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最残酷的相逢(1) 第四章最残酷的相逢 那些日子她整日整夜地恍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他的脸就飘在眼 前,那么清晰,清晰得好像就要朝着她笑。她想,原来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 命运,终究已经被注定。 回忆就在眼前,就像童年在大树底下拍的画片,在门洞前弹的玻璃珠,央求 母亲买来的口红糖,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的日本动画片里的一休哥,人们腰间挂着 的张扬的BP机,她和方懋扬在篮球场上的厮杀,两人共骑一辆单车在街头巷尾的 不断穿梭,买只是两毛钱一根却很美味的冰棒。 回忆里有汗流浃背的惨状,有短发飘飞的张扬,有他们最好的时光,只是通 常好景不长。 半夏销假回医院,有铺天盖地的工作等着她。四五个小时站在手术台前聚精 会神,耳边是机器规律的响动声,可以叫人浑然忘我。 手术完毕,手术室门口的病人亲属往往感激涕零,让她觉得她的生命有着伟 大的意义。她的生活一点儿没有多数大龄独身女子的空虚和孤独,相反,她很忙 碌。她的老师是国内心血管内科翘楚,连带她也在医学界崭露头角,年前接连有 两篇论文都刊登在核心期刊,这令多少人羡慕不已。半夏才进入医院工作两年, 已经破格升任主治医师,在医学院里也是最年轻的副教授。她上的课很受学生欢 迎,由她带的研究生,每学期都荣获头等奖学金。 她脱去手术服赶往学院上课,上完课便留下来和研究生一起讨论问题,偶尔 还要帮老师跑跑课题,回到家里毫不倦怠地查阅各类文献,了解医学界最新科研 成果。 她打开邮箱,看到垃圾邮件挤满邮箱。她挑出几封学生发来咨询成绩的邮件 一一回复,正要关掉Foxmail ,突然看到一封署名孔医师的邮件。 她点开来一看,竟然是远光医院的挖脚公函。他们给出的条件倒很优越。远 光医院她是知道的,是本市颇有名气的一家私立医院,医疗设施和医生阵容都十 分强大。只可惜她的授业恩师在这里,她无跳槽打算,也不会因为一点儿蝇头小 利转去另一家医院。 十点十分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 是孔小姐吗?" " 我是。" " 我是谭谏严。" 她微微一怔,然后记起谭谏严正是上一次的相亲对象。 " 有什么事吗?" 对方笑道:" 孔小姐还记得我?" " 您的名字如雷贯耳!" 她打着哈哈。对方笑声爽朗起来,直接问道:" 孔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不知 可有荣幸和你一起吃顿便饭?" 她习以为常。以前相亲之后也不是没有再约她吃饭看电影的,只是时间长了 都不了了之,连她自己都找不出症结在哪儿。 她答应,电话里的人便问她想吃什么,她往往都会说随便,由对方拿主意。 这样的事她并不上心,有约她去五星级酒店的,也有人带她上路边小饭馆,那些 人起初都兴致昂扬,后来却全都说:" 孔小姐,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开始的时候她震惊丧气,想她堂堂名校医学博士,长相不差,月薪不菲,独 立,工作家事一把罩,怎么还有这许多人看不上她? 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记忆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之前在他那里受过伤,所以变 成感情白痴,谁都不待见? " 那就上次吃饭的地方吧,那里的西餐也还不错。" 电话那一头男人又说话 了。她想了想,回答道:" 明天晚上七点我有时间。" " 好,我去接你。" 对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别后挂了电话。这样目的性浓厚,也不用她拿主意, 多省心省力!只是母亲一通通打来的催命电话叫她灰心,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 候可以把自己嫁出去。 那时候方懋扬问她:" 半夏,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可是那时候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够去民政局领一本结婚证。 她最终没有跟他去民政局,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到,这样的婚姻她无法心安理 得地接受。没有他家里的支持,她也无法对自己的父母交代。 父母养她这二十年,不是要让她连结婚都偷偷摸摸的。 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 刚开始那段时间她时常后悔,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想那么多,如今的局面会不 会好一点儿。后来才明白,即使悔青了肠子她也还是现在的孔半夏,她和方懋扬 已经一点儿联系也没有了。 她当初对方懋扬说:" 不要紧,我们再忍一忍,咬咬牙就过去了。" 她以为 时间长了他父母就能接受她,她以为时间长了,他父母就能知道他的坚定。 可是咬咬牙的时间还没熬过去,他们已经散了。 那些日子她整日整夜地恍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他的脸就飘在眼 前,那么清晰,清晰得好像就在朝着她笑。她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身体蜷成一 团,抖得像筛糠的筛子。这样痛时她还要想一想他是否也和她一样! 搅碎的五脏六腑仍不放过她,自虐一样可悲地想着他的一切,仿佛不是这样 自虐便不能够解脱! 她两个星期瘦去十斤,在那样关键的时刻消沉得像楼道阴影里走出来的鬼魅。 她跪在老师面前想要回她曾经拒绝掉的保送名额。虽然为时已晚,可导师后来依 然千方百计地为她要来了名额。 谁也不知道那段时间她心里撕心裂肺的痛和绝处逢生时下的决心。 她哭着打电话回家,父母惊慌失措,都以为她在北京出了什么大事,直安慰 她不要紧,天塌下来都有他们顶着。 到后来听到她说想要读研,她妈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想起骂她胡闹, "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是好事呀……我和你爸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爸坐 在我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一出声把你吓跑了,挂了电话我们再也找不到你。 " 她泪流满面,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不孝。这些年来一颗心全扑到方懋扬身上, 到头来方懋扬成了一抹影子、一只泡沫,只有她的家人才在最后做了她最坚强的 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