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映会(2) 由于我的文笔在写诗时,每每流于矫揉造作,我早就弃诗从文了。写诗时,我 不得不小心翼翼,诗的形式也限定我只能略略倾吐。当然,毛病是出在我自己身上, 怪不得诗。过去我所写的那一类诗,害得我大脚缠足,像个缩制图像的画匠。同时, 维迪亚的评语“性冲动泛滥”也教我意兴阑珊。 西华微笑,或许想到,写诗这码子事有多傻呀。 我在天使站──伦敦触目可及的丑陋建筑,往往都顶着一个辉煌美丽的名字— —打公用电话给海瑟,想知道她和她父母的圣诞假期是否结束了,她回到伦敦了吗。 她接了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就说:“赶快过来。我要给你看看我的圣诞礼物。” 我对西华说:“我会晚点儿回来。” 海瑟打开她公寓大门时,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尼龙雨衣,脚上一双高筒雨靴, 同样也是银白闪亮,这种搭配刚好是最新时尚流行。她将金发梳成辫子,两缕发丝 绻在脸庞两侧,十指刚刚涂上紫色的指甲油,手里握着一管粉红色的口红──她的 嘴唇也亮彩闪烁。我嗅到她甜香的香水味儿。 她说:“圣诞礼物!”然后,一只手伸进雨衣搭在屁股上,顺势撑开雨衣一侧 的开襟。雨衣之下,她不着寸缕。 九个小时以后,我招了辆出租车回斯多克维尔。我浑身焦烫,遍体鳞伤:性爱 在海瑟眼中,既是折磨,也是享乐,张舞着紫色的指甲,她更尽兴刮抓。做爱之间, 她哀嚎地像是遭到惩戒一样。可是,只要我一停,她又赶忙催促着我继续。稍后, 在黑暗中,她说:“下一次,我要你打我……” 好像,这个城市里,只剩下我和出租车司机还醒着。蹑手蹑脚地爬进维迪亚的 房子,经过西华的卧房,我觉得,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都窝在黑甜乡里,明智而 贤德。我再度感觉像条狗一样。 我睡晚了。维迪亚早已坐在扶手椅内,校读着《模仿人》的装订稿。他校阅得 如此专注,他的面容黧黑紧绷,似乎完全封闭。他看起来丝毫未曾注意到我走进房 间。我察觉到气氛蹊跷,他正紧张地试图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我坐着抽了一阵子的烟,什么也没说。 最后,他终于说:“西华走了,”他抬眼望出校稿,“我竟然没有看出来。” 我推敲前晚两人一定起了冲突,酿成危机。维迪亚经常讲到,他如何预感事态 发展的。我相信他,因为他也产生出预感。每当他心里有事,我往往在他开口说明 前,就可以感觉得到。 他问道:“我们该去一趟牛津吗?”然后,他自己回答自己:“是的,我想, 我们应该去一趟牛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