,娴熟的技巧让陆天翼浑身舒坦。他也 在女人身上表现得异常出色,让女人欲死欲生。正如他预先给自己设定的目标一 样,一旦有了这一夜,让这个女人就会渴望和他来第二夜、第三夜,甚至忘记所 有和她做过的男人!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陆天翼要离开那个女人了。那女人笑了。她已经把那只 银镯戴在自己腕上。她不让陆天翼走,陆天翼说:“我该给你的,已经给你了。” 陆天翼是指那只银镯,和女人该得到的快意。 女人笑了,满意的笑,准备继往开来的笑,她说:“是的,可我还想要。” 陆天翼故意说:“我没银镯了,再要,去找尕瓦木措吧! ” “不,我就和你要。”那女人拉住陆天翼的腿,“英俊的客人,咱们走婚吧, 我要你天天来。” 陆天翼说:“好吧,如果我晚上有时间。不过,我可再没有银镯了。” 女人说:“我不要银镯,什么都不要。” 屋外,早醒的鸟儿,叽叽啾啾叫开了。陆天翼必须得马上离开。他一出门, 让清晨的风一吹,埃塔女人留给他的感觉就全消散了。他琢磨着,有了这次经验, 自己就可以去找卓玛了,就是霸王硬上弓,也要上一次,上一次,卓玛就服了, 保不住还喜欢上自己了呢。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妈的,所有女人的忸怩都是装 出来的,陆天翼在朋友那里听说过,如今女人的三字经:别碰我,放开手,我喊 了,你讨厌,不要嘛,不可以,你轻点,好舒服,不要停,抱紧我,快要我。一 点儿都没有错。陆天翼下决心要把卓玛这个小马驹搞定,搞得服服帖帖的,他要 让埃塔最漂亮的女人感觉到他给予的幸福,陆天翼心想这也是一种扶贫。想到这 里,陆天翼就哈哈地笑了。 既然做出决定,就要付诸行动。白天看好路线,晚上趁着月色,陆天翼去卓 玛家。再说,他已经摸清规律了,尕瓦木措基本上是三天去一次,这一天晚上, 应该是空当。之前,他还认真地做了一番心理分析,他认定和卓玛做就做了,自 己的理论在文明女人那里实用,在这落后的地方同样成立,感( 干) 情感( 干) 情嘛,一“干”就有情了,自己已经实践了,模拟过了,成绩不仅不错,而且是 相当不错。再说,就是卓玛不愿意。她也不会怎么样的,卓玛是个聪明女人,她 不会叫的,而且不会让扎西看到那种场面。再说,她也不可能告诉尕瓦木措,那 样尕瓦木措就不再要她了,不就是和一个男人做了一次爱吗,没碰边没磕沿儿的, 有什么呀。所以,陆天翼趁着云深夜黑,先到尕瓦木措家晃了一把,确认尕瓦木 措家的灯亮着,就拐到了去卓玛家的小路。 路上,他还遇到三个男人在树下喝酒。“砰”的一声“砰”的一声,发出酒 壶相碰的声音。走近了才能看到六只眼睛,和一点红红的烟袋锅儿。他们在发着 什么感慨,话里话外可以听得出,他们是三个落寞的男人,是三个倒霉蛋儿。三 个人一蹲,一坐,一个背靠大树,唉声叹气。陆天翼似乎发现了埃塔的秘密,心 里有些兴奋,原来埃塔也在为女人的事情发着感叹。陆天翼猜想他们一定是被女 人甩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本想过去安慰安慰这些可怜的家伙,告诉他们其实这 天下的女人,没什么,就是一种玩物。陆天翼马上就又退了回来,他不想去耽误 时间,自己的正事儿还没办呢。陆天翼绕过他们,直奔卓玛家。 黑云慢慢变薄,而且拉开缝了,柔柔的月光,开始透了下来,这叫陆天翼心 里不快,似乎老天有意要和他作对一样。虎子正在院子里转悠,它发现了陆天翼, 陆天翼摸了摸虎子的头,它把他当成自己的主人了。扎西屋里的灯亮着,卓玛屋 里的灯也亮着。扎西的门虚掩着,他又在削着一把木梳,好像是重新削出来的, 他的手法很笨拙,如同他不太灵活的嗓子。 每个动作看上去都不灵活不流畅,也不连贯。但扎西极其的认真。全神贯注, 把全部心思和全部精力都放到这把梳子上了。那只调皮的小狼在扎西身前身后转 着圈圈,它一会儿撕拽扎西的衣袖,一会儿又去咬扎西的脚,扎西不理它,它就 淘气地跳进扎西的靴子里去玩了。 卓玛的房门开了。卓玛半探着身子出来,把一枝松枝插到门外。陆天翼的心 就不老实了,浮想联翩了,一具光滑滑的女人的躯体就在面前晃,飘飘忽忽的, 时隐时现。陆天翼知道自己这样很俗,俗不可耐,卑鄙无耻,可管它呢,世上哪 有那么多贤士圣人,自己卑劣就卑劣吧。 屋里的卓玛却在为想起另一个女人的身体而面红耳赤。卓玛在想苏然,想苏 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光洁好看的身体,卓玛用床单裹着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打开一 道缝,看一下就马上合上了,她比苏然年轻,却对自己的身体一点儿也不自信。 卓玛的门开着,陆天翼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进去。只要他一进去一切就不由 卓玛了,陆天翼相信自己有掌控卓玛、甚至是掌控整个世界的能力。事情却并没 有像他设计的那样顺利,一条长长的黑影在身后撩了他一下。尽管只是个影子, 但那发挥在陆天翼身上的作用,不亚于一根木棍。 陆天翼赶紧蹲了下来。他从自己的腿下看到了一个黑影跃过了卓玛家的栅栏。 这时,陆天翼不得不做出反应,他必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谁,就是一个 动物,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都是敌人,他不能不防。在埃塔,他这个异族男人 毕竟势单力薄,缺少后盾。本能让陆天翼来了一个侧身翻滚至黑暗处,躲了。然 后,他看到尕瓦木措轻车熟路地走来,拉开卓玛的门钻了进去。那种钻的动作, 极其漂亮,漂亮得近乎一种表演,这是由暖昧而产生的漂亮,由偷情而产生的漂 亮,叫人心生嫉妒!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了压抑的,却能让男人浑身膨胀的哧哧的笑声。 尕瓦木措把卓玛搂在怀里了,把他毛茸茸的头埋在卓玛的胸前。尕瓦木措托 着卓玛的胸,用嘴含着卓玛脖子上那块完美无瑕的玉石。 尕瓦木措摸着卓玛的脖子,火辣着眼睛说:“卓玛你的脖子比这块石头还滑 呢! ” 卓玛笑了。因为得到了男人的夸奖。她发野起来,她推一把尕瓦木措:“想 ? ” “想。” “我知道,山外的女人身子更滑。” “可她们不是我的女人,不会给我生孩子。” “我也不会给你生。” “会的,我要你生很多的孩子,将来送他们到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去学习 知识,增长见识,让他们离开埃塔。” “你也去北京、上海吧,那里的女人一定比我漂亮。” “可我喜欢的人是卓玛。” “怎么能证明你喜欢她呢? ” “想你。想要你! ” “那你也可以想别的女人,想要别的女人。” “你想别的男人了? ” 卓玛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说不清自己,不过自始至终她是笑着的。 尕瓦木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他双手抱住卓玛的头,把她放倒,顺势吹灭酥 油灯,火红的塘火里,就燃起了两具扭动着的火红的身体。 男人说:“你真想别的男人了? ” “嗯。”是卓玛的声音,还很正经。 “那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喜欢别的男人。”男人开始发狠了。 “嗯! ”语言已经多余了,我不要你看。 “就要看。” “嗯。” “就是要看看” “嗯! 嗯! ” “要看看! ” “嗯——” “看看,看看……” “嗯——嗯——” 屋里的人开始厮杀了,在忘我中厮杀,在忘我中胡言乱语,每一句话都伴随 着一个回合的起伏。陆天翼在屋外难受得想进去把尕瓦木措给捅了,似乎尕瓦木 措是设计好了,专门气他一样。陆天翼这才体会到嫉妒原来是这样的可怕,他在 奇怪那个呆头呆脑的扎西在干什么? 他不是喜欢卓玛吗? 他有什么办法呢。扎西 不是自己。陆天翼觉得自己在这里是活受罪,还不如和那三个喝酒的男人胡扯一 会儿有意思。他欲火中烧,却只好离开。他沿着墙根儿,蹑手蹑脚翻栅栏出去了。 他刚刚大大方方放开脚步,身后传来了“哐哐”的声音。 陆天翼回头发现是扎西在用枪柄砸卓玛的门。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 哐哐的声音,似乎是自己砸出去的,看来自己告诉扎西“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 去抢,去争”的道理起了作用。 卓玛的门没有打开。扎西似乎也不想让那个门自己打开,似乎这哐哐的声音。 只是给里面的人一个警告,或告诉里面的人做好准备,自己要冲进去了。这时门 开了,不能不开了。卓玛扑了出来,她气呼呼地问扎西:“怎么了? 怎么了? ” 扎西却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因为这事与她无关。陆天翼就看到扎西的一 双大眼,冒出了蹿动的火苗,呼呼的火苗。他钻进卓玛的屋子,把尕瓦木措拖出 来了,如拖一只死狗一样拖了出来,尕瓦木措赤条条的,光溜溜的。 这样的事情要传出去,整个埃塔会大震一次。一个男人竟然干预另一个男人 走婚,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啊! 同样丢人的当然也包括被揪出的那个男人。他太没本领了。所以,尕瓦木措 虽然不知所措,却狼狈不堪,连刚才还英雄十足的腿问的玩艺儿,也如受惊的小 鸟,低头缩脑退避三舍了。可尕瓦木措不能容忍扎西这样无理取闹。于是,他的 眼睛也开始红了,开始冒起火来。他顾不得自己还赤身裸体,搡一下扎西,问: “你想干什么? ” 扎西一不做二不休。但就是不回答。尕瓦木措转身拉住卓玛的手要回屋。可 尕瓦木措太小看扎西了。作为一个男人,难道真的不知道被另一个男人从女人屋 里拉出来是什么意思吗? 扎西怎么可能轻易让他离开呢? 卓玛也觉得扎西不可理 解,她得先去给尕瓦木措取些遮体的衣物来。扎西把长枪插在尕瓦木措和卓玛中 间,用力一撬就把两个人分开了。他的眼睛盯着尕瓦木措,枪对准尕瓦木措的胸 口。本来想回屋的卓玛这下倒不能离开了,只要扎西的扳机一动,就出大事了。 扎西慢慢移动着枪口。那黑黑的枪口慢慢下滑,那绝不是扎西的主意,是枪口的 主意,那枪口是不听扎西指挥的,它滑到尕瓦木措的裆部,碰到那软沓沓的东西 就不再移动了,谁都知道欺软怕硬,可越软的地方,往往就越是人的要害。 扎西的脸微微抽搐一下,他在犹豫要不要就这样抠一下扳机,让他尕瓦木措 完了算了。可另外的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卓玛的眼睛让扎西犹豫了,他这样做 就是为了得到卓玛,如果得不到卓玛,他这是何必呢! 两男一女在院子里对峙着,让屋里的小狼好奇了。它想出去看看,可屋子的 门坎太高了,它试着跃了几跃都没有跳出去,它只好努力把两只前爪趴到门坎上。 倒腾着后腿。一边叽叽唔唔请求帮忙。 尕瓦木措看着扎西的眼睛。扎西看着尕瓦木措的眼睛。扎西太激动了! 尕瓦 木措无法从扎西火红的眼睛里找到答案。扎西也不会给尕瓦木措什么答案。 可形势真的很危险。指望他们一方来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只有靠卓玛了, 卓玛知道这一点儿,她一转身突然从后面搂住扎西的腰,黑色的枪口突然移开了 尕瓦木措的身体。卓玛问扎西:“扎西,你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这样? 你是我的 哥哥啊! ” 哥哥怎么了? 哥哥也是男人,哥哥也需要女人。陆天翼看到了埃塔人的仇恨 与嫉妒,更加坚信这个世界罪恶和丑陋才是根本的,善良只是一种掩饰是一种表 象。埃塔人要进化,要文明,就得接受血腥、接受罪恶的存在。 “我不是你哥哥。”扎西一激动还是说出这句话。 这是卓玛听到的世界上最最痛心的话,它竟然出自扎西之口。卓玛哭了,扎 西明明是自己的哥哥,怎么一时间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她不允许他胡说八道,她 伸手从扎西的腰间拔出腰刀,她必须制止扎西。 明晃晃的刀,闪着寒光,卓玛把它架到扎西的脖子上。扎西怔住了。 他慢慢地去看卓玛,尕瓦木措却趁机抓住了枪头,把枪口举到了头顶。他问 扎西:“扎西,咱们是兄弟呀。我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雪山可以作 证,我尕瓦木措的心是正的,圣湖可以作证,我是光明的。我和卓玛是自愿的, 你不能这样。如果你觉得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那你就开枪好了。”尕瓦木措 又一次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多么愚蠢的做法。 陆天翼暗地里都在骂尕瓦木措“蠢货! ”他并不想让尕瓦木措和扎西之间真 的发生血腥。他就突然咳嗽几声,分散扎西的注意力。 “谁! ”扎西一下子把枪对准陆天翼这边来。这是家丑。扎西不想让外人看 到这一幕。尕瓦木措借机跑了。他不是怕扎西开枪,而是不想让那个偷窥的人看 到自己的狼狈样儿,他没来得及辨认方向,直接向扎西的房子冲去了。他一个跃 步,如狐一样钻进屋里,随手把门关上了。 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关却要了小狼的命。当时小狼正趴在门槛上。 它的头生生被切到门外了。小狼突然停止的叽叽唔唔的声音与重重的一声关 门声,让扎西扔下枪,跑了过去。 小狼的头如一个毛绒球一样滚在一边。 这是尕瓦木措的错,还是扎西的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狼死了,死 在了埃塔人之手,死在了扎西之手。这是对扎西的惩罚,对他肮脏心灵的一种惩 罚。心灵肮脏的人总是要背负更大的罪责。 也许小狼本来就是该死的,注定要天折,扎西抱回来却又要了它的命,这是 雪山用来惩罚他的啊! 但狼群一定不会这么认为。狼群只知道它们的人类朋友接走了它的孩子,就 相信朋友会把孩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小狼死了,非自然死亡,死无全尸这扎西 如何去面对狼群? 第二天早上,狼群真的来了。扎西把一头羊羔扔给了它们,反倒把狼群吓跑 了。因为狼群不是为寻找食物而来的,狼群没有看到小狼,是带着遗憾不情愿离 开的。 尕瓦木措和扎西说:“要不,咱们一起去去把这群狼灭掉吧!等它们来,不 如咱们去。” 扎西没有说话。 他不想和尕瓦木措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