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定在这儿留封信回答我,你愿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她再次问我信中的 话。 “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墙脚。要脱下衣裙,当然是件令人害羞的事。但到了时 候,总还是要脱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她又慢慢他说。 这时,她的手同我的手相触,我俩掌心相对,俩人的十指互相插入对方的指缝 中。慢慢地,她又抓起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吭声,就证明你是愿意的啦?” 说着,白玛又向我靠了靠。她的柔软的发丝挨到了我的脸上。渐渐地,我的鼻尖感 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接着,我们很自然地开始接吻,紧紧地拥抱,俩人的呼吸在变 粗、变急。白玛双目半闭,全身瘫软无力…… 当我醒过神来,闪烁着红绿灯光的餐厅内,正轻声播放着一支涓涓细流般的音 乐。但白玛却依然半睁着眼,毫无知觉地靠在我胸前。我情不自禁地又狂吻了她一 阵,她也像小孩般吮吸着我的舌头。好一阵后,我俩才清醒过来,理智又使我们回 到了灯光下的餐厅,我用左手轻轻地扶起了这位全身无力的姑娘。 “咱回去吧,我该给骡子饮水喂草了。”我像快要断气的病人一样,唇贴唇有 气无力地说。此时,我完全忘记了我们还没有吃饭。 白玛坐直了身,用手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接着,按铃喊来了一位女侍应生, 向她嘱咐几句,就开始进餐。 没过多久,白玛拉着我的手,漫步行走在朵斯迈里商业区的大街上,好像已经 没有力量再走快一点。噶伦堡凉快的晚风吹拂着我俩的脸,从一些尚未关门的店铺 里,传来收音机播出的印度歌曲。 第二天早上,我就到白玛的房间吃早饭。一进门,她就拉住我的手,蹄起脚跟 吻我的脸。然后一按电铃,就见一位年轻女佣来到跟前,只一会儿功夫,她就把面 包、黄油、煎蛋、甜茶等早餐摆了上来。 那天,我和白玛把十八卷羊毛装入一辆货车,送到西里古里,又从那里装进火 车,托运到加尔各答。西里古里位于噶伦堡南部,从那里,就开始进入平川,周围 见不到一座山。当日落时,太阳如同一轮巨大的火球,缓缓沉入地下。虽说眼下是 寒冬季节,可那里的气候仍然很炎热。 办好羊毛托运手续后,白玛即从西里古里给摩根先生拍了电报,电文是:18卷 羊毛已用火车托运贵处,每卷单价300 元,总计5400元。请务子骡夫这回拉萨前, 将款汇噶伦堡。白玛。 第三天下午,收到摩根先生如下回电:18卷羊毛如数收清。按每卷单价300 元, 共计5400元。请持此电文到噶伦堡姆格基处取款。收款后并请电告,以代收据。摩 根。 从姆格基那里取到货款后,为弄清我和白玛的手续,也为了让拉萨方面对这笔 买卖感到满意,我和白玛一致同意,将此次货款原封不动地直接带回拉萨。 为方便同白玛间的通信往来,我和她都感到,我有必要学习藏文。在噶伦堡的 几天时间,白玛靠近我,用她的纤纤玉手,手把手地教我读写藏文三十个字母和四 个元音。她让我记住:()像毛驴头;()像佛指;()像剖开的鸡蛋;()像钓 鱼勾;()像盘旋的雄鹰…… 等学完三十个字母和元音,又教了……等有意义的单词。 我想,一开始就能轻而易举地学到这么多,时间一长,不知能学到多少东西。 这更增添了我学习文字的劲头。尤其在教“口”这个字时,白玛是跟我嘴对嘴教的, 因此,我多么希望多出现些类似的单字啊! 在三十个字母中,我认为()四个字最好写,因而也是最温和的字,而()等 字最初虽然不大同我合作,但等我离开噶伦堡时,它们也成了我的好朋友。然而 ()五个反字,却一直对我很不友好。因此白玛嘱咐我:“你暂时可以不理它们, 但将来还要同它们打交道,所以也不可得罪他们。”我觉得,能用不同的线条把语 言记录下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于是,更勤奋地学习。回到拉萨,又从大少爷那 里学会了前加字、后加字、再加字;学会了上加字和下加字。至此,慢慢拼读对我 来讲已经不是很困难。每当我学习时,只要遇上措杰大姐在厨房切肉,她总是要多 丢给我一块肉。 然而,我写给白玛的第一封信却闹了个大笑话。原来,我看到平时白玛寄到拉 萨的信上,一开头写着“恩德无比的大少爷夫妇膝下”这句话,我为了尽量写好一 点,就仿照她的信写。不曾想却写成了“恩德无比的白玛夫妇膝下”。后来听白玛 讲,那封信她读了不下一百遍,而每次她都是深情地微笑着看完那封信的。 为防备我们的书信落入他人手中,白玛同我商定,一律不写收信人和寄信人的 姓名。因而,我把白玛在落款处写的“意下之妹上”读成“一下子没上”,并一直 苦苦思索道:不是好好地在学校读书吗,怎么突然“一下子没上”呢?这事自然也 成了我和白玛间的笑话。 此番返藏时,我抄近路,经锡金翻越则里拉山口到亚东。 从噶伦堡出发的早上,白玛一直把我送到公路尽头。她上身穿件丝绸衫,下身 穿条浅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镶有白色图案的短简皮靴,活像一位美国的放牛女郎。 她那黑软的波浪形头发,披散在肩上;用黄绸带扎成的花朵,戴在头部的一侧。她 这身装束,衬托出另一种形体美——丰乳肥臀、腰肢纤细,就像一支金刚杵。 我们在小道上走了好一阵,已经到了该分手的时刻,我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她, 忘情地吻她。她的发丝贴着我的脸,她的温热气息,在清凉的晨风中显得更加温暖 …… 好一阵,我们才清醒过来。骡群已经走到山嘴处,但它们却因不见骡夫跟随, 故而拿不准走还是不走,都停在了那里。它们回过头来,看正在拥抱中的我和白玛, 好像在问:“你们还有完没完?”“全让它们看到了,真丢人!”我说着,向骡群 打了声唿哨,它们便走到了山嘴那边。于是,我俩再一次紧紧拥抱。好一会儿,从 山嘴那边闪出一队骡群,它们的铃声中断了我俩的拥抱。于是我踏上了归途。 我走到山嘴处,回头一望,见白玛仍然保持着刚才的优美姿势,一动不动地站 在原地。我摘下狐狸皮帽子,向白玛挥了挥。只见白玛浑身无力似的把手放在她自 己的嘴唇上,再向空中抛了个飞吻。 我缓缓越过山嘴,白玛和噶伦堡市都从眼前消失。 我一步步行走在噶伦堡境内的青草山谷中,眼前一直浮现出白玛的身影,可脚 下却离白玛越走越远。 我在只能听到骡铃声的深山峡谷中,又走了十六八个日日夜夜,终于平安到达 拉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