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尽管窗外春明花天,阳光灿烂,但孟梅烈却无心再去注意亲事以外的事,终 日就关在房里,了无生气地度过每一刻。 小佩见她这样消极,心里也好过不到哪去,无论如何逗弄小姐,安慰小姐, 小姐始终维持那一号表情——空洞没有生命般的表情。 小姐,求你别再封闭自己、折磨自己了,小佩真的好替你担心呀!“ 孟梅烈依然没有回头,还是笔直地坐在镜子前,没有喜怒哀乐。 她在等,在等一个解脱的机会,令她自由的机会,是的,就在今晚,她将不 顾一切地逃离这里,最好逃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她需要有人帮 她,而小佩是最好的人选。 “小佩,你可不可以帮我离开这儿?” “啊?”小佩连忙摇头,“不行啊,要是被发现的话,我会很惨的。” 盂梅烈哀怨地流下泪,“小佩,我和你情同姊妹,你若不帮我,就没人可以 帮我了。” “小姐,你别哭呀!”小佩此刻已慌得乱了阵脚,落入两难的局面。 孟梅烈以为她不肯帮忙,索性跪在地上,泪汪汪的直求道:“小佩,算我求 你好不?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这次就算是我欠她吧!小佩——” 小佩惊的赶紧也跟着跪下去,“小姐,您别折煞小佩了,小佩承受不起呀!” “那除非你答应帮我,不然我就不起来。”孟梅烈是吃了称砣,铁了心。 小佩在禽子里闪过好几种不得好死的下场,但小姐待她的情义,让她硬是咬 紧牙根,决心豁出去。 “小姐,我……我答应就是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孟梅烈这才破涕为笑,激动地抱住小佩,“谢谢你,小佩,我不会要你代我 承担后果的。我要你跟我一道走。” “真的,小姐,你真的要带我一起走?” “傻子,虽不成我会骗你?” “我就知道小姐不会弃我于不顾,好,小佩要跟着小姐。”小佩终于知道什 么叫做因祸得福。 孟梅烈心中早已有万全准备,现在又有小佩助她一臂之力…… 当夜幕低垂大地,天边亮起第一颗星星时,孟梅烈和小佩已收拾好细软,并 换上男装。 “小佩,我们得把握时间,以免被人发现,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是,我知道。” 朦胧的夜色,的确是最好的掩护,加上她们身形娇小,可以避过巡逻的仆役, 迅速地从后门溜出去,但她们还是不敢大意,跑过一段路后,才逐渐慢下脚步。 “小姐,我们真的偷跑出来了耶!” “只要还没离开扬州,我们就不算成功。” “小姐,那现在我们要上哪儿去?”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虽然逃婚成功,但她心里却添了分罪恶感,但为了她的一生,也只好在心底 祈求爹娘能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天下何其辽阔,究竟哪儿是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孟梅烈瞥见不处停了辆马车,忽然她生心一计,遂拉住小佩,“喏!你看, 前面有辆马车,我们有目标了。” 小佩不解地问道:“马车跟我们离爱有什么关系?” 盂梅烈得意洋洋地敲她一记,“你真笨,我们可以偷偷跟上去,看它去什么 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 “那万一它还是在扬州怎么办?”小佩担忧地问道。 这可把给问倒了,可是不会这么凑巧吧! “小佩,你别杞人忧天,我想我们不会这么倒楣的,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只要有我在,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 小佩看她说得信心十足,也只好点头了。 ################## “季厚,千万小心,因为三王爷不是等闲之辈,别馆内究竟如何,我们都还 不清楚,敌暗我明,不能不防。” 临行前,霍青桓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嗯!我自己会小心,你等我的好消息。”说完他跃上马车,消失在黑暗中。 ################### 阿郡一边扒着饭、一边拼命夹菜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好不快活,一会儿, 她终于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霍青桓,见他连筷子都没动过,心里不禁纳闷。 “霍大哥,你不吃吗?” “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阿郡也没有多想,拼命地低头奋斗,好象怕有人会跟她抢似的,甚至不愿仪 态、形象,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解决掉整桌子的菜。 对阿郡粗鲁的吃相,霍青桓并没有丝毫的轻蔑,对于她自然不作态的纯真, 更让他打从心底欣赏她。 “好吃吗?待会儿还有点心。” “真的,还有点心哇,好,我要吃。”她擦掉嘴上的油渍,意犹未尽的笑道。 霍青桓拿了毛巾,帮她擦了擦手,“怎么还穿这套衣服?这里都沾了血,你 不喜欢我准备的衣服吗?” 阿郡别扭地看着挂在屏风上的那套雪白的绸缎,考虑了好久后才说道:“从 小到大,我从没穿过女装,我已经这样惯了,现在要我突然改变,我会很不自在 的。” “你不试看看,怎么会知道不好呢?”他鼓励的说道 阿郡有些为难的低下头,“可我很粗鲁的耶,我怕会白白糟蹋那套好衣服。” 霍青桓可不认同她的观点,“怎么会呢?你这么讨人喜欢,穿上那套衣服, 一定会很好看。” 阿郡看着那套雪白的绸缎,也有点动心,有点跃跃欲第44页缺那个房里的姑 娘是鬼?莫非是我老眼昏花,好,就算我眼花,府里上下四十几对眼睛在看,不 会错吧?“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档小事。 “爹,你说的是阿郡啦!她是我救回来的,才不是我的小妾,你误会了。” “真的是这样?” 霍青桓举手起作发誓状,“爹,我说的句句实言,绝非半句虚言。” 霍仁这才扫脸上的乌云,“好好,我相信你不是薄情寡义的人,那她什么时 候走人?”为了保障媳妇日后巩固的地位,他不得不问。 “爹,至少也要等她伤势复原呀!” 霍仁这才安心,“好,你说的哟,到时候可别再出状况了。” “我知道。” 不知道她在扬州有没有亲人?如果没有的话,那她何去何从? 一连串的问题,集聚在他的心里,扰得他心烦意乱。 第二天一早,小圆便来到阿郡的房间,准备帮她改头换面,虽然早听其他仆 人提起她,但这么多天以来,今天是第一次的见面,不晓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当她一踏进房门,立刻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 阿郡奇特的睡相把她下着了,头垂在床外,双脚贴在墙壁,还流着口水呢! 是要叫醒她,还是等她醒来? 最后,小圆决定耐心地等她醒来,以免打断她的好梦。 阿郡翻了个身,却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被摔到床下,这下睡虫全都吓跑了, 小圆惊呼一声后,连忙跑过去扶起她,“小姐,你有没有怎样?” 阿郡揉着摔疼的腰骨,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嘟嚷叫疼。“疼死我了……咦, 你是谁呀?” 小圆露齿一笑,将她拉至梳妆镜前,并帮她顺了顺发丝。“小姐,我是小圆, 是少爷要我来帮你打扮打扮的。” “哎呀!别叫我小姐长小姐短的,我不习惯,我跟你们是一样的,叫我阿郡 就行了。” “那可不行,少爷要是知道了,会怪我蹈矩,我还是叫你郡小姐。” 阿郡也不再为难她,不过她还是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吧!私底下, 你就叫我阿郡,我不想跟你有什么分别,是小圆,行吗?” 她平易近人、亲切自然的举动,博取了小圆的好感,“是,阿郡,现在你坐 好别动,我帮你把头发弄得漂漂亮亮的,包管少爷见,赞不绝口。” 阿郡果真正襟危坐,乖乖的让小圆打理她的头发。 在小圆的巧手下,阿郡的头发全被盘起来,小头则点缀些丝带,耳鬓旁故意 垂些发丝,再配上她一身雪白的衣服,看来飘逸脱俗极了。 “这真是我的吗?”阿郡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小圆顺势拉起她,示意她转几圈;阿郡整个人飘然地旋转,丝带、裙摆都随 之飞扬,让她看来活脱像是古画中的仙女——偷溜到凡间贪玩的仙子。 “阿郡,你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稍稍一作打扮,就美得这样脱尘,如果我 有你的一半就好了。”小圆羡慕的说道。 阿郡严肃地拉着她的手,“小圆,每个人的审美观都不同,我就不觉得我真 如你所说的那么好,在我认为,外貌并不代表一切,只要心地善良的人,就是最 美丽的。” 小圆这才减轻些自卑,阿郡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阿郡,我了解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片天是不是?” 阿郡对她竖起拇指,“孺子可教,跟着我,包管你前途一片光明,呵D 可!” 小圆卟哧大笑出声,“阿郡,你很容易骄傲哟!” 阿郡难为情的搔着头,“哪里,哪里。” 在一阵笑声中,小圆记起少爷的交代,赶紧半推着她出房门。 “阿郡,少爷有吩咐,要你打扮好后,到大厅一块用早餐,老爷和少爷的朋 友都会在那儿,他等着给你们介绍呢!” 阿郡回眸对她一笑,模样俏极了。 . “听你这么一说后,我肚子也有点饿了,对了,我往这儿这么多天,房门都 没踏出半步,实在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可得麻烦你带路。” 小圆没有多说话,直接拉着她就往大厅走去。 ################ 赵儿琛昂首地直往门外探头,对霍青桓即将介绍认识的姑娘,心中有分好奇; 而霍仁则是吹胡子瞪眼,原本大好的心情,在知道要与那狐狸精共进早餐时,全 被破坏殆尽。 霍青桓看出霍仁的不耐,正欲要出言婉转时,小圆已经领着阿郡进来。 “少爷,郡小姐来了。” 是她,是那位姑娘,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天真的让我再度遇见她。 赵儿琛情绪澎湃地坐立难安,喜出望外地直呼老天待他不薄。 阿郡脱尘飘逸的清新,吸引在场的三个人的目光,直惊艳不已。 倒是霍青桓首先恢复冷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自然地帮她盛了粥, “你一定饿了,快吃吧!” 霍仁的目光从她一进门就没掉开过,打量她全身上下,犀利的仿佛要看透她, 不过说真的,他不讳言,青桓的眼光真不错,他们。坐在一块看来是满登对的, 可那并不表示他愿意接纳她,门儿都没有。 阿郡被瞧得浑身不自在,连粥都咽不下,只好轻轻咳嗽,“大叔,你非要一 直看着我吗?这样我会消化不良耶!” 霍青桓这才如梦初醒,忘了替他们介绍了,“阿郡,这是我爹,他心地很好 的,只是嘴坏了点;而这位是我在京城的好友——赵见琛。” 阿郡转过头看清赵见琛后,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指着他叫,“扫把星,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会真的那么记恨我吧,连我在哪儿落脚,他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们认识?”这个认知,让霍青桓心里有些酸酸的。 赵见琛一脸无辜地苦笑。什么时候我成了扫把星? 阿郡没有让他有辩驳的余地,马上劈哩啪啦地直抱怨一堆,“青桓,你知道 他有多可恶吗?先是害我摔进水里不说,又找四个孔武有力的‘大稞呆’恐吓我, 吓得我幼小的心灵卟通卟通地直跳,现在他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害我勾 起那段心惊胆战的回忆,简直是居心叵测! 赵见琛忍笑地指着自己,“我那么十恶不赦吗?” 如果因此造成她和我保持距离的话,我一定叫那四个回家吃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霍仁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们,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对呀!这是 怎么一回事?”他假惺惺地问道。 “姑娘,我绝非故意吓你,而是我正巧碰见你坐在溪边掉泪,怕你要寻短见, 才不顾一切冲上前去,而那四个大汉是我的仆人,他们是担心我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是护主心切,没想到竟造成你的误解,我感到很抱歉,却没有机会向你道歉。 今日竟在这儿遇见你,现在,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你曾想寻短见?”霍青桓心惊地问。 霍仁也不落人后地表现关怀之意,“死又不解决一切,一了百了。” “你们别断章取义,我活得逍遥自在的,谁说我要死啦,放心,我会长命百 岁,寿比南山。扫把星,你别有事没事诅咒我行不行?”阿郡气得不想多做解释。 赵见琛委屈地纠正她,“我不叫扫把星,我叫赵见琛。” 他那副小媳妇模样,教阿郡见了于心不忍,觉得自己失目了。“好吧,我不 叫你扫把星,以后都不叫,赵见琛是吧!栽知道了,赵大哥。”赵见琛到是不计 前嫌地直笑,“叫我见琛就行了,我们也算是朋友,别对我见外。” 阿郡表情有些古怪,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叫他一声:“见——琛。” “好啦!误会都解开了,坐下来用餐吧,菜都快凉了,”霍仁打圆场地说道。 “丫头,你府上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怎么会来到扬州?” 他调查户口是有必要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并不无道理。 “我叫阿郡,住在杭州城外的慈云庵,这次来扬州是为了找我失散的亲人, 顺便替人送信。”她毫不设防的全说出她的一切,临时又想到还有需要补充的, 于是又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我今年十七岁,庵里养了五只动物,有羊、鸡、 猫、狗,我还有一个疼我的师太,我最喜欢吃烤乳猪和师太煮的素菜,可惜烤乳 猪只能在中元普度时才能吃得到的。” 谁问你这些呀? 霍仁无聊地把玩着胡须,碍于风度,又不得不装出同情的脸来。“阿郡,你 真是个可怜又懂事的孩子,没关系,你就尽管留在这儿,直到你找到你的亲人为 止。至于烤乳猪,你爱吃的话,随时都可以叫厨房弄。” 婉拒我呀!说你不愿接受呀,快说呀! 霍仁屏息等着她婉拒自己。 阿郡偏头想了一下,随即展开笑颜,“霍伯伯,谢谢你收留我,那我以后就 不怕餐风露宿罗!” 霍仁神情古怪,简直有点欲哭无泪,“是喔,是喔!” 我这张嘴真该打,好端端的干嘛说出违背良心的话,这下可好了,骑虎难下 了。 “是呀,既然爹也这么喜欢你,那你就安心地留在这吧!” 这事急转直下,最乐的莫过于赵见琛,因为他可以多亲近阿郡,他一定要让 阿郡怪他改观,进而对他另眼相看。 在场的三个大男人,各怀心思地用着早餐…… ################## 季厚驾着马车,马不停蹄地直赶路,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在此刻也感到 有些疲惫,决定在前头歇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后,再继续赶路。 都是青桓这死家伙,没事找事做,说什么怕我长途跋涉,日子难过,又担心 我露宿在荒郊野外会饿死,硬是帮我准备一马车的零嘴和小吃,害我拖个累赘, 路程也耽搁不少,要是我骑马赶路的话,只怕现在已不知道飞奔到哪儿了! 不过说归说,他倒真有点肚子饿了。 于是他俐落的勒住马,让马车停在树荫底下,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当他一掀开马车的布帘,映入跟帘的,是两个男人蜷曲在他的马车内,手里 还拿着一罐蜜饯,脸上充满倦容。 咦?这不是孟梅烈和他的小书僮吗?他们什么时候爬进马车的? “梅烈——梅烈——”他轻推着孟梅烈,打定主意要摇醒他,因为他要个解 释。 孟梅烈迷糊中听见有人叫他,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忘了她已经逃家,还挥着 手要人不要扰她清梦。 “小佩,别吵我,等我养足精神,我要逃婚,宁产才会有力气翻墙,知道吗?” 原来他也是个拒绝跳人婚姻填墓的人,奇了,怎么他这阵子遇见的,全是些 不想成亲的人? “梅烈一…你醒醒呀!” 孟梅烈半梦半醒中,忽然想到自己和小佩已成功逃家,并跳上马车……霎时, 她快速地爬起身,正好对上季厚戏谑的眼神,“季厚……” 顿时她舌头像打上结似的,半晌都发不出声音来。 季厚也没打算为难他,既然他现在有困难,他又何必吝于相助? “你现在安全了,因为离扬州是天高皇帝远,你逃婚成功,再也不必被强迫 成亲。” “你怎么知道我逃婚?” 难道我的装扮有破绽?还是我脸上写了逃婚二字? 她吓得连忙摸了摸脸,不敢再抬头看他。 季厚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遂替他找个台阶下,“没关系,你的心情我可以 体会,娶一个不爱的人是非常痛苦原,有机会当然会想要逃,要不是我刚刚听见 你的情话,我还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呢!” 孟梅烈这才松一口气,心情也渐渐恢复平静,“是呀!我这也是万不得已的 下策,如果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也不会选择逃婚。” 在第一次初识时,他一直以为孟梅烈应该是个主观意识不强,且有些文弱的 书生,但由这一次的事件,他发现孟梅烈是个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思及此, 他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肤浅了。 “我很佩服你果断的勇气,像我的一位挚友,他就没有你的勇气了。” “他也是要成亲,而且不怎么赞同这门亲事?”她突然对他那位朋友的处境 感到同情,有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我就搞不懂,身为父母的人应该也是希望子女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可为 什么非要替他们安排,操纵一切,以为这立意的出发点是为子女好,却不知他们 孤意的决定,有可能会造成一对对的怨偶吗?如果真爱他们,应该让他们自己去 决定自己的将来才是。 “是的,我们先不谈这个,对了,就这样贸然离开扬州,有决定要上哪儿去 投靠亲戚吗?” 孟梅烈想起在开封的姑爹,可她怎敢去投靠他们,这一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肯定会给押回扬州,乖乖成亲的,那可不行,要知道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出 家的,要她回去成亲,免谈。 我已经厌卷做温室里的花朵,厌倦什么事都由着别人替我决定,厌倦扮演柔 顺的小绵羊,我要做我自己,要趁这次出外的机会,好好磨练自己,这才不在一 我这趟出走的苦心。 “我没有什么亲戚,目前走一步算一步,咦,季厚,你不是住在扬州吗?怎 么?你打算出外飘泊,云游四海呀?” “不,我住在关外,现在正要回去哩!” “那我和你一道好吗?” 孟梅烈闪着祈求的眼光,教季厚不忍拒绝,但他这次回关外是另有任务,怕 带他们在身边会不好做事,但转念一想,梅烈在外地也没有什么亲人,如果要他 们打道回府的话,又怕文弱的他们在路途中发生危险,最好的安排就是带他们一 道回关外。 “好吧,那你们就和我一起回行云山庄。” “真的,你真的愿意收留我们?你可不能反悔。”现在她的心情真可以用 “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 对于孟梅烈小孩子气的行为,季厚也无奈的失笑,“你放心,君子一言,驷 马难追,况且我也不可能弃你们于不顾?”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惊吓你在先,又对你无理要求在后,但你仍 不吝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援手,你给我们的,梅烈真的无以回报,”他不 离分寸的说道。 “你别这么见外,我们也算是朋友,朋友有难,我岂可袖手旁观,况且这也 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季厚先伸出手来,孟梅烈见状,也伸出手将他握紧,一份难以言喻的诚意正 心拉近他们的距离一段友谊就此展开。 #################### 这几天孟府上下都忙着张罗、打点一切,迎接孟梅烈出阁的那一天,孟造奇 誓必要她成为全扬州最风光的新娘,几:天下来,所有人已累得人仰马翻,没有 人去注意到孟梅烈已:经逃婚,仍兴高采烈的布置内外。 直到李儿见嫁衣已修改好尺寸,开心地要小佩拿去给孟梅烈试穿。但遍寻府 里,却没有小佩的人影,这令李水儿心里已有些许不实之感。 “小玉,你们到小姐问看看。” 小玉托着嫁衣,跟在李水儿的身后,而李水儿脚步也急促的居步起来,心中 拼命祈祷孟梅烈可别帮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梅烈,梅烈——”当她推开紧闭的房门,看见屋内空无一人后,她的心顿 时跌到谷底,但她仍不愿相信事实,在一阵翻箱倒柜后,孟梅烈的一些首饰及物 都已不在,这下李水儿终于肯定自已的想法——梅烈带着小佩逃婚了。 “天哪!梅烈,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的傻事,你叫娘如何向你 爹交代呀!” 孟造奇在知道后,大为惊之际,立刻痛定思痛,倾出府内所有的家丁,朝水 路、陆路搜索,不放过每个可能,连扬州城都翻了一圈,誓必要把盂梅烈找回来。 孟造奇和李水儿坐在大厅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不停的踱步,四目 相对。随着空手百回的家丁,他们的希望一次一次落空,多日来的劳累,加上孟 梅烈的出走,已经使他们筋疲力尽,不知该如是好了。 ################# 丁书儿专心地坐在窗前调前调音律,微风徐徐迎面吹来,望着阁楼下方那一 大片的野菊花,浓郁的香气教她失了神,她彷佛看见霍青桓俊逸地站在那儿,露 出只为她展开的笑脸,深情地向她直招手,像是在邀请。 青桓,什么时候你会明白我的心意?即使你明白,你会接受我吗?我多么盼 望,我能兴你倘徉在一处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兴我情话绵绵,共度每个花前月 下的夜,那么我这一生又有何遗憾的呢? 突然,一支飞镖不偏不倚射在她身旁的柱子上,她迅速地抽掉飞镖,并解下 系在上头的纸条。在看完纸条后,她探出窗外,施展轻功凌空而去。 “主人,你找我?” 戴关面具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直接开门见山的下了道命令,“我要你进入 霍青桓的家中,杀一名叫阿郡的女孩,并夺回在她身上的密函,进而取得霍青桓 的信任。如果发现他有任何不利我们的兴动,也一并除掉他。” “主人,这……这妥当吗?”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若无法完成任务,你该知道下场,而你大 哥也会遭殃。” “我的命是主人给的,主人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完成,哪怕是牺牲生命, 我也在所不惜。” “很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说完,一阵七彩迷烟带走了他。 丁书儿这才吁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叹气。这种永世不得翻身的折磨,究竟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何时才能停止这日复一日受人控制的生活?她不敢想, 也无力去想。 ################# 这天晚上,烟雨楼发生火灾,大火让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损失非常惨重, 死伤也不少。当霍表桓和赵见琛一行人闻讯赶到时,烟雨楼严然已成为一座废墟。 赵见琛有些遗憾的看着曾经风光一时的烟雨楼,惋惜地叹口气,“我们来进 了。” 霍表桓不放弃的却冲进去,却让赵见琛一把拉住,“青桓,你不要命啦!现 在里面温度还很高,火势很可能一触再发,别进去了,或许你的朋友早已逃出来 也不一定。” “咳……咳……”丁书儿身狼狈、踉踉跄跄地从烟雨楼旁的巷子奔出,“青 桓,我在这儿……” 霍青桓及时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影,“书儿,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丁书儿蓦地痛哭出声,“好可怕的火,我们全乱成一团,大家横冲直撞地要 逃,我也吓坏了,一心一意要跟着逃,最后我冒险地爬上树,硬是跳出墙外,幸 好没跌断腿,我好害怕,我已经六神无主,心如槁木死灰,我以为再也是不着你 了——说完好紧抱住霍青桓,哭倒在他怀里。 “书儿,你别怕,现在你安全了,我先带你回我家,一切以后再说好吗?” 丁书儿眼里的恐惧教霍青醒更为不忍,又加重力道紧抱她,“书儿,一切有 我在,你别怕了,嗯?” 丁书儿这才安心地靠在他肩上,“青桓,我相信不论如何,你都会在我身边 保证我,是吗?” “是的,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尽量最大力量保证你。”霍青桓理所 当然的说道。 不,我要做的不止是朋友——但这句话,丁书儿始终没勇气说出口,她只是 静静地由霍青桓将她抱进雇来的转子中,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第一步已成功。 ################ “青桓,你真的打算收留她?要是你过门的妻子吃醋,那你可有得解释了, 何不干脆先安排她到客栈去住?” 老实说,他不太喜欢那个叫书儿的姑娘,总觉得她的眼神很深沉,似乎颇有 城府,这样贸然带她回府好吗?会不会因此惹出什么风波? “见琛,你想太多了,书儿是个好姑娘,虽然她是青楼女子,但并没有因上 随落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只要你多认识她一点,你会发现她的优点的。” 他知道见琛书儿似乎有敌意,但堆只当他是对书儿认识不深,以貌取人,并 没有仔细去思考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既然青桓都这么说了,那我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青桓的执意。“我了解你的 意思。” 可依我在宫中生活,见过太多后宫的暗涛汹涌,每天都不断上演着争风吃醋、 夺权夺利的戏码,一旦女人不顾一切想得到她想要的,众使是温驯的小绵羊,也 会变成凶猛的才虎,刚刚在书儿眼里,我捕捉到手到擒来、势在必得的光采,会 是我看错了吗? 霍仁盾着跟在霍桓后头进来的丁书儿,不禁又拉下脸,知道霍府又多个不速 之客了。这死小子,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明天就要成亲了,还三天两的尽收留 些姑娘,要是传出到亲家翁的耳里,教我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头,教我怎么对得起 梅烈? 但疑于在众人面前,他又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好先将:怒气压下,待会儿 再找他算帐。 “青桓,这位姑娘是?” 霍青桓知道如果他实话实说的话,爹肯定会气得跳脚、破口大骂,在不得已 的情况下,他只好撒个善意的小谎, “爹,她叫丁书儿,是季厚的朋友,因为是来扬州投亲的,谁知道她的姨母 早搬走了,而现在季厚又回关外,不得已情况之下只好先来暂住我们家,爹,你 不会反对吧!” 丁书儿也有礼的向他欠欠知,“伯父,我是丁书儿,以后就要请你多多包涵 了。” 阿郡好奇地欲挤到霍仁面前,却不慎踩了他一脚,痛得霍仁哀叫一声,“君 丫头,你跟我有仇是不?这双鞋子是我新买的,准备在明天的喜宴上穿的,现在 你却轻而易举的踩黑它,你教明天怎么办?” 阿郡促狭地直对他挤眉弄眼,表情像发现到重大秘密似的,“霍伯伯,你明 天要做新郎啦?” “郡丫头,你可别故意毁谤我的名誉,我又不是老不修,新郎不是我,是我 儿子青桓,人家他明天就要娶个秀外慧中、惠质兰心的媳妇。” 霍仁半是炫耀,半是给她下马威,希望她别自作主张,想勾引青桓,趁早打 消念头,哪边凉快哪边去。 不知怎么的,阿郡的胸口有些闷闷的,她以为是自己生病,或是旧伤复疼, 虽然如此,她还是灿出最真挚的笑容,“真的啊,青桓,恭喜你了。” 她这样不做作地献上真的祝福,倒教霍仁有些意外,难道是他太小心眼了? “小圆,你先带书儿去客房走向后院。” 赵见琛点点头,随即领着丁书儿走向后院。 赵见琛机不可失,立刻开口邀约‘阿郡,“阿郡,我们到凉亭那儿坐坐好不?” 阿郡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天上略有乌云遮掩的明月,突然心里有股同病相怜 的感觉,但为了不让他们替她担心,她硬是甩掉那种沉重的感觉,漾出笑容, “好哇,待会儿再叫小圆帮我们准备一些茶点,霍伯伯、青桓,也一块来吧!” 她不等他们开口,就迳自拉他们走往凉亭,“今晚的月色挺美的,只可惜有 些乌云。” 霍青桓也感觉到她的多愁善感,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 待到凉亭坐定后,小圆送上一盘盘的点心,一壶香片,还有霍仁的指定的一 缸女儿红,醺得四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郡丫头,这缸女儿红可是我珍藏好久的醇酒。” 阿郡虽不懂喝酒,也从未喝过酒,但那女儿红散发出来的香气,令她好奇的 有些蠢蠢欲动,她巴望着霍仁,“霍伯伯,让我喝杯好不好?” 霍青桓按下她,摇头的说道:“阿郡,这酒对你来说很烈的,你别喝了,喝 香片好不好?” 既然是珍藏很久的,那一定是好东西,她岂可错过?于是她挣脱掉霍青桓的 手,快速地接过霍仁递给她的酒,一鼓作气全喝光。 霍仁对她的气魄赞不绝口,“郡丫头,我真佩服你,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来,我再敬你一杯,见琛,你要不要?” “好,也给我尝尝你的女儿红。”基于输人不输阵的心理,滴酒不沾的他也 只好破戒。 阿郡整个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辛辣的刺激倒振奋了她的精神,“霍伯伯, 你的酒量如何?” 说到酒量,霍仁又忍不住要自我膨胀一番,“说起我的酒量,那可是好的没 话说,我以前在京城有个外号叫酒国英雄,练就一身好酒量,可不是三年五年的, 一要有胆识,二要有天赋,三要有肚子,我酒国英雄的名号可就是浪得虚名的。” . “爹一…你怎么还改不了坏习惯,一喝酒又是——” 霍青桓话还没说完,就叫阿郡给捂住嘴,“青桓,你怎么这么说霍伯伯呢? 哦!你是嫉妒他的封号?”阿郡指着他,暖昧的笑道。 霍仁一连饮了好几杯,有些摇摇晃晃的坐到阿郡身边,“郡丫头,这些天相 处以来,你今天说的话最像人话,我也感到很纳闷,我为人这么豪爽,可这死小 子扭扭捏捏的很,我干杯不醉,他竟十杯就倒,你说奇怪不奇怪。” 霍青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怎么爹全说些扭曲事实的话,一般人 只要有大脑,也会看得出来究竟是谁十杯就醉,偏偏爹就是不肯面对事实,硬是 将白的就成黑的。 “青桓,你别乱跑嘛!我还没说完你的缺点哩!”霍仁有些不满的埋怨道。 阿郡见状,一把拉住霍青桓,开心地像个小孩似的,跟霍仁邀功,“霍伯伯, 我捉住青桓了,我叫青桓乖乖地别跑啊!”她又转向霍青桓,迷蒙的看着他, “青桓,难得霍伯伯今天心情好,他不吝惜给你指教,你也应该尊重他一下,坐 着别乱动啊!” 霍青桓无奈地叹口气,准备向赵见琛求救,却见他早已倒在桌子上呼大睡, 再看着爹和阿郡相谈甚欢,仿佛相见恨晚似的,他的眉头又皱得更紧,看来今晚 是别想安宁了。 “霍伯伯,这是真的吗?当年你真的一手拿刀、一手拿斧,单枪匹马地冲进 强盗窝去救青桓他娘?”阿郡流露出崇拜之情地看着霍仁,不禁为他当年神勇的 行径捏一把冷汗。 霍仁骄傲的抬起头,无比自负地拍着胸脯,“那当然,想当初我一个破十个,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打得那些强盗落水流水,跪地求饶,天地都为变色哩!” 阿郡听得如痴如醉,佩服得五体投地,忘情地拍手叫好,“霍伯伯,我对你 的景仰,有如江水滔滔,黄河汜滥,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表灰我对你 的钦佩之情。” 霍青桓只像个没事人,独自坐在一旁,听他们一唱一和,不知道该不该将事 实说出。当初爹是神勇又单枪匹马的上山去救娘,但是娘没救着,他自己反被囚 禁,后来还是孟伯伯带官兵去围剿天龙寨,一举歼灭那些盗贼,爹和娘才被释出, 与爹自我膨胀的英勇事迹确有出入,但爹难得碰上谈得来的人,又如此推崇他, 怎好去破坏爹的英雄梦呢? “哇,没酒了,霍伯伯,没酒了,”阿郡高举着再也滴不出半滴的罐子说道。 “没酒不是什么大问题,酒窘里我还藏着几罐呢!你坐在这儿别乱跑,我这 就去拿来,我们再喝它个痛快。” “好,没问题,我等你。” 隔了一会儿,还不见霍仁拿酒回来,阿郡也显得有些昏昏欲睡,她自然地靠 到霍青桓肩上,“青桓,我今天好高兴喔,花前月下,饮酒作乐,大家围在一块 儿,谈天说地的好不快活,就像一家人一样,气氛如此融洽,不用虚伪做作,从 小我就是个孤儿,只有和师太相依为命,心底深处真的很渴望有个家。” 霍青桓不舍地托着她的脸,不知道在她嘻嘻哈哈的外表下,竟有一颗敏感脆 弱的心,竟有这般丰沛的感情在流动着。 “阿郡,在府里,大家就像是一家人,没有分你我,其实大伙是真心地对待 你,喜欢你。” 阿郡忽地站起身,在月光下开心地翩翩起舞,月色照在她红通通的脸上,更 令她增添一分妩媚,霍青桓不禁有点心猿意马。 冷不妨的,一支闪着寒光的银箭,从黑暗处直射阿郡,霍青桓见状,立刻一 个翻腾跃身,抱住阿郡闪躲那支致命的银箭;银箭与他们擦身而过,不偏不倚射 上柱子。 “是谁?”他立刻要追上去,但又想到这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如果他追了 出去,那不就给他们有机可乘。 “青桓,你干嘛啦?”她揪着霍青桓的头发,有些责怪他的意思。 霍青桓拍拍她,仍不敢大意地注意四周,“没事,只是夜深了,你也该回房 休息了。” 究竟会是谁呢?难道与密函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阿郡生命就堪虑了,不 管是谁,只要有我霍青桓在,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阿郡一分一毫。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