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伪君子欲盖弥彰 这时我在梦中看见,基督徒并非独自行进,而是和一个名叫“盼望”的人并肩 走着。原来,那人由于看到基督徒和守信在浮华市场上受苦受难时的言谈举上深受 感动而有了新的盼望。他加入了基督徒的征程,并和他结拜为兄弟,说是要做他的 旅伴。你看,一个人死去了,但是他为真理所作的见证,却使另一个人从他的灰烬 里奋起,成为基督徒天路历程的伴侣。盼望还对基督徒说:“浮华市场里有许多人 或早或晚也会跟您走上这条路的。” 后来我看到,他们走出浮华镇不久,就追上一个在前面走着的人,他的名字叫 做“沾光”。 “先生,”他们问道,“你是哪儿人?要往哪儿去?” 那人回答说,他从“巧嘴镇”来,要到天国去。但是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 “从巧嘴镇来!”基督徒惊叹道,“住在那儿的有好人吗? “有的,”沾光回答说,“我希望如此。” 基督徒问道:“先生,请问你尊姓大名?” “无可奉告。我们萍水相逢,互不相识。如果你们也走这条路,我很高兴和你 们结伴同行。不行的话,我也满不在乎。” “我听说过巧嘴镇那个地方。”基督徒说道,“我记得人们常说起那是个富庶 之乡。” “是呀,”沾光说,“我可以保证你说的没错儿。在那儿我有很多有钱的亲戚。” “恕我冒昧,”基督徒说道,“请问你的亲戚都是谁?” “几乎全镇上的人都是我的亲戚。”沾光说,“最亲的有变卦爵士,趋炎附势 爵士,巧嘴爵士,这个城镇就是以他的祖先而命名的。还有老油条先生,两面派先 生,无所谓先生等人。我们教区的牧师日是心非先生是我性一的舅舅。实话跟你说 吧,我现在已经成为一名很有教养的绅士了;但是实话实说,我的曾祖父只不过是 个船大,但是善于声东击西。我也是从事同样职业而获得大部分财产的。” 基督徒听了以后问道:“你成家了吗? “成了,”沾光说:“我的妻子是个非常贤惠的女人,她的母亲做作大大也是 个贤德妇人。说起来,她算是大家闺秀了。她很有教养;不论是面对王子还是农民, 她都知道怎样在众人面前占上风。说到信仰,我们的确跟那些比较严格的宗教有所 不同。不过也只有两个细微的差别:第一,我们从来都不反抗潮流;第二,如果宗 教风靡一时,我们总会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如果阳光普照,而且人们都拥护称赞他!” 我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加人宗教的行列。“ 这时,基督徒走到一旁跟他的同伴盼望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从巧嘴镇 来的,他的名字叫做沾光。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我们可有了住在这一带的十足的流 氓和我们作伴啦。” 盼望听了以后建议说:“那你问问他。我想他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羞于启齿 吧。” 于是,基督徒又来到沾光跟前,问道:“先生,你讲起话来口大气粗,好像全 世界的人都不如你知道得多。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想我大概可以请你个八九不 离十了。你不就是巧嘴镇的沾光先生吗?” “那可不是我原来的名字,”沾光回答说,“那是一些和我过意不去的人给我 起的绰号。我只好忍气吞声地蒙受这个责备,就像别的好人在我之前也曾经逆来顺 受一样。” “不过,”基督徒说,“那你就从来没有找个理由不让人家这样叫你吗?” “从来没有,我找不出理由。”沾光悻悻地说,“我之所以落下话柄使他们这 样拿捏,充其量也不过是因为我总是有吉星高照,能神机妙算,在任何场合都能不 失时机地作出判断。不管什么场合,我总是随机应变,只要能沾光,没有不行的事。 话又说回来,如果便宜事儿落到我的身上,那还不是我的福气?因此。还是让那些 居心不良的人们好自为之吧。” 基督徒说道:“我想没错儿,你确实就是我听说过的那个人。听了你的解释, 你也许会认为我们觉得这个名字对你不太合适。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名字用在你 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 “也罢。”沾光说,“如果你们硬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儿。要是你们还愿意 和我交朋友,你们就会发现我是个好伙伴。 “如果你和我们一起走,你就必须劈风斩浪,反抗肚俗的潮流。然而在我看来, 这样做并不符合你的初衷。不管宗教被人鄙视,还是畅通无阻,你都要视为至宝。 不论他身陷囹囵,还是在人街上走过时受到欢呼赞扬,你都必须矢志个移。” 沾光听了很不服气,说道:“你们不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我,也不要强行于 涉我的信仰。还是别管我的事儿,尽管让我跟你们走吧。” “除非你照我所建议的去做,”基督徒说,“否则就不要再往前走一步。” “我决不会放弃我恪守已久的原则。”沾光回答说,“因为那是毫无害处并且 有利可图的。如果我不能和你们一块儿走,那我就和你们没有赶上来的时候一样, 一个人走好了;直到再有人追上我,乐意和我结伴同行。” 这时我在梦中看见,基督徒和盼望离开了沾光,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在前面走着。 可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偶尔一回头,看见沾光后面跟上来三个人。我看得清清楚楚, 但见他们赶上来的时候,沾光向他们鞠躬行礼,那三个人也向他还礼问候。他们的 名字是:“世浴”先生,“恋钞”先生和“吝啬”先生。沾光先生从前就和他们很 熟;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是同窗好友,同受“诈骗”先生的教诲。诈骗先生是北 方贪欲县“商业区”敛财镇“一所学校的校长。这位校长曾经为他们讲授一门学问, 叫做”获利的技巧“,不论是横在暴敛法、坑蒙拐骗法、阿谀奉承法、虚报浮夸法 还是宗教外衣招揽法,他都—一传授。这四个学生从他们的校长那里获得真传,所 以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即使开办这样一所诈骗专业学校也不在话下。 这几个人见面时互相打过招呼问候后,看见基督徒和盼望正在前方走着。恋钞 先生便问沾光先生说:“在我们前面走的那两个人是谁?” “那是两位远乡的旅客,”沾光回答说,“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奔走大路。” “唉呀!”恋钞说,“他们为什么不停下来?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旅伴嘛! 因为我想,他们和我们,还有你,先生,都在走上同一条大路。” “我们确实如此,”沾光说,也是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人那么固执己见,思想又 是那么顽固不化,并且那么不尊重别人的意见。因此不管一个人多么神圣,只要跟 他们日径不统一,步调不一致,他们就会把你拒之门外。“ “那样可不好。”吝啬说道,“我们知道有些人过分正直;这种人的刚正不阿 使得他们宽容自己,而对别人则横加批判,无理指责。不过,请告诉我,你跟他们 在哪些方面有分歧呢?” 沾光说道:“他们刚愎自用,坚持说风雨兼程奔走天路是责无旁贷的事情;而 我要看风使舵,随波逐流。他们为了上帝随时随地都敢冒风险;而我则要拼命地保 护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尽管其他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他们还是固守自己的信念; 而我却崇尚识时务者为俊杰出,只有对我的安全保障有好处的时候才依赖宗教。他 们在宗教处在逆境、被人轻视的时候也矢志不移;而我只有在宗教通行无阻、在阳 光普照和众人欢呼的时候方才认可。” “啊,请等一等。”世俗说:“我的好沾光先生,在我看来,他们只能算是傻 瓜了。他们本来有自由保住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但是他们却如此轻率地把它放弃。 只有像蛇一样狡猾,见机行事方为上策。你看蜜蜂在冬天怎样蛰伏不动,只有在能 够得益的春天才出来愉快的忙碌。上帝有时候降雨水,有时候出太阳;如果他们这 些傻瓜非要顶风冒雨赶路不可的话,我们就心安理得、平心静气地选择好天气走吧。 在我看来,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种尊重上帝赐福、维护既得利益的宗教。道德很清楚, 既然上帝赐给我们今生今世这么多的好东西,任何理智健全的人都不难想象,上帝 就会让我们为了他的缘故而加以保护。想当初,亚伯拉罕和所罗们都通过宗教发财 致富;约伯也说过,一个好人储存金银如同尘上。如果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人就像你 所描绘的那样,那么约怕就和他们大相径庭了。” 吝啬说道:“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观点一致,因此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恋钞说:“的确,对这个问题没有多谈的必要了。因为一个既不相信《圣经》 又不相信理性的人,和我们这些两全其美的人就不可同日而语。他既不会知道自己 的自由选择,也不会寻求保护自己切身利益的办法。” “弟兄们,”沾光说道,“你们看,我们都是天路行客。为了更好地摆脱那些 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请允许我向你们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假设一个人,一个牧师, 或者一个商人,或者其他什么人,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一生中的好东西;可是 我们假定,如果这个人对宗教本来毫无兴趣,而他对宗教的某些方面如果不是起码 在表面上表现出莫大的热忱,就不会得到这些好处,那么,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切 身利益而有意识的利用宗教,同时又不失为正人君子呢?” 恋钞说:“我对你这个问题一清二楚;如果这几位先生不介意,请允许我抛砖 引玉。先说这个问题中的牧师。假定一个牧师——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只有菲薄的 圣俸,而他看到另外有一个更好、圣俸更高的职位,眼下,只要他更热心,更加频 繁,更加积极地讲道,而且为了适应会众的需要而改变一下他的某些教义,他就可 能得到那个肥缺。在我看来,倘若一个人有一种愿望,就没有理由不可以那样做。 除了会得到更丰厚的报酬之外,他仍旧是个正直诚实之人。” 为什么这么讲呢?“恋钞继续说道,”第一,他对于得到更丰厚报酬的渴望是 合情合理的,也是合法的,无可厚非的,因为这是上帝对他特别的眷顾。因此,如 果他愿意,就可以得到它,而不要为良心的缘故提什么问题。“ “第二,”恋钞接着说道,“除此之外,他对高俸禄的渴望使他成为一个更加 认真、更加热心的传教士,或者别的什么人;也会使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之, 这样会使他更好地改进自己,这也是依照上帝的旨意而行的呀。” “第三,”恋钞继续说道,“至于在一些原则问题上作出妥协和i [步,那也 是迎合会众的需要,以期达到服务他人的目的。这就表明:首先,他是一个善于克 制自己、调剂自己的人;其次,他是一个和蔼可亲、身体力行的人;最后的结论便 是,他因此而更胜任自己的牧师职位。” “第四,”恋钞言犹未尽,继续说道,“综上所述,我敢断定,一位牧师以小 换大,从低到高,我们不应该由此作出判断,说他贪恋钱财。恰恰相反,既然他增 强了才干,提高了效率,我们就有理由认为,他是一位回应天昭,不失时机勤做善 工的人。” 恋钞越说越带劲:“现在谈谈问题的第二部分,也就是你所提到的与商人有关 的问题。假定有这样一个商人,他的生意本来很个景气,但是在对宗教变得虔诚之 后,他就可以扩大市场,或许找一个有钱的富婆,或者招揽更多更好的顾客,从此 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在我看来,他有充分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去做。为什么这么说 呢?” “其一,”恋钞分析道,“不论一个人通过什么途径而变得敬虔,就是一大美 德。 “其二,娶个有钱的老婆或者拉进更多的生意并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丑事。 “第二,除此之外,那个人由于变得虔诚而从好人那里得到好处,他自己也由 此而变成了好人。接踵而来的便是一位好妻子、一群好顾客和一笔好收入;而这一 切都是在他变得热心于宗教之后才得到的,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我们何乐而不 为?为了得到所有这些好处而变得虔诚信教,真可谓一个既不失身份又有利可图的 上策。” 恋钞先生对沾光先生提出的问题所作的回答,赢得了众人的齐声赞同和拍手喝 彩。他们一致认为:总的说来,从热心宗教中得到好处而又不失正人君子风范,是 最有利的事情。由于他们感到恋钞的言论天衣无缝;同时看到起先反对沾光先生的 基督徒和盼望还没有走出多远,便一致决定,一旦追上那两个人,就用以上问题向 他们提出挑战,发起进攻。于是他们在后面尖声怪叫,那两个人听见呼唤便停了下 来,站在前面等着他们走近。可是这几个人在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与其让沾光 先生再去挑战,不如让世俗先生前往发难。因为他们想到,刚才沾光先生和他们争 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而世俗先生和他们初次见面,他们在辩论时就不会先入为 主,也不会带有刚才和沾光争论时留下的怒气。 于是他们走上前去。双方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世俗先生便向基督徒和盼望提 出那个酝酿已久的问题,自鸣得意地请他们回答。 基督徒说道:“即使一个初信宗教的人也能回答上万个这样的问题。如果仅仅 为了温饱而跟随基督是不可取的;那么披着基督徒和宗教的外衣而牟取私利,骗取 胜浴的世界和享乐,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勾当!除了异教徒、伪君子、魔鬼和巫上, 我们找不出别的人也持有这种荒唐的观点。” “先说异教徒,”基督徒义正词严地解释道,“当年哈抹和示剑对雅各的女儿 和牲畜垂涎三尺,由于他们知道除了受割礼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使阴谋得逞,便 对他们的同伴说,如果我们中间所有的男丁,都要受割礼,和他们一样,那么,他 们的群畜、货财和一切的牲口岂不都归我们了吗?”你们看,他们企图得到的是雅 各的女儿和牲畜,而宗教仪式只是他们牟取私利的手段。打开《圣经》中的《创世 记》,自己看看整个故事吧! “第二,伪善的法利赛人遵行的也是这种信条。”基督徒接着说,“他们用冗 长的祷告伪装虔诚,但是骨子里却包藏着侵占寡妇家产的险恶用心。他们会因此而 受到上帝更严厉的惩罚。请看《路加福音》第20章第46至47节。 “第三,魔鬼的化身扰大也不例外。他跟随耶稣,内心崇拜的却是那个装银钱 的袋子,他想得到的是袋子里面的的银钱。但是最后,他丧失一切,被上帝抛弃, 彻底摧毁。请看《约翰福音》第门章第12节。 “巫士西门也是这种教义的信奉者。他想得到圣灵的目的,是为了利用圣灵而 赚取钱财。因此彼得谴责了他的罪性。” “最后,”基督徒总结说,“不要认为这是我的主观臆造,这是铁的事实。如 果一个人为了世俗的利益而信奉宗教,他也必然会为了世俗的利益而抛弃宗教。看 看犹大就知道了,为了今生的财富他才热衷于宗教,同样为了钱财他便出卖了他的 信仰和他的主人。我察觉到,你们自鸣得意的问题实际上反映出你们根深蒂固的罪 孽。因此,我要给你们一个确定无疑、正确可信的答复。那就是:你们追求的都是 一些非基督教的、伪善的和邪恶的东西。上帝要根据你们的言行而报应你们!” 他们听了以后个个都站立不动,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用什么 话来回答基督徒才好。盼望在一旁也对基督徒有理有力的答复表示赞同支持。因此 那一伙人都呆若木鸡,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沾光先生和他的同伴们便摇头晃脑, 步履蹒跚,故意落在后面,不愿再往前走,为的是让基督徒和盼望赶快走到他们前 面去。 基督徒看了看他身边的盼望,问道:“你看,如果这些人连常人对他们的宣判 都无可奈何;那么在将来受到上帝审判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如果他们在和维护真 理的凡人打交道时都无言以对;那么在将来受到那毁灭性的冲天烈火斥责的时候, 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