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社会契约论》:革命号角(5) 至于征服权,则它除了最强者的法则而外,就没有任何别的基础。如果战争 根本就没有赋予征服者以屠杀被征服的人民的权利,那么,这种他所并不具有的 权利,就不能构成他奴役被征服者的权利的基础。惟有在不能使敌人成为奴隶的 时候,人们才有杀死敌人的权利,因此,把敌人转化为奴隶的权利,就绝不是出 自杀死敌人的权利。从而,使人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来赎取别人对之并没有任何 权利的生命,那就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了。根据奴役权来确定生杀权,又根据生 杀权来确定奴役权,这岂不是显然陷入一场恶性循环了吗?纵使假定有这种可以 杀死一切人的可怕的权利,我也认为一个由战争所造成的奴隶或者一族被征服的 人民,除了只好是被迫服从而外,对于其主人也完全没有任何义务。征服者既然 攫取了他的生命的等价物,所以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恩德,征服者是以对自己有 利可图的杀人来代替了毫无所得的杀人。因此,征服者远远没有在强力之外获得 任何权威,战争状态在他们之间依旧继续存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其本身就是 战争的结果,而战争权的行使则是假设并不存在任何和平条约的。他们之间也曾 有过一项约定,但是即使有过,这一约定也远非消灭战争状态,而只是假定战争 状态的继续。于是,无论我们从哪种意义来考察事物,奴役权都是不存在的,不 仅因为它是非法的,而且因为它是荒谬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奴隶制和权利,这 两个名词是互相矛盾的,它们是互相排斥的。无论是一个人对一个人,或者是一 个人对全体人民,下列的说法都是同样毫无意义:" 我和你订立一个担负完全归 你而利益完全归我的约定;只要我高兴的话,我就守约;而且只要我高兴的话, 你也得守约。" 第五章论总需追溯到一个最初的约定 哪怕是我接受了以上我所曾反驳过的一切论点,专制主义的拥护者们也还是 无法前进一步的。镇压一群人与治理一个社会,这两者之间永远有着巨大的区别。 即使分散着的人们一一相继地被某个个人所奴役,无论他们的人数可能有多少, 我在这里就只看到一个主人和一群奴隶,我根本没有看到人民和他们的首领。那 只是一种聚集——如果人们愿意这样称呼的话——而不是一种结合,这里既没有 公共幸福,也没有政治共同体。这个人,哪怕他奴役了半个世界,也永远只是一 个个人;他的利益脱离了别人的利益,就永远只是私人的利益。如果这个人归于 灭亡,他的帝国也就随之分崩离析,就像一棵橡树被火焚烧之后就消解而化为一 堆灰烬一样。格老秀斯说,人民可以把自己奉送给一位国王。然而,按照格老秀 斯的说法,在把自己奉送给国王之前,人民就已经是人民了。这一奉送行为的本 身就是一种政治行为,它假设有一种公共的意愿。因此,在考察人民选出一位国 王这一行为以前,最好还是先考察一下人民是通过什么行为而成为人民的。因为 后一行为必然先于前一行为,所以它是社会的真正基础。 事实上,假如根本就没有事先的约定的话,除非选举真是全体一致的,不然, 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抉择这一义务又从何而来呢?同意某一个主人的一百个人, 又何以有权为根本不同意这个主人的另外十个人进行投票呢?多数表决的规则, 其本身就是一种约定的确立,并且假定至少是有过一次全体一致的同意。 第六章论社会公约 我设想,人类曾达到过这样一种境地,当时自然状态中不利于人类生存的种 种障碍,在阻力上已超过了每个个人在那种状态中为了自存所能运用的力量。于 是,那种原始状态便不能继续维持,并且人类如果不改变其生存方式就会消灭。 然而,人类既不能产生新的力量,而只能是结合并运用已有的力量,所以人类便 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自存,除非是集合起来形成一种力量的总和才能够克服这种阻 力,由一个惟一的动力把它们发动起来,并使它们共同协作。这种力量的总和, 只有由许多人的汇合才能产生。但是,既然每个人的力量和自由是他生存的主要 手段,他又如何能置身于力量的总和,而同时既不致妨害自己,又不致忽略对于 自己所应有的关怀呢?这一困难,就我的主题而言,可以表述为下列的词句:" 要寻找出一种结合的形式,使它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来卫护和保障每个结合者的 人身和财富,并且由于这一结合而使每一个与全体相联合的个人又只不过是在服 从自己本人,并且仍然像以往一样地自由。" 这就是社会契约所要解决的根本问 题。这一契约的条款乃是这样地被订约的性质所决定,以至于就连最微小的一点 修改也会使它们变成空洞无效的。从而,尽管这些条款也许从来就不曾正式被人 宣告过,然而它们在普天之下都是同样的,在普天之下都是为人所默认或者公认 的。这个社会公约一旦遭到破坏,每个人就立刻恢复了他原来的权利,并在丧失 约定的自由时,就又重新获得了他为了约定的自由而放弃的自己的天然的自由。 这些条款无疑地也可以全部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每个结合者及其自身的一切 权利全部都转让给整个的集体。因为,首先,每个人都把自己全部地奉献出来, 所以对于所有的人条件便都是同等的,而条件对于所有的人既然都是同等的,便 没有人想要使它成为别人的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