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张云飞带队来雁岭大队蹲点反‘五风’,将个范坡生产队反得队长无人当,生 产无人问,为稳定范坡的局势,安抚范坡的人心,一早他又下了范坡生产队。 张云飞他们和唐有生,组织姚春生、山河老头、山水老头、全顺老头和秦水开 他们坐谈。 “一个生产队不能没有队长呀!事事要队长计划呀!”张云飞说。 “当队长的关键是生产要内行,条路要清,不一定要自己会做!”唐有生说。 “计划!还不只要春生计划!”有人提议。 姚春生拍了下腿:“我这腿发关节炎,不争气呀!”停了停,面对几个老人, “你们都是生产老把式,在你们中选个人喊喊开工,收工呀!” “选夏水保!”有人提议。 “还选他!成事不路,败事有余!” “选水开,水开年轻些!”有人提议。 秦水开指指喉咙:“喊话我不会,我这嗓子喊不出声音来!” “嗓子!山河老头嗓门大!” 众人聚焦山河老头。 “山河老,还不到七十吧?”张云飞笑问着。 “六十八!” “是呀!黄忠七十不服老嘛!山河老头,这担子你就挑起来吧!有困难,我们 支持你!”张云飞鼓励地。 早饭后,姚发祥提着礼品,与姚青云、秦迭贵、秦油松他们向一处两间两重的 小屋走去。 屋里传出“叮咚叮咚”的敲打声。 “山河爷爷,你又在修理家具呀!” 姚发祥提礼品跨进门来,将礼品往桌上一放。 姚青云、秦迭贵他们一个个走进屋来。 “哎呀!你们进我的门就是看得起我,还要带什么东西来呢?”山河老人停下 修理,拍拍手,笑眯眯地爬起身。 “山河爷爷抽烟!”姚发春将烟递上。 “山河爷爷点火!”秦油松将火送上。 “学会抽烟了?哪有钱抽烟?”山河老人笑问。 “小钱,我们都积了点!”姚发春说。 “那就好!那就是过日子的派头!” “山河爷爷,尤常新欺负墨兰婶的情况,你清楚吧?”姚青云问。 山河老人皱起眉头,“那家伙住我家,有个雨后,大概是十月二十或“二十三 日,墨兰到我家来找那家伙,进门时,与我讲话,喜说喜笑,出门时,慌里慌张, 那家伙不正经,一定有非份的行动!”他说着,停了停,“尤常新在杨荷香家的卑 鄙行为,你们知道吧!我一直就看那家伙不顺眼!早就想把他撵走电池!” “找那家伙算账去!”秦迭贵气愤地。 “找什么,那家伙请病假到地区治病去了。” “这家伙病得也是时候,早不病,晚不病,反‘五风’他就病了!” “那家伙哪里有病呢?要滑头!躲风!” “躲得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 几人气愤的议论着。 “山河爷爷,你知道他家的地址吗?” “地址,……”山河老人记忆地,“他自己说过,是长溪庙新家坂!”说着翘 首侧目地估摸着,“新家坂,搭车五十里,步走三十里!” 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姚发祥,横眉怒目,牙齿咬得“格格”响。 姚发祥家,姚发祥自语地:“十月二十三!十一月初九!尤常新!”说着, “咚”地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 屋里众人一惊。 “对!我们就要象砸蚂蚱一样,砸死他!”秦迭贵说着,也“咚”地一声一拳 砸在桌子上。 “这只蚂蚱还不好捉呢!”姚青云说。 “到地区抓不到他,听说他还有个叔叔在地区当大官!到他家里去抓!” “他不在家呀!” “过时过节,年根三十日他总在家吧!” “对!先摸准他的家,到时候去顺藤摸瓜!”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计谋着。 早上,范坡村落,响起了号召声:“喂!上午妇女去面前地扯野麦!男劳力去 起小畈中沟!喂!……一个粗犷、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号召着,那是山河老头在派工, 喊着,声音没了。 早饭后,山河老头家门口等着领工的人们,伸头望景:“看看在家不!” “门未上锁,也不知在不在家!” “那不成了‘五风’干部,强迫群众劳动,自己睡大觉!” 议论的人们站在门口,终未进屋。 秦秀丽、李梨花走来,径直去开门。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秦秀丽问。 “等山河老头领工呀!”有人答了句。 “山河爷爷要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工?” “诊脚!” “诊谁的脚?” “山河爷爷一早喊开工,跌进了西塝厢涵,扭断了脚!我们这来给他拿衣服, 他人在队部里。” “啊!范坡是坏了哪里风水呀!” “是呀!当队长的都不能善终呀!”人们两句议论,议论得人心惶惶,毛骨悚 然,面面相觑。这真是人言可畏! 队部里,山河老头躺在竹订床上,面容痛苦。孩子围了一圈,议论着:“要把 山河爷爷抬到县医院去诊!” “抬!要大人来抬呀!” “要唐前江、姚福全来抬!”姚发祥说着,面对姚青云、秦迭贵、秦油松、姚 发春他们努努嘴,“你们去把他两个找来!” 县委工作组几人闻讯赶来,表情惭愧。张云飞看着面容痛苦的山河老头,汗颜 满面。 孩子们押着唐前江和姚福全走来。 “押我来做什么?”唐前江牢骚地。 “我也没有到处乱跑,我也没有乱说乱动!”姚福全表白地,“我在家吊针呀!” “抬山河爷爷到县里去诊!”姚发祥说。 “人又不是我打的!”唐前江一脸委屈地。 “山河爷爷是因公受伤!全队的人都有责任诊好他!你们抬山河爷爷也是因公, 由队里记公分!”姚发祥说。 “诊伤,队里有钱吗?”有人问了句。 “钱!我垫!”姚发祥说。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姚发祥,有人敬佩,有人赞赏,有人怀疑。 唐前江和姚福全抬着山河老头出门,姚发祥和姚青云他们逐着,张云飞跨过来 握着姚发祥的手,爱慕地:“小朋友,扶危济困,了不起!” 送走山河老头,县委工作组回到队部,议论开了:“这孩子是谁?” “夏墨兰的儿子姚发祥。” “有见识!有魄力!处事有方!” “他小学毕业还读了私塾!” “说话处事不象个十四岁的孩子呀!” “听说他在采石场还当过场长!” “怪不得呀!久经锻炼!”张云飞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有志不在年高!” 赞着,语重心长地,“范坡是‘五风’的重灾区,死了不少的人,对范坡的人民, 我们要备加关怀!对范坡的人才,我们要备加呵护哇!” 黄土路在起伏的丘陵间延伸。路边泉水“叮咚”,林里鸟语声声。映山红漫山 遍野,金银花幽香扑鼻。 峰回路转,走来四个风尘扑扑的少年。他们是姚发祥、姚青云、秦迭贵、姚发 春。走着,他们发现路上倒着了个人,旁边还有几人围观,于是加快了脚步,赶上 去。 “呃!这个人额角摔破了,流了血!” “脸皮黑黑,灰头土脸,肯定是个乡下人!” “鬓角灰白,两手老茧,也是个老土!” “走吧走吧!自己的事没有着落,还管得了他!”秦迭贵催促着。 “扶危济困,是积德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姚青云说着,蹲下身去唤 老头:“大叔!大叔!” “啊!啊!”老人迷迷糊糊。 “大叔,你怎么了?”姚发祥将老人扶起来。 “是谁打倒你的?”秦迭贵问。 “不!不!没有人打我!”老人停了停,记忆地“是我自己跌的!” “这平路怎么会跌呢?” “我走着,眼冒金花,一片黑暗,天旋地转,将我旋倒了!” “大叔,你是哪里人?”姚发祥问。 “我是长溪庙新家坂的人!” 姚青云眼睛一亮:“大叔,你屋里有个尤常新吗?” “常新呀,他是我的房侄呀,住在村头第一家。”老人停了停,“你们是朋友 吧,这几天他正在家!” “是呀,我们就是来会老朋友的!”姚青云喜眉笑睛地,“去你们新家坂怎么 走?” 老人拍着身上的灰尘:“沿这条山路走两里就下了坂,再走两里有家商店,出 现岔路口,往右手边走一里就到了。” 老人说着踅起来,“感谢你们救醒了我,我要赶路了!”说着踉跄而去。 “现在有底了,必须抓住!”望着老人走去的背影,姚发祥说。 “晚上去抓!”秦迭贵说。 “不!现在就去,只能由青云和发春去,根据老人提供的路线,到商店里多买 点礼物,说是范坡生产队新选举了秦水开的队长,请他回去参加送别会。” “若是请不动呢?” “多买点礼物感动他,说范坡不强留他,住一天,两天随便,再一点,就是软 磨,说当天去当天回都可以,给我们交一下差,队里派我们来,是要记工分的!” “妙!”秦迭贵说。 “青云去,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姚发祥说着,摸出钱来,“拿二十去!” “不要那么多!” “你见机行事呀!” 白子岭南麓梯田层层,岭地叠叠。油菜结籽,杆粗荚壮;小麦扬花,穗芒荡漾。 山水间,行进着雁岭大队午季田间管理的检查队伍。 张云飞与方树华边走边谈。 “范坡生产队选个队长是当务之急!” “有个老队长回来就好!” “回来之前呢?” “唐前江是个老党员呀!” “他们在哪里入的党?” “他就是以前在你们县委机关跑过通信的人呀!” “他偷仓库,作了组织处理吗?” “没有。”方树华红着脸。 “群众基础是个大问题,一个队长调动不了群众,只能是个光杆司令!”张云 飞停了停,“我看有个孩子可以培养,叫姚发祥,有智谋,有策略,有魄力!”说 着,目视方树华。 方树华抬起头看脸色,知趣地:“组长看中的,当然要培养呀!” 县医院骨科病房里,张云飞一行三人提着礼品走进来,径直来到山河老头床前 :“山河老头,你好!”张云飞握着山河老头的手,“你安心养病!”说着摸出十 元钱来放在山河老头的手上。 “要你破费了!”山河老头感激地。 侍候在旁的姚发祥、姚青云他们,向张云飞一行敬烟、让座。 张云飞拉姚发祥坐到另一张空床上:“姚发祥,你对山河老头的受伤处理,妥 当!有方!本人深受感动!”张云飞说着,笑视姚发祥,“你这是对山河老头的帮 助!不过,我希望你帮人帮到底!” “我肯定帮到底,直到山河爷爷伤愈出院!” “那还不够!”张云飞目光希冀。 姚发祥茫然不解。 “山河老人是指挥生产受伤的,他现在躺在医院里,队里生产无人指挥呀!” “那是成年老人的事呀,生产我不内行,连犁耙也不会使用!” “队长是管理呀!管理内行人生产呀!” “姚发祥默然不语。 “你在外面不是当过场长吗?” “笑话!临时帮师傅管理两天场子!” “你也可以帮山河爷爷临时管理几天队子呀!”张云飞说着,停了停,“总不 能说范坡没有人才,临时几天的队长也要到外地去请吧!” 姚发祥敛容蹙眉,沉着坚毅,如同重担在肩。 张云飞告别山河老头和姚发祥他们:“我还要代表县委组织部去内科病房慰问 你们大队的老书记周迎南同志!” “我们一下子也要过去慰问周老书记。”姚发祥说。 范坡村落荒凉萧条,断壁颓垣,比比皆是。姚发祥手握铁皮号筒奔起其间。 空中,传来了姚发祥激情的号召声:“喂!范坡生产队今明两天的生产安排是 :女劳力扯麦地里的野麦,两百斤记一个劳动日工分,由李梨花带队;男劳力起油 菜田水沟,起完中沟,起背沟,由秦迭贵带队负责。喂!……” 挤在墙头壁角,伸头望景的孩子们,笑着脸:“看!娃娃队长!” “姚发祥在当队长!” 方树华办公室里,方树华与刘耀宗密谈着、窃笑着。 “张云飞开玩笑,在范坡选了个伢儿当队长!” “哪个?” “夏墨兰的儿子姚发祥。” “他懂什么!一天生产也未搞过!他懂得掌种子、用牛、施肥、农事季节吗? 开玩笑!” “成全他!”方树华停了停,“这样,范坡只能是越乱越糟!” “哈哈!到时有把戏看哩!” 晚上,队部里,在召开社员大会。 张云飞说:“范坡生产队是‘五风’重灾区,百废待兴,社员老、弱、病、残, 劳力青黄不接,队长长期空缺,为了不让一个生产队掉队,经大队的考察,姚发祥、 李正端两少年,人小鬼大,有智慧,有魄力,吃苦耐劳,作风踏实,经大队党支部 研究决定,正式任命该两少年分别为队长、会计。希望社员同志们支持配合该两少 年工作。下面请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唐有生同志宣读任命书。 唐有生拿着张公文纸站起来,宣读:“关于姚发祥、李正端同志任职通知经雁 岭大队党支部研究决定,任命姚发祥同志为范坡生产队队长职务;任命李正端同志 为范坡生产队会计职务。 特此任命中共宿松县黄山人民公社雁岭大队支部委员会 一九六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哗哗哗,”张云飞带头鼓掌。 “哗哗哗”社员鼓掌。有人鼓掌热烈,有人出于应付,有气无力。 接着传出了几句冷言冷语。 “大人不在家,伢儿调泥巴!” “河里无鱼虾子贵!” 方树华办公室里,唐前江坐在条椅上抽烟喝茶,小题大做地:“方书记,支部 决定盲目,任命党外人士,而且是伢儿当范坡生产队队长,连范坡生产队的党员也 不征求一下意见,还要我们这些老常员做什么?”唐前江说着,停了停,“姚发祥 不熟悉农业生产,春耕、夏种、秋收、冬藏,他懂什么?” “你的意见客观,公正。但党内作风是民主的呀!支委会上,我也只有一票的 权力呀!”方树华故作姿态地,说着瞟了眼门外,起身挨唐前江坐下,“在会上我 也是你一样的意见,这件事得慢慢来,只要在工作上不配合他,不支持他,他干得 了吗?让他自动下台;再一个是孤立他,在明春队长选举会上不投他的票;……”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传来。 方树华连忙起身回到办公桌前。 “方书记!方书记在吗?”唐艳姣娇滴滴地嚷着,走进来。 方树华坐在办公桌前,不动声色,正经地。抽烟。 “呃!老革命来了呀!”唐艳姣笑说着来到唐前江,面前挨唐前江坐下去。 “什么老革命,党龄比你长点,当初蹲的机关比你们大点!”唐前江踌躇地,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事?”方树华抬眼正视着唐艳姣。 “今天下这个队验收,明天下那个队验收,把人弄得焦头烂额的!”唐艳姣向 着方树华,撒娇地。 “你额头光亮亮的,白里透红,是吃东家喝西家养的吧!”方树华一脸的淫笑, “还有几个队没有验收完?” “还剩下前畈和柳嘴!” “好!验收完了我安排你新的任务!” “今天我这是去前畈。” “那我就不安排你的早餐了,你到下面去接受招待吧!” “我这就走哇!”唐艳姣献媚地给方树华留下了个笑眼走去。 唐艳姣一走,方树华又回到了唐前江身边,目光阴森:“目前,范坡是个烂摊 子,康旺走了,皖来死了,福全不干了,土匪上来了!”说着,眉头蹙起,“范坡 队长的合适人选是你,我也推荐过,张云飞却偏偏看上了夏墨兰的儿子,是不是张 云飞与夏墨兰在生前有染!” “张云飞是夏墨兰死后才来的呀!”唐前江否认着。 “是不是他两家有什么亲戚瓜葛?” “没见有来往呀!”唐前江犹豫地。 方树华眉头一立,目光阴险:“不管用什么方法,将姚发祥他们那一伙干下去, 范坡的天下就是你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