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饭后他们围着桌子闲话家常,主要在讨论山庄经理部决定在明晚举行的舞会。 他们想带起大家的欢乐气氛,也算是为星期六的婚礼做个准备。舞会决定采取半正 式方式,每个人尽可能的打扮。 思洁的朋友们向来就不缺少正式的礼服,除了伴娘礼服之外,每个人都带来一 些华丽的衣服“以防万一”。 除了思洁,就连费特也承认带了一件晚宴西装来。 思洁听着其它人聊天,眼睛从没离开桌面。她还在想早些时候在游乐厅发生的 事;想起那件事,她发觉就像掉进一个养满鲨鱼的池塘,简直恐怖之至。 她等着她的朋友向她进攻。她们很清楚,她除了那袭伴娘礼服外什么都没带。 然而,好一段时间谁也没提起她的装束。这些女孩正为丈夫明天到来而兴奋,同时 也忙着向费特大概地描述他们。 几小时后,等他们坐在游乐厅的火炉前,攻击才开始。思洁正努力不去注意费 特紧跟在身后的事实,他握着她的手,玩弄她的指头,于是当这个话题终于提出来 时,她一时疏于警觉。 “噢,不行!”凯西突然呻吟道。“我们该怎么打扮思洁呢?” “拿她去抵换一个模特儿算了。”珍妮讽刺道。 凯西叹口气。“我有件衣服她可以穿。”她主动说。“胸部的地方大概会紧一 点,不过我想没人会介意的。” “我当然不会介意。”费特愉快的打岔。 “你当然不会!”邰媚笑道。 “安安,你有没有带卷发器?我们可以利用早上卷她的头发——” “她的手是无药可救了!任我说破了嘴,她还是‘坚持’不留指甲——” “鞋子!凯西,你的脚跟她差不多,你有没有带那双黑高跟鞋?” “起码她还有耳洞,我有一副祖母送我的珍珠耳环——” “我保证她的耳洞已经并拢了;自从我的婚礼以后,从来没看她戴过耳环,那 时还是九月呢——” “我有件披肩可以借给她。” 思洁默默聆听这些改装她的计划。这回,她不像从前那般温驯,她生气了。她 说不上来为什么,也不想去分析,她只知道她已经受够了像个小孩似的任人摆布。 她什么话也没说,然而,却很注意坐在她身旁的费特。他不时加入一些意见, 和其它人一起嘲笑思洁,好象觉得整件事情十分有趣,而且玩得兴高采烈。 经过半小时,思洁的怒火就要爆发了,她开始为自己感到难过。至少费特该为 她辩护啊,她伤心的想。他在和她谈恋爱不是吗?老天!他和其它人一样坏! 她不置可否的任计划在四周飞舞,表面温顺地聆听着。等她的朋友们终于讲完 时,她从费特手中抽出她的手,借口累了,默默告退。费特随着她离开房间。 快到思洁门前时,他才开口:“你不高兴吗——因为她们说那些话?” “为什么要不高兴?同样的话她们已经说了好几年了。”她找出钥匙,打开房 门,执意不去看他。最后他抓住她的手臂,扳过她的脸。 “这不算回答。”他凝视她好一阵子,突然咧嘴而笑。“告诉你,明天我带你 到奥斯本去,我们会找些非常特殊的东西,把她们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她挑起眉毛问道:“特殊的东西?” “对,”他用双手生动地画个手势。“曲线毕露。” 这下子,思洁的怒火达到沸点,但是她没有发作。还不是时候。“曲线毕露?” 她重复道,不晓得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曲线毕露!” “性感。”他多此一举的详细解释。“我保证你打扮起来一定是位绝代佳人。 你觉得呢?明天要不要跟我到奥斯本去?” “我考虑看看。 ” 她趁他还来不及留下那销魂的一吻之前便迅速溜进房间。 “晚安。”还没等他讲完那句“晚安,小精灵”,她已关上门。 她机械式的上了门链,准备就寝。她脱下衣服,一语不发的换上运动衫,洗脸、 刷牙、上床、关灯。然后她躺在大床上,瞪着黑漆漆的房间。 “曲线毕露,”她喃喃自语。然后,稍微大声一点。“曲线毕露!”最后,扯 开嗓门叫出那声直达九霄云外的“曲线毕露”。 翌日黎明,思洁溜出山庄,只在柜抬留下一张含糊不清的便条。她带了信用卡 和存折,草草四个钟头的睡眠丝毫不减她昨晚的愤怒。 出租车把它载到奥斯本的市中心。她找了一家饭店,叫了比平常多的早餐,因 为她有预感今天将要消耗很多体力。然后她请求使用电话和电话簿,两者都送来之 后,她打了一些市区电话,和一通长途电话给她在波士顿的银行经理。他还在床上, 但因为她是银行最大的客户之一,便乖乖接听了。 思洁的话很简短,她的请求立刻获得经理的认可。因为和何小姐平日的生意往 来中,他早已看出她是个稳重伶俐的女性,他自然不会好奇或惊讶的质问她打算做 什么。他相当乐意打电话给奥斯本的分行,同意这项钜额的提款。 这件事处理完毕,思洁咬着大拇指坐着沉思许久。珠宝,家里没什么珠宝,但 这并不表示她不在行。事实上,她在鉴定宝石这门艺术里称得上行家,她的舅舅约 翰曾经是位宝石鉴赏家,而且把他所知道的悉数传授给她。因此在这方面她不需要 别人的意见。 她的早餐来了,思洁开始漫不经心的吃。 美容沙龙下午三点等她过去。一等银行开门,她就赶去领钱,然后再到服饰店。 于是她盘算着,凭着比男人更原始的女性直觉…… 形形色色的商店老板,一群群路人,还有个出租车司机都遇上相当有趣的一天。 娇小的红发女郎精力充沛地穿梭于商店之间,毫不犹豫的挑出她中意的东西,甚至 不讲价。出租车后座堆满了纸盒,司机瞥瞥路程表,一点也不担心这位小姐付不起 车钱。 思洁观察她的朋友二十年并不是毫无心得的!她有点惊讶自己能在短短的时间 里花掉这么一笔数目,但是她没发现,她的女人天性终于抬头了。她只知道她当累 了朋友的笑柄。 很多人行经这位双目炯炯的红发女郎时,都被那些在风里飘扬的字眼搞迷糊了。 “曲线毕露……看着好了……以为我笨得不会穿丝袜,老天……还有‘他’, 那个傲慢、自负……我要把他们活活吓死,很好……曲线毕露!” 匆匆吃过午饭后,思洁终于发现她一整天想找的东西。她一看见橱窗里的衣服, 立刻走进这家昂贵的服装店。没多久,她站在落地镜前,惊讶地看着她的身影。 “大合身了!”女店员惊呼。“何小姐,我还没看过这么……这件衣服简直是 为你做的!”她这么说并不完全为了那笔昂贵的价格。 思洁盯着镜子看了许久, 而后缓缓的变换角度。 她开始感到不安,嗫嚅道: “我里头穿不下任何东西。” “你不需要。”女店员羡慕的说。“但是如果你担心太暴露的话,我们这儿有 丝质内衣非常适合。” “喔,不!”思洁坚决地打断她。“我就要暴露,暴露到会……被逮捕的程度。” “你一定会的。”女店员喃喃地道。“事实上,你只要往十字路口一站,包准 会引起连环车祸!” 思洁转向她,不觉露出猫似的狡黠笑容。“我买了。” 几个钟头后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堆在四周的纸盒。她偷偷溜进山庄,设法 不被费特或女孩们撞见,尽管如此,她还是劳动了两位门僮才把东西运上来。 她打开其中一只珠宝盒,若有所思地换掉男性的大手表,改戴细致的女用表。 美极了!她的手看起来更秀气,更——女性化。修好的指甲当然发挥了效果,还有 那只钻戒,想不到竟能博得她的喜爱。 思洁开始拆纸盒,把东西整理出来。她好生惊讶这一天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远比 几年来还要多,而她渐渐了解,这并不纯是赌气的关系。 于是蝴蝶真的破茧而出了。这一次,镜中不再是陌生人的脸。这一次出现的是 她。 她伤感的发觉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她永远会陶醉在史学天地里;牛仔 裤永远比洋装更适合她。但是她再也不会雾里看花似的看这个世界,而对游行没有 参与的兴趣。观赏游行固然有趣……加入游行的队伍不是更奇妙吗? 她本能的了解,加入游行队伍不是脚起水泡而已。她已经感受到初次和男人接 触的不安……即使那是种荒谬的关系,即使他只是她找来的演员。 那个混蛋律师、演员兼印地安人总能够测透她。思洁接受这项事实,却不去探 讨原因。她不愿像只追逐自己尾巴的小狗,徒劳无获。 于是她开始为舞会准备。淋浴时,她想起大家可能都在生她的气。但据柜抬服 务员说,直到午餐时分他们才来找她。她的留言上并没有详细说明去向,而且她这 一去便是一整天。 唉,她能怎么办! 电话响时,她正里着浴巾出来。她推开床上的空盒子,腾出空位来坐。 “喂?”她拿起听筒。 “你一整天——”费特显然努力压抑着。“上哪儿去了?” “上街。”思洁仔细检查修过的指甲。 他岑寂了好几分钟,然后——依然很客气的——继续说:“我猜你八成没想到 有人曾为你着急?” “我留了纸条。”她的语气足以逼圣贤去杀人。 又是一阵寂静。“很好。不幸的是,你的纸条并没有告诉我如何去应付四位怀 疑的丈夫和一位——同样怀疑的——未婚夫。” “喔,你度过很难过的一天是吗?”她装出同情的口吻。 “一点也不。”他礼貌地否认。“我很‘乐于’对付五个男人——其中三个比 我壮——凶狠的眼光,他们看我的表情好象我在他们妹妹的床上被他们逮到一样。” 思洁想了想纠正道:“寇斯和约翰不比你壮,他们跟你一样高。派德是壮了一 点,他玩曲棍球的。” 费特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 “你说这种话,”她喃喃说道。“难怪他们要斜眼看你了。” “他们不是斜眼看我,”他挖苦道。“他们是摆明敌意的瞪我。我在审判谋杀 案时所看到的脸也比这些和善。你为什么没警告我你有五位大哥?” “别担心。”思洁发觉镜中的陌生人又出现了,而这一次她对那位非常妩媚的 女人产生了奇妙的好感。“今天晚上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我……我已经长大了。” “思洁——你做了什么?”他问,声音突然有点不安。 “我张开翅膀了。”她对他说,更像是冲着镜中的女人说。 “你这么说我怎么会懂呢?你今天做了什么?” “采购了一些曲线毕露的东西,你说的。记得吗?” 他沉寂许久。“我最好在别人还没看见之前先看看那些‘曲线毕露’的玩意儿。” 他建议。 “喔,不必了。”她的声音很冷静。“我们是不是盛装去用餐?” “是的。”他听来有点迷乱。“思洁,我们在餐厅碰面——” “好的,那么待会儿见。告诉大家先叫菜,我大概会晚一点。” “我顺道来接你,咱们一起下去。” “不必,餐厅见就行了。”她犹豫一下,温柔加一句:“好吗?”她打赌听到 他叹了口气。 “好吧,小精灵。”他终于说道,低沉的声音带着怪异的沙哑。“可是要是你 披条毛巾下来,我会——” “不是毛巾。”她说,深思的盯着披在床尾的礼服。“比毛巾还多一点。” “喔,天哪!”他嘀咕着。 “晚上见。”她轻轻挂上电话。 思洁从容的准备着。她仔细地上妆,盖住她的雀斑——幸好,只出现在鼻梁上 ——强调斜睨的眼神和眼珠的颜色,细致地勾出唇形再抹上柔和的玫瑰色。 一瓶全新的香水被打开了,诱人的芳香经过巧思分撒在秘密的地方。 钻石耳环扣在耳垂上。雅致的项链环绕在她的颈子,小小的心形碎钻躺在她胸 前。一副相称的手环套着她的右腕,镶宝石的手表戴在左腕。再加上一只钻戒使她 的中指灿栏夺目。 再来便是衣服。 这种原始的黑,黑得令人喘不过气。正如女店员不自觉的惊叹,真是太合身了。 她的背部露到脊椎末梢的上方,裙摆正前方几乎开叉到大腿顶端,两条细长的带子 环住她的颈子,然后逐渐往下变宽遮住她丰满的胸部。 而这件衣服就像活生生的东西柔软的依附在任何它接触的部位。 思洁登上黑色凉鞋,记得她在选购高跟鞋时,并未忘记为她没经验的脚找双够 舒服、也够安全的鞋子。她可不想摔个四脚朝天,出自己洋相! 最后她往镜子一瞧,好长一段时间愣在那儿。 美容沙龙帮她选的发型其实很简单。她的鬈发被盘到脑后,使她看起来比较高, 也比较世故。化妆品衬出她无知又性感的眼神,那神秘的猫眼藏着几分羞涩。不过, 这也许是她讶于自己的转变的缘故。 思洁扬起一只手,仿佛想护住她突然变得脆弱的咽喉,她觉沉稳地朝餐厅走去。 她绝不是个害羞的女人,但是一想到要穿这身衣服进入拥挤的餐厅,她的膝盖就开 始发软。这声口哨帮了点忙。 还没走到门口,嘈杂的交谈声已经清晰可闻,她突然想掉头就走,不,应该是 跑回她的房间。但是她挺挺胸,深呼吸再走进去。来到门边她犹豫了一下,四下找 着费特和她的朋友。 最后她在大厅正中央找到他们,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注意到室内变得鸦雀无声。 她看到一张张脸孔不是偷偷的,就是公然的往她这边看,她差点又想拔腿就跑。接 着她看见费特慢慢自他座位站起来,那张瘦削的脸上布满惊奇和特异的满足。 屋内的寂静虽然短暂,却也很彻底。思洁顿住了,对自己惹来的注目极为不安。 随即交谈声又恢复了,她继续走向费特和她的朋友。前几步,她好象被生手摆布的 木偶,走得别扭极了,然而事情发生了。 她朝餐桌走近时,费特眼底的神采撼动了藏在她内心里的女性直觉,她的窘迫、 紧张也随之消失。那温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男性气概,温柔的像在抚慰她。于是最 后那几步,她便踩出女人迎向某位潇洒男士时自然会流露出的风韵。 待她停在他面前,他举起她的手凑到唇边。“你好美!”他瘖哑地喘息道,炯 炯的紫色眸子公然地表示赞赏。 一切都值得了,思洁暗想着,羞涩的回他一笑,这一刻便抵过一切。睡眠不足、 发脾气、累了一天,还有令人沮丧的自我认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谢谢。”她低语,第一次感到害羞。她坐入他为她拉开的椅子,发觉他并没 有松开她的手,内心突然涌上一种晕眩的幸福感。他在她身旁坐下,四目依然紧紧 纠缠。她告诉自己,他穿上黑西装更像印地安人了,而且英俊得几乎令人心痛。 最后她移开纠缠的视线,环顾她的朋友,拚命咽回笑意。他们看起来仿佛挨了 一巴掌,尤其是那些男士。 这五位男士跟他们的妻子一样各有各的特色。珍妮的丈夫伯恩,中等高度,体 形结实,天性沉默。凯西的未婚夫派德,身材高大魁梧,是这群男大中最壮的一位, 然而也是最体贴的。约翰,是邰媚的丈夫,瘦瘦高高的身材,声音低得惊人。克里 是苏珊的丈夫,比她高大的太太矮了一吋,总是保持着友善的笑容。最后一位是安 安的丈夫寇斯,修长高大,那双敏锐的蓝眼睛总是冷静镇定。 他们都是英俊而聪明的男人,而且打从进入这个神奇圈以后,一直把思洁当小 妹妹看待。他们对她的关照和爱护就像亲哥哥一样。而现在个个睁着诧异,并且带 点窘迫的眼神瞪着他们突然长大的“小妹妹”。 只有寇斯例外,他好象永远不会吃惊。但是他看来深不可测,机灵的蓝眼珠在 思洁和费特脸上转来转去。 思洁对大家笑一笑,打破冗长的寂静。“嗨,男士们。”她轻声说。“抱歉没 有来迎接你们,我到奥斯本办点事。” “你真可爱,思洁。”寇斯平静的说。 思洁诧异的看他一眼,微笑地接受他和其它男人陆陆续续的赞美。“谢谢你们。 你们点菜了吗?我饿惨了……” 思洁发觉费特所言并非夸大其词后,一阵笑意又梗在喉中。她进场所带来的震 撼平息后,男士们对费特的敌意又出现了——虽然压抑着但仍然清晰可见。 而这股敌意,思洁想,可能比白天有增无减。因为这些男士发觉,他们现在要 照顾不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大女孩,一个英俊的男人对大女孩的威胁,显然比小 女孩大。 但是最让思洁失笑的是,她发觉费特无法再为所欲为。聪明如他,自然不会把 寄生虫和雷射光的故事告诉他们,然而他一定猜得到这些女孩们早就转播过了,因 此他才遭到敌视和怀疑。他外表看起来十分镇定,但是思洁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 她打趣的想,不晓得他怕不怕局势演变成黎明的决斗。 女孩们说不定也这么想。她们出奇的安静,甚至有点焦急的帮费特缓和男士之 间的敌意。 思洁本身却不帮忙。每当费特看着她时,她便柔柔一笑,沉静地接受他的关心, 私底下恨不得能放声大笑。 晚餐进行时,这项工作就更难了。男士们不断向他开火,仿佛他是命案现场证 人,这对他来说倒是个崭新的经验,思洁相信他们对他所有的答案都不满意。连亲 切的派德听见费特说他喜欢足球胜于曲棍球时,眼底都露出了凶光。 只有寇斯没有表现强烈的排斥心理,然而,点心上桌后,费特揽住思洁的动作 却招来他的侧目。 “你一点也不帮忙。”费特用鼻尖抚擦地的太阳穴,乘机喃喃耳语。 “躲入壕沟备战吧!”她低声重复他自己的话。 “谢谢!”他生气的低语。 “带了护身符吗?”她甜甜的问。 “去他的护身符,这些家伙会空手道吗?” “只有伯恩会。”她清晰的说。“派德精于西洋剑,寇斯当年在海军时……” 费特猛烈的进攻他的点心,仿佛希望那是别的东西。 思洁低声窃笑,一调开视线便遇上寇斯深思的眼神。她怀疑他是否听到她和费 特的交谈,但是他迷蒙的眼神什么也没透露,他轻轻扬起酒杯,回头和安安说话, 在那之前,思洁仿佛看到他蓝色的眼底匆匆掠过一抹笑意。 思洁有些不安了,她记得寇斯和费特一样:对任何事物很少看错。他在想什么? 晚餐后,他们随着其它人转往最宽敞的游乐厅,舞会将在那里举行。费特抓住 机会低声责怪思洁。 “希望你的复仇是甜蜜的。” “嗯,很甜。” “小巫婆,你很痛快!” 思洁抬头冲他笑。“痛快极了。” 费特忽然分了心,他发觉约翰正锐利的盯着歇在思洁裸背上的手。那只手匆忙 往上溜了几吋。“妈的!他们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奴隶贩子。” “爬坡时就不大好玩了吧?”她嘲弄道。 费特叹口气。“要得,你不必和五个怀恨的男人周旋。” “不必,只要应付一个疯子就行了。” “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他说,好象很伤心。 思洁没上他的当。“喏,如果你需要劝告——” “又来了!”他仰天长叹。 “你必须减少亲热的动作。”她冷静的说。“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知道 吗?如果有个陌生人骚扰你妹妹,你会做何感想?” “我没有骚扰!”他抗议道,看来更伤心了。他朝约翰犀利的眼神瞥了一眼, 随即大胆的把手挪回原来的地方。“我倒要知道,”他愤怒的说。“我该怎么目不 斜视,手不离身。” 思洁格格笑道:“你吃了炸药啦!”她喃喃地说,待他投来责备的目光时,无 可奈何的咳着下唇。 “有趣,你是个有趣的女人。” “我有同感。咦,你是在赞美我,还是在暗示你是个脏老头?” “我既不脏也不老。”他回道,当他逮到克里不友善的眼神后,更是变得气咻 咻的。“我是在赞美你。自从你走进餐厅后,我一直在力战我的本能。我想把你甩 在肩上扛到别的地方去。” “我为什么不动手呢?”她本想调侃地问他,然而他似乎立刻在玩味这个好主 意。 “我应该吗?”他问,夺起她的左手拉到他胸前,黑色的眼睛燃起火苗。 “不该。”她匆忙说。 “懦夫。” “那些家伙会在背后射杀你。”她甜甜的解释。 “他们比较可能把我拖出去痛打一顿。”他挖苦道。“这才像绅士。” 思洁又咬咬下唇。 “再说,”费特极为不满的抱怨。“我是要跟你结婚的人,一切行为高尚,为 什么要凭白无故接受这种待遇?” “一定是你长得太老实了。”她客气的说。 “哈,你可真会安慰人!” “我是尽力而为。”她颇为同情的说。“说真的,他们的怀疑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觉得你对我有不良的企图。” “不是不良的企图,”他说。“是高尚的企图。这难道不重要吗?” “对大哥哥们来说不重要。” “很好。”费特轻叹。 思洁看他这般恼怒,却不急着结束她的调侃。“再者,一般人对律师都不太信 任。”她快活地说。 “两好球。” “还有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他质问,像是被触怒了。 思洁同情的瞅他一眼。“我是指,‘命运’,想想看。算命的吉普赛人拿着水 晶球和纸牌;一个高大而深沉的陌生人。天命和运道,命运……黑色的身影和诡秘 的眼神等等。” “三好球。” 听他沮丧的语气,她禁不住大笑起来。 他皱皱眉头。“我们要继续较量下去吗?” “我们在较量吗?”她故作无知的问。“那么告诉我,谁赢了?” “你,见鬼!” “终于!”她又笑了。“我终于赢了伟大的韦先生一回合。升旗!” 这时,他们已经进入游乐厅,音乐和笑声像潮水般扑过来。乐队正在吹奏一曲 适合慢舞的旋律,好几对情侣已经下了舞池。 “老天,跟我跳舞吧!”费特回头瞥一眼,赶紧说道。“他们一伙人正朝我们 走过来,我没办法对付。他们总不能反对我们跳舞吧?” “当然不能。”她喃喃低语,微笑着靠进他怀中。“不过,跳舞是什么?拥抱 ……接触……” “喔,老天!”费特颓丧的咕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