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公司的业务发展得非常好,甚至有不少外资企业的客户。最近又拿下了Paris 香水的地区广告代理权,琥珀觉得人很疲倦,看到进帐数目非常乐观,又开心起来。 若长久如此,做大做强绝非口头作业。 整个下午她忙着和彼岸的客户沟通,发了几封E-mail,打了几个电话。办公室 里到处是低低的英文声音。煮咖啡的味道在雨天浓重地弥漫于整个房间,让人觉得 有点闷。 这段时间龙皓负责一个策划的项目,必须跟到片场去做监督,去了镇江出差。 他在公司起的作用很大,琥珀很高兴选对了人,在漓江面前可以完满地交差。漓江 在公司当了个财务总监,不太参与管理,给予琥珀足够的信任,她只需要每天下班 回家对他汇报一下就可以。 龙皓在工作中和平时的嘻皮笑脸有很大的出入,他在外是精明的角色,一个人 带领着数十人的班组,从创意到细节都要打点周到。现在琥珀和他的联系仅仅是工 作上的电话和邮件,很少谈及私事,但她总能感觉到他固执而温和的关注,虽不明 显却让人无法视而不见。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隐忍,他始终 谨慎地保持着不让她感到压力的距离,却也看不出放弃的意思。哪怕她从来不认为 自己值得他如此执著。 接到漓江的电话时,琥珀刚忙完。 “下班了吧?我在楼下等你,吃饭去。” 漓江的确在楼下,但并不是在门口,而是独自站在大楼转角的地方,把手插在 黑色风衣口袋里,眼睛看着十字路口。 站在冬天街角灰暗背景前的漓江,呈现出脆弱而挺拔的美。他的脊背笔直修长, 透出些许寂寥。 琥珀向他走过去,有那么一瞬间,清楚地感觉到这个黑衣男子落寞的侧影将会 长久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两个人顺着高大建筑下显得逼仄的街道朝外滩走去,经过和平饭店,再走过两 个路口,穿过人行天桥就到了。江边和往常一样有不少游人,对岸是作为这个城市 标志之一的东方明珠高高耸立,旁边有几座著名的建筑。在琥珀和漓江的这一侧, 灯火勾勒出璀璨金色。江风拂面,他们牵着手慢慢踱着步。 琥珀的手被漓江牵着,紧张得出了汗,又舍不得放开,好象一牵手,就有天长 地久的预示。 天长地久,这个她从来没有奢望过的词语,居然闪现在这牵手的时光。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漓江问。 “你还担心被仇家追杀到这里?” “这里很美。”漓江不答,换了个话题。 “是啊。你知道吗,公司离外滩虽然近,可这么长以来,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散 步。”琥珀对漓江说。 好象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太容易办到,所以不急于实践。 “外滩不适合独自行走。”漓江伸出另一只手替她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说 道。 两人松开手,趴在江边的护栏上看了一会儿江,青灰色的江水浩荡地缓慢地流 向远方。 “这里以前是著名的情人墙,那时候年轻男女都在这里约会,大概很壮观。” 琥珀今天穿的也是黑色风衣,手插在口袋里,领子竖起来。 正是黄昏,上海的冬天非常清冷,有着全世界最为寂寞的景象,天空还是湛蓝 的,万里无云的不落尘埃。漓江抬头看着天空,说:“我喜欢蓝色。有时会长久地 注视着天空。我的父母、丁伯伯还有许颜,都住在那一片蓝色里。” 琥珀早就习惯了身边的男人常常冒出一句奇怪的话语。很多时候,漓江只活在 自己的世界里,那是一个属于过去的某个年月,无法走出。 这并不好,只是她说不出任何劝解的话。 然而此刻她听到漓江的话语,震惊了:“许颜不在了?” “是。”漓江收回注视着天空的双眼,看住琥珀。在他的眼神里,琥珀时常会 觉得迷乱。她知道这是爱情的情绪。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表示。虽然他们能够自然地牵手,或者是拥抱, 然而这也是不带有任何情欲的,更像是亲情,比如现代表兄妹互相有意的那一种, 有血缘关系存在,只好努力维系亲情。就像古墓里的杨过和小龙女,同居一室仍月 朗风清,便是这么拘束下去,结合几成终生目的。 怎么可能没有暧昧呢,可是,无论是漓江或者琥珀,经历过的不如意太多了, 才特别珍惜点滴快乐,因为知道这已是难得。 有经历的人都懂得忍情和在未开始时就放弃,饶过可能的暗礁,让人生平滑些, 这实在是人之常情。于是琥珀和漓江,生生地把怀着隐约爱情的彼此,变成了哥们 儿。 寻一家餐厅吃饭的路上,漓江问琥珀:“你知道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什么吗?” “什么?” “做尘埃。只是尘埃。但可以飞翔。” “是的,可以在阳光中飞翔,很自由。我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阿燃,他说要做 草。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草无关紧要,每年都有生死。” 漓江轻轻地笑,缓缓背诵:“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我觉得离离这两个字,特别感伤。”琥珀说着,和漓江向理查饭店走去。这 座年久失修、惨淡经营着的老字号饭店坐落在外滩边上,有着漂亮而寂寞的中庭, 欧化的雕木栏杆,锃亮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