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顾美瑜 芊芊和裴裴走了,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我狠心,一定要赶她们走,而是,许雷要来。 哦!许雷要来,这对我而言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谁妨碍了我,不 要说是朋友,就连亲爹亲妈,天王老子,我一样要请他走。 本来许雷并没说好过来,而芊芊和裴裴也好久没一起聚过了,没想到她们二 位还没走到家,许雷便说要过来。 我违心地编了要“同学聚会”的谎言,她们却仍不识趣。无奈,我只得将婷 婷“请”过来和我演一幕双簧。对于我和许雷的事,婷婷是知晓内情的,但我却 打心眼儿里不愿告诉裴裴和芊芊。尤其是芊芊,一方面我故意给她说了许多许雷 的“坏话”,并相约都不再和许雷做朋友,所以现在自己和许雷的关系没法自圆 其说,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另一方面我更不愿让许雷见到芊芊。虽然芊芊对许雷 并无好感,但许雷对芊芊的那点儿居心是显而易见的。我不愿许雷见到芊芊,不 愿拿我和许雷的感情去冒险,不敢试探许雷的诚意和忠实程度,不允许任何可能 破坏我和许雷关系的事情发生。 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不信任朋友,如果你是一个盲人,你会明白我的苦衷。 那是无奈,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捍卫自己的感情而不得不打的一场自我保卫战。 如果我眼睛没有出问题,以我的容貌和才华,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吗?我也会 像高贵的公主一样,骄傲地昂起精巧的下巴,用睥睨天下的眼光,居高临下地打 量着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 可是,我瞎了!就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突然迟暮,还比不上相貌平庸的二 八少女,我的身价也瞬间贬值。所以,我只有如此卑躬屈膝,处心积虑地来维护 我的爱情。不敢去冒任何的风险,因为输的可能性太大,而我,输不起。 婷婷也知趣地走了。 想到许雷要来,我就心跳加速,血液奔腾,两腿发软。我转来转去,什么也 干不了,只觉度分如年。我索性什么也不做,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地 等待许雷的到来。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周遭静谧极了。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除了风偶尔掠过 树梢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便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我如此专注地等待情郎的到来,用百分之百虔诚的痴情和期待。我听见自己 的心跳,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感觉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热切的渴望。 这是世上最痛苦也最甜蜜的等待,这是世上最煎熬也最迷人的时光。盲女静 静地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痴痴地等待情人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几万万个世纪,敲门声轻轻响起:笃,笃笃,笃,笃笃。 这是我们的暗号。笃,笃笃,我,爱你!笃,笃笃,我,爱你!我惊喜万状 地跳起身来,欢快地扑到门边,把门轻轻地拉开一条缝,一个人影从门缝里无声 无息地滑进来。门合上了,来人拥着我的腰,将我紧紧地抵在墙上,一阵令人窒 息的疯狂炽热的吻。 我愿意用世间的一切来交换,这令人心旌荡漾的销魂时分。我喘着粗气,用 手去扒他的衣服,我不要任何东西阻隔,我要接触到他的皮肤,我要实实在在地 将他拥在怀里,好证明这一切不是梦境。 我伸手解他的皮带,像一个不知廉耻的淫秽的荡妇。是的,我不介意人们认 为我是荡妇,我饥渴,我需要。我不要做纯洁无邪的圣女,我不要假装矜持腼腆 的清高。这一刻,我只要燃烧,我只要身体与身体的融合,只要真真切切地感受 到男人的气息和温暖,好能证明在这世上,还有人陪着我,不是让我一个人永远 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还没走到床边,我们已经一丝不挂,裸呈相对。我把他扑在地上,在他的身 上肆意狂奔,我口中发出激烈的尖叫,像野兽在临终前发出的号叫,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我拼命地摇晃着头发,真的叫出了声。 许雷被我的喊声刺激,也拼命迎合,但他似乎力不从心,我明显地感觉他疲 软下来,终至无力。 “对不起,宝贝儿,我真的太累了。”许雷有些歉意。 “不,抱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继续贪婪地亲吻他的胸膛和肚腹,像一 个永远不知饱足的野狼。 “宝贝儿,你真的很奔放,很性感。你让我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狂野和激情, 你让我着迷。不过,现在我真的是廉颇老矣,体力不济了,想‘疯’一下也力不 从心了。”许雷哀叹道,“唉,想当初我年轻的时候,强着呢。一个晚上可以连 做3 次。把我媳妇儿折腾得够呛,半夜睡着了都要被我摇醒,连连求饶。” 许雷的口气里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豪迈和无奈,后来我才知道大多数 中年男人都喜欢追忆当年的“雄风”,就好比一个半老徐娘总喜好回味她“五陵 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时的风光无限。 “那,你和你老婆,这方面怎么样?”我撒娇地问。 “她,唉,空有一副外壳,就和一个修道院的修女差不多。”许雷说,他的 老婆在床上就像圣女贞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人不敢造次。做爱于她而言 就是尽妻子的“义务”,因此她也有诸多禁忌,比如,固定时间,一周一次,称 为“一周大事”,其余时间统统免谈。比如,上床之前必须洗澡,上床后须直奔 主题,如许雷兴致高昂,想做些前戏,则会被无情地斥之为“流氓”。 “像你这样能够享受性爱的女人真的不多。”许雷说,“要不是第一次看见 床上殷红的血迹,真难以相信在我之前你居然是处女。看来你真是有天赋,无师 自通。” “不好吗?是否太疯狂了?”我担心许雷轻视我。 “不,很好,我喜欢你这样。我在外面太累了,成天戴着面具,只有在你这 里才会得到完全的放松。身和心,都放松。” 我笑了。我要用柔情和性爱编成一张细密结实的网,让许雷插翅也难飞。 许雷来得并不是很频繁,因为他实在太忙。而且来了也往往“战斗”不了几 分钟便偃旗息鼓,草草收兵。但就是这样已经让我满足不已。许雷也告诉我,在 他这个年纪,他还是算非常“厉害”的。有好多人一过四十基本就雄风不再, “永垂不朽”了。 我信。许雷是我真正接触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男人。这种肌肤之亲 的滋味已经让我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我以为这已经是两人世界的最高顶峰,以 为自己已经领略到风光无限。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许雷每次都是把我拉到半道上就 力竭罢工了,我最多也就在半山腰上溜达了一遭,从来没有到达过真正的“高潮”。 但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我天真地以为许雷就是最好的,最棒的。就像童话故事 里的《小王子》,他居住的星球上只有一朵玫瑰花,他以为这便是世界上最美丽 最可爱的一朵花,对它小心浇灌,呵护备至,那朵玫瑰花也因此恃宠而骄,飞扬 跋扈。结果,小王子偶然到了地球上的花园,才发现满园子都是玫瑰花,每一朵 都比他那朵娇艳,每一朵都比他那朵芳香馥郁。才发现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 许雷,就是我那唯一的玫瑰花。 总之,许雷已经占据我全部的身心,我着了魔似的,满脑满心都是他。只要 许雷说声要来,便是圣旨,所有的一切毫无条件地为之让位。热线可以不接,演 出可以不去,连亲爹亲妈都必须要让我“赶走”。我净身焚香,像一个最虔诚的 信徒专注地等待着神到来。 我可以感觉许雷在我这里是放松的。每次他进门时都唉声叹气,我给他弹琴, 给他唱歌,给他捏背……让他充分享受一个女人的温馨与柔情。慢慢地,他会松 弛下来,大声地说笑,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他会给我诉苦,单位上不尽如人意的 林林总总。他知道自己从一个工厂里的小工人爬到今天这步已经非常不易,但他 仍然感觉很委屈。他说:“美瑜,这每一步都是踩着自己的良心和自尊走过来的, 我坐在了老总的位置上,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说自己患了抑郁症,白天站 在高楼的玻璃窗往外看,常常幻想自己像鸟儿一样地飞下去,夜里通宵地失眠, 睁着眼,一分一秒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至东方既白。他大把地吞吃抗抑郁的药, 以至于白天总是疲乏困顿,神思恍惚。他总感觉单位的同事在对他虎视眈眈,这 更让他紧张恐惧,唯恐哪天一个失手就从这位置上摔了下来。 “我好累。美瑜。疲惫得仿佛每一分钟都可能死去。我的神经永远都绷得紧 紧的,只有在你这里,我会轻松,我会什么都不想,宛如进入到洁净的真空里面。 你是我的救星,美瑜。” 我将他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像搂着一个受了委屈的怯懦的孩子。我心里满胀 着属于母性的恻然的柔情,满身心都是对他的疼爱与怜惜。 “不要怕,许雷,在我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任何人会害你,我保证。 我会慢慢地抚平你的伤痕,我会的……” 许雷将头更深地埋进我的怀里,他紧紧地搂着我,流着泪,喃喃地叫我“妈 妈”。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