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择婿难题 谢建军开车与周家娴一起回“天龙”,周家娴下车时,谢建军叮嘱道,认真考 虑一下我的建议,不要错过了机会,周家娴心情复杂地“嗯”了声,然后朝裙搂走 去。 周家娴爬上七楼,看见自家房门敞开着,大吃一惊正欲往里冲,迎面却出来两 个人,一个是母亲周太,一个是派出所的张所长,母亲被背在张所长背上,周家娴 巳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惊惶地喊妈,张所长说要赶快去医院,三人来到马路边,周 家娴招手拦的士,恰好一辆的土开到面前停下,开门出来的竟是上大学读国际金融 专业的儿子周全,周家娴顾不得询问儿子为何打的回家,不在学校回家做甚等问题, 只是命令儿子快把外婆抬进车里。 周太是肺心病患者,病得上身有些年头,遇着变天气或者换季节,就容易犯病, 这天夜里犯病,幸亏遇上派出所的张所长来家走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急诊室 里,周太很快被插上氧气管吊上点滴。看着母亲脸上缓过来颜色,周家娴感激地对 张所长说,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每回都是靠你渡过难关,张所长笑笑说,谁都会 有困难的时侯,说这话就见外了,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钱来说,也不知够不够用, 先救个急,周家娴见了很矛盾,她清楚今晚母亲能及时抢救完全是凭张所长的面子, 急诊室的医生认识张所长,否则必要先交费后上药,周家娴的一双手一时间不知该 伸还是该缩,这时周全跑了进来,告诉说已经交了药费,周家娴一怔,警惕地问哪 里来的钱,周全笑笑回答是他干家教赚的钱,一共三份家教,碰巧今天拿了工钱, 正好派上用场。周家娴松了口气,对张所长说,上回借的那笔还建房的补交款还没 有还给你,这回一定不能再拿了,你也要过生活呀。张所长不再坚持,说还要去办 点事,先走—步。周家娴送到门口,张所长停下来,转身对周家娴说,你也要注意 身体,明早我来换你去上班,这语气和神情充满关切,周家娴心里一热,点头答应, 她站在门边,目送张所长那不高不矮墩墩实实的身子消逝在夜色里。 回到急诊室,周太巳经睁开双眼,问张所长呢?周家娴说办事去了,说完握住 母亲的手忍不住哭道,妈,我没能照顾好你……周太艰难地说,这种病说犯就犯, 哪能24小时守着我。一旁的周全俯身对外婆说,他再拿到工钱,就请人专门照顾外 婆。周太叹道自己没得这个命,等下辈子吧。周全急切地说,等他毕了业,当了银 行家,一定要让妈妈和外婆过上好日子。周太听不得“银行家”三个字,有些气喘 地说,那个开钱庄的老鬼害了我—生,还殃及后人,要想和他一个样,除非等我咽 气。周全听了忙赔不是,说不当银行家当银行里的打工仔总可以吧,到时候再替你 讨一个国家领导人的千金孙媳。让你与无产阶级革命家当亲家平起平坐,周太到底 被外孙逗笑,慈爱地抬手摸摸周全年轻帅气的脸。周家娴没有插话,她一直看着儿 子。儿子那么健壮英俊,他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支撑着她咬紧牙关跨过人生的一 道道沟坎,周家娴过去揽住儿子的宽肩说,妈妈拖累了你,以后不准为了钱耽误功 课。周全侧过身来,一双亮眼注视着母亲说,放心吧,我发誓学好功课,让你们过 上好日子。 夜深了,周家娴叫儿子回家睡觉,明早还要回校上课,她自己靠着椅子守在床 边,待到四小时的点滴吊完时,天快放亮,周家娴不知不觉扶着床沿打起盹来。已 经毫无睡意的周太睁大两眼望着天花板,前三皇后五帝地寻思着自己几十年走过的 路。 周太的父亲是城里的教书先生,在国立高中教数学,教书先生很有远见,认定 知识才是立足之本,于是把女儿许配给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后来女婿果然不负厚望, 留洋回来与人合伙办起了钱庄,而且投资办厂,还在家乡购置土地欲建农场。 教书先生懂数学却不懂政治,做梦也没有料到若干年后,自己的女儿会随女婿 一起划入“工商业兼地主”的成分。周太对于丈夫的家产究竟有多大,值多少钱, 她全都一概不知,她只知钱庄的洋房,房里的欧式家具钢琴以及丈夫留学归来带回 的煮咖啡的家什等等。所以,她认为这些都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才需要的玩意,她 的娘家就没有这些,因为她娘家不属于资产阶级,她认为父亲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就是择错了门第,教书人家哪能去攀有钱的家庭,她后来一直替先死的丈夫接受 各种批斗,便是因这个错误带来的报应。 可是,周太又弄不明白,她费力淘神替女儿选定的那个三代工人的家庭,竟给 女儿也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难道又是因为择错了门第?周太痛苦地思索着,她要 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前为女儿再挑—个伴侣,就在这时,周太想到了派出所的张所长。 (坐拥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