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在劫难逃(96) 我已经再无话可说了,一个挣了钱只能搞女人的人,你还能跟他说什么呢? 不过到此为止,我的心理稍找到了一些平衡:我因为自己已经三十八岁了还没有 过性生活而深感焦虑,这个南方人因为性生活过的太频繁而苦恼不堪;我本来羡 慕他那样随便就能过性生活,他反而羡慕我不用花钱就有女人爱。看来,一向为 我所渴望的性生活狂欢节并不是如我所想象的、诗人所描写的那样完美。 这时候,车厢里正放着一首美国歌曲《往日重现》,很是伤感,表达的是一 种对无法重现的美好情怀的追忆。我正在闭目倾听,不料那个南方人直着嗓子喊 起来了"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对这样一首不伦不类的所谓" 情歌" , 我向来是不愿意听的,它的最大特色就是底蕴的贫瘠,曲调的前后不统一,谁唱 谁就像一个换大米的。那个南方人唱得恶狠狠的样子很有点像尹相杰,只是南方 人唱得连眼睛都闭上了,两只拳不停地冲,像拳击运动员。唱这样的歌就是搞体 育运动,没有一个好身体是不行的,这个南方人还真唱对路子了,只是声音跟马 的表兄弟叫起来没什么两样。我当时这样想:如果他一直唱下去,要么我把他轰 走,要么他把我唱成脑溢血。但谢天谢地,他突然不唱了,而且突然走了,好像 有什么要紧的事。 南方人的走,使我感到了轻松与喜悦。我离开可忻,是为了给她一段静心阅 读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尽情品味和可忻相遇的温馨与甜蜜。他的到来, 打乱了我的如意算盘。现在他走了,我的美妙的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了。想到可忻, 我又想起了" 翩若惊鸿""静如止水""仪态万方""秀色可餐""幽人空山,过雨采萍 " 之类的词语,觉得在描写美女方面,中国的文学家要比西方的强过不知多少倍。 中国在这方面的文字很有神韵,侧重与" 意会" ,西方的作家的文字往往太实太 偏重于解剖学。于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个短语:风情万种。但到现在为止,可忻还 没有对我" 风情万种" ,女人只有当她与你有了身体的亲近之后,才会展示她的 所有的美丽。说到" 身体的亲近" ,我马上又开始怀疑如果与可忻这样的美女进 行性爱,我会不会又成为一个性无能者呢?这种想法使我很痛苦,但更痛苦的还 在于现在我竟然对那个南方人艳羡无比!我艳羡的主要原因是,面对女人的肉体 ——尽管有许多是不洁的——他竟然每次都能够迅速举阳,干他想要干的事,十 分顺利,没有任何障碍。就在刚才,我还在笑人家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呢!可 一个连性能力都失去的人,又有什么优势去笑人家滥性呢?长期以来,我总觉得 我们这个社会出了很严重的问题,问题要么在我,要么在社会,要么两方面都有。 但是社会的问题无人负责,个体的问题又没人感兴趣。我们这个民族历来只关心 群体,不关心个体。比如说对贪污腐败这件事,政府历来都要反一反,但反的结 果往往是越反越贪污腐败,甚至是高喊" 反腐倡廉" 的人在行为上却是贪污腐败 的劳模。当然,政府也会象征性地杀个把人" 给猴看" ——其实主要是给老百姓 看——但杀完之后是最该杀的仍然没有杀,划时代的贪污腐败仍在蒸蒸日上。为 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真正的腐败者是一个群体,而不是个人,而我们这个民族历 来只关心群体利益,那么在牺牲个把人利益的前提下能保住群体的利益,又何乐 而不为呢?但是在另外一种情况下,一切都得倒个过,比如对于艾滋病这件事, 全民会都说要" 关怀弱势群体" ,但当遇到具体的患者,却都闭目塞鼻,恨不得 马上变成一副防毒面具。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历来只关心群体利益,我们只" 关心 弱势群体" ,而患上艾滋病的具体的人一个个都是" 个体" ," 个体" 不属于" 我们" 的" 关心" 之列," 我们" 为什么要" 关心" 你?我总觉得,在我们这个 时代,这个社会,一切的行为是得不到任何最终解释的。我们看到的情况是:一 切都总在被解释,而一切解释都永远是暂时性的,前一次的解释总会被下一次的 解释所解构、颠覆,一万次的解释便会有一万次的解构与颠覆,而且从一次到一 万次,每次都得信以为真,不能质疑。现在,我们每月四次的以" 政治学习" 为 形式的德育会议,其实每次都是让你对一切假的东西都信以为真,对一切真的东 西都名之曰假。生活在这样一个不讲理的时代,作为一芥草民,我们手足无措, 六神无主,不知究竟该信谁,不该信谁,但我们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自己。因为在 中国所谓" 自己" 者,只是一个强者欺人、弱者自欺的空洞概念,是不存在任何 实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