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前门大街的枪声(10) “你还记得你们所乘的那条军舰的舰名吗?” “记得,是‘黄埔’号,那是一条驱逐舰。我们在码头上还以那条军舰为背 景拍了一张全家照片,照片的背景中就有‘黄埔’舰名大字。” “舰长是谁?” “邓光亚。” “哦,我们换一个话题:这次你是几月几号离开台北市的?” “6 月21日。” “什么时候离开的?” “上午10点半左右吧,具体时间我没留心。” “当时台北市的天气情况怎样?” “哦,天气很好的,太阳很旺,上飞机时已经感觉到头顶被晒得火辣辣的。” 李国祥吁了一口气:“我的问题问完了,余公图,你对于你的回答还有什么 补充或者纠正的吗?” “没有。” 李国祥摇摇头:“第一次提审你的时候,我们的侦查员已经向你交代过中共 政策了吧?你不老实坦白,看来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也许你接受这桩使命 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你死了以后,你的家眷怎么办?别说他们根本没有 像你所说的那样早已跟着你去了台湾,就是你本人,也并没有去台湾,家眷就是 真的去了台湾,毛人凤也不可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那点经费,供 日常活动还捉襟见肘呢,这一阵蒋介石不是正忙着向美国乞求获得经济援助吗?” 这一说,余公图顿时愣住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瞅着李国祥,连牛贵荣、何汉 华的神色里也透着惊奇,寻思不知李处长这个结论从何而来的。 李国祥凭什么说余公图并没有去台湾呢?原来,他先前看过余公图的口供笔 录后,对毛人凤能把行刺中共领袖这样一桩特别重大的使命交给余公图这样一个 特工感到不可思议。行刺中共领袖,乃是国民党方面此刻最为重大的决策了,如 此重大的决策在具体执行时,肯定必须委派具有与之匹配的重量级特工才能胜任。 而看余公图,虽然在军统局、保密局也算得上资历有点深了,可是,从行动特工 这个行当来说,他却并非优秀人才,甚至连个普通人才也算不上。因为特工讲究 的是实践经验,只有充分的实践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而从余公图供述的简 历来看,他虽然毕业于军统局的首期特训班,但是之前只参加过一次行动,就是 赴河内行刺汪精卫,但那次军统一共出动了20多名特工,余公图不过是其中的一 名类似跟班的角色,根本没有进入目标住所,当然也更没有开枪了。除此之外, 余公图的特工生涯始终是特工教学。也就是说,余公图多年来所做的,不过是教 练员,而并非是运动员。 对于毛人凤来说,对余公图这个属下的了解当然远比此刻李国祥了解得深得 多,而连李国祥这样的对其了解得不算透彻的人都认为余公图不是一个合适的执 行此项特别使命的人选,经验老到精明过人的毛人凤又怎么会轻易把这桩使命下 达给这样一个人呢?因此,李国祥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问题,这个被捕的余公图不 大可能是保密局物色的真正执行使命的人选。于是李国祥就决定亲自对其审讯, 要让他用自己的口供来戳穿这一假象。 李国祥设计了两个问题:赴台湾的军舰和离开台北时的气象情况,他让秘书 从部里的资料室里调取了国民党海军和轮船公司的全部舰船在余公图自称的去年 12月份赴台期间的航行情报和6 月21日离开台北时间的气象资料,作为对于余公 图供述内容是否准确的验证码。如果余公图确实是去了台湾以及在6 月21日离开 台湾的,那这两个问题肯定回答得准确无误的。 现在,余公图第一个问题就回答错了,他说去年12月19日从广州去台湾时乘 坐的是“黄埔”号驱逐舰。可是,据当时的情报资料表明,“黄埔”号驱逐舰在 1948年10月就进了上海江南造船厂进行修理,直到1949年1 月中旬才检修完毕验 收合格后离开。第二个问题余公图也回答错了,他说6 月21日上午10点半左右离 开台北时天气很好,但气象资料表明台北那天上午阴云密布,中午还下了雨,直 到下午3 点钟以后才出了太阳。 如此,李国祥就有理由认定余公图的口供大有问题,而大有问题的背后显然 是隐藏着毛人凤的阴谋,那阴谋肯定是跟保密局的此次行刺行动有着密切关系的。 李国祥就决定对余公图实施穷追猛打战术,迫使其如实交代真情。 审讯暂时停止,把余公图押出去后,李国祥向牛贵荣、何汉华说明了情况, 3 人迅速议定了继续审讯的方案。把余公图押进来后重新审讯时,李国祥就不开 口了,由牛贵荣、何汉华两人轮流实施紧密的攻心战术。余公图接受特务训练的 年代是抗战初期,那时候军统特训班的教学计划中并无“反审讯”内容,所以他 根本不具备这方面的心理素质,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交代了真相。 诚如李国祥所料,余公图根本没有去过台湾,像他这种对于保密局已经没有 潜在价值更无背景的角色,保密局是不可能将其列入撤往台湾人员的名单的。但 是,余公图确实到了广州,不过那是他自己过去的。他的家眷没有过去,至今还 在湖南老家乡下待着。余公图到广州后,想找找熟人好介绍一份稳妥点的差使。 没想到其时保密局正在整顿“团体纪律”,以稳定人心,余公图一露面就被保密 局广州站发现了,立即把他扣押起来,说他“擅离职守,扰乱军心”,这个罪名 处罚起来可大可小,大的可以就地处决。但保密局还没有杀余公图之心,所以只 是把他软禁起来。不久,保密局广州站换了个头目,新来的站长恰是当年特训班 时余公图的同寝室同学,于是就自作主张把他放了出来,留在保密局广州站工作, 没有具体职务,但拿着副站长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