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也许要说什么。—— 保子心中有种不安,从今晚见面开始她就产生了这种感觉。她并不想问,如果 大助说出来也许今后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地见面了。所以,保子尽量不给大 助说话的机会。 “嗯……那个……” 一旦大助要说话,保子就会把话接过来。 “我闻到土豆炖牛肉的味道了。” “土豆炖牛肉?” “对呀,土豆和牛肉炖在一起呀。” “啊。” “家常菜的味道啊。” “怀念吗?” “没有,想吃的话我可以自己做。” “是啊。” 被岔开话题的大助默默地朝前走着。石板路的尽头是那一对秋千,来到秋千跟 前大助突然显出一副吃惊的神色,说道: “这个公园是不是只有一个入口?” “是啊。” “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人吧?” 问到这,保子想起在进门的时候曾与一个年轻男子擦肩而过,大助竟然没有注 意到,可见他一直在全身心地思考着什么。 “没见到,怎么了?” 大助用下巴指了指秋千,“秋千在摆。” “哎?” “刚才肯定有人坐过。” “什么?……” 也许大助也是在躲避那个重要的话题,对他来说也许这个话题显得更加重要。 “我觉得很奇怪。” “也许是风吹的吧。” 旁边的那个秋千也在微微的摇晃。 “不对,如果是被风吹的,秋千会前后摆动,但还横着摇晃说明有人坐过。”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大助在公园里等保子回家的时候,也许就在观察这种现象。 “今天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觉得还是不要今天说好。” “你这样想吗?” “嗯,不知为什么。” “那就按你说的办。” 那天晚上,大助的感情肯定受了伤。 那以后大助依然隔几个月来看望一次保子。 在深夜里,每当保子感觉到有秋千摆动的声音时,就会想: ——是不是他来了?—— 保子会赶忙凑到窗前向小公园望去。 不久,大助决定参加技术协作团去柬埔寨工作。 “祝你早日找到新娘,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那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轻松到可以开这样的玩笑。 保子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个故事:一颗小行星向地球撞来,越来越近眼看就要 撞上了,可是小行星的轨道稍微偏移了一点点,结果就和地球永别了。大助和保子 的关系就和故事中的差不多。 大助把出发的日期告诉了保子,但是保子不准备去机场为他送行,因为到时他 的家人和公司的同事都会去机场,保子觉得自己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 大助从柬埔寨给保子寄过几张明信片。 保子也写了几封回信给他。 “半年后我就回日本了。”这是大助最后一封信的内容。 保子给大助的公司打了电话,问明了葬礼举行的时间和地点。 大助的葬礼在谷中的西明寺举行,时间在星期六的下午,正好保子有空。他的 葬礼保子还是应该去的。 大助的父母非常悲伤,长得和他很像的人应该就是他的弟弟。公司也有很多人 参加了葬礼,不过保子总感觉他们对大助的死好像挺冷漠似的。 祭坛前面排列着长长的追悼队伍。 ——照片照得很不错。—— 遗像中的大助微笑着,那明朗的感觉是他独有的。再多看一眼也不能让大助复 活,保子匆匆离开了寺院。 大助的音容笑貌无法从脑海中挥去。 ——我是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呢?—— 保子开始怀疑自己。 在真实地感到大助的死后,保子的第一感觉近似于:“我损失了。”并不是因 为保子对大助的将来有什么期待,而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后的、最安全的一个据点。 因此失去大助让她感觉无比可惜。 ——他对我是心存希望的吧。—— 大助是喜欢保子的,曾经几次想对保子表白,可是都没有说出来。保子一直在 努力阻止他说出来。 ——我应该对他再好一点。—— 现在保子确实产生了这种想法。 又到了秋天,保子的生日临近了。 ——大助会来吗?—— 保子心中的某个地方这样期待着。 大助死了,已经没有人会为保子庆祝生日了,过生日也没什么乐趣可言了。说 实话,生日那天连保子自己也忘记了。 刚一躺到床上,保子忽然想出去走走。于是穿好衣服披上披肩出门了。细细弯 弯的月牙像谁丢下的东西似的孤零零地挂在天空中,偶尔,会吹来阵阵冷风。 通向公园的路很黑,没有一个人影。 “啊。”保子不禁叫出声来。 公园的秋千在微微地摇动。 一个在风的吹动下前后摆动着,而另一个则略带着横向的摇晃,按照大助的说 法,肯定刚才有人坐过。 “他真的来过吗?” 夜色已经很深。大助等了很久也不见保子来,就起身离去了吧。保子点燃一支 烟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那摆动的秋千直到它渐渐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