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处飞 庄梓和陈鱼的第二次相遇有些尴尬,那是在一条明媚的大街上,和老人与陈鱼 相遇时的状况有些相似。 庄梓在陈鱼将小偷带走之后,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留下来,尽管他感觉这里不 好,但他更愿意相信这种感觉是错觉,因为毕竟这里什么都比他来的地方要好。回 去就意味着退缩,他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稍微有一点不好的感觉就离开一个费尽千辛 万苦才来到的地方。 当时庄梓并不知道,只是自己一时的犹豫,一切就都错过了。 庄梓沿着大街漫无边际地走,猛地抬头看见路边上挤着一大群人,围着什么指 指点点的,走近看,马路上坐着一个女子,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庄梓从周围人的 谈话中听出,那个女孩儿和他一样是从沙漠那边走过来的,庄梓很想上前帮助那个 女子,至少应该脱下一件衣服给那个女子挡住身体,所有的女人都在咒骂着那个女 子,所有的男人都在尽量装作不经意地看一眼那个女子的身体,那女子的身体很美, 光滑白皙,凹凸有致。 庄梓脱下衣服,拨开人群,将自己的衣服盖在那女子的身上,而那女子只是低 着头,用绸缎般的头发,将整张脸和半个身躯掩盖。 陈鱼认出了庄梓,庄梓却并没有认出陈鱼就是他昨天早上遇到的警察。更不知 道,在不久以后,这不经意的恩惠救了他的整条性命。 庄梓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自己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人们开始像诅咒那个 女子一样诅咒他,然后他开始被人推来推去的,越推离人群越远,惟一庆幸的是, 没有拳打脚踢。 庄梓怅怅地一边看着人群一边向后退,正在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的 时候,一辆开得很快的高贵轿车冲破了人群,下来个一身黑衣的魁梧男人,麻利地 抱起女子,扬长而去。 人们怏怏地散了,连抱怨声都没有。也再也没有人留意站在远处的庄梓,许多 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却没有人再愿意看他一眼。 庄梓有一些懊恼没有看清楚,甚至没有看见女子的脸,于是女子的一切只是一 个美丽的概念,模糊的、白白的、亮丽的一团。 黑衣男人的背影和黑色的汽车也是,留在脑海里的同样是一抹颜色,漆黑的黑。 除了继续漫无边际地走,庄梓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天快黑的时候,庄梓想到 了回去,回到修车厂里,那里是他最近的可以去的地方。 他悄悄地溜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地板上,顺势滚到床下,庄梓一直有一个习惯, 就是不睡在床上,而是睡在地上,离土地越近,他会觉得越舒服。 一天一夜没睡的庄梓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突然,床上吱嘎吱嘎的响声吵醒了他。 随即他听到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以及皮肤之间摩擦的声音。 四周一片漆黑,。庄梓知道有人在他的床上做着什么。 人类真可爱,全世界每天都有人在做着爱,却同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爱。 庄梓安静地听着自己之上的男女,听着他们的耳鬓厮磨,辗转腾挪。庄梓从来 都没有过女人,白天的那次是庄梓第一次看见女人赤裸的身体,但他仍然只专注着 女人被遮挡的脸,人类真有趣,永远对被遮挡上的事物,产生着浓厚的兴趣,于是 人们都在遮遮掩掩。 运动终于停息了下来,男人疲惫地喘着粗气,女人寂静无声。 “回去吧! ”男人对女人说,庄梓听得出来是小瓦的声音。 “不,我要等到天亮,让他看到我俩在一起。”是阿含。 “乖——”小瓦敷衍着应付道。 “不,我知道天亮后,他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抛弃我,你也不会再理我,然后, 用不上一天,你俩就会像以前一样,去追第一个你们遇上的人,只要是母的。”阿 含的声音坚硬如冰。 “真的不会,你回去吧! 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小瓦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知道你们会! 就像你们抛弃庄梓一样,就像昨天在警察面前你们一口咬定 是庄梓打死的那个小偷一样,庄梓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就突然变成了杀人凶手;我 知道你们会,我就是想试试。” 庄梓听到阿含说完这句话之后,马上一骨碌从床下滚出来,夺门奔去。 庄梓听到小偷的突然死亡,第一种反应并不是“吴小林”怎么无端就死了,而 是他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凶手。 庄梓很早就懂得,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逃跑要比争辩要有效得多。 庄梓还穿着鞋,自从他来到这个城市之后,从来都是和衣而卧,从来都穿着鞋 子,他似乎能够预感到自己将在某个夜里夺门而出,朝着黑暗跑去。 “是庄梓,快追! ”小瓦顾不及穿衣服,就追了出去,追了几步又去叫小舟。 等小舟起床之后,庄梓早已没了踪影,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庄梓的小屋。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阿含也没了踪影。 “庄梓回来了? ”小舟问小瓦。 “嗯,我在床上他在床下。”小瓦说。 “床下? ”小舟边问边低头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在望着他,吓了小舟一跳。 是阿含。顿时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你和他睡了? ”小舟问阿含,边说边一把把阿含拽了出来。 然后拽着阿含的头发,左一巴掌,右一巴掌,连续不停地打着阿含的脸。 小瓦看着两个人,不去拦,甚至一声不吭。 阿含则高昂着头看着小舟,目不斜视。 “你走吧! ”小舟打累了之后说。 “你们尝试过吗? 对周围的人完全死心了,那感觉再也不会疼了。”阿含嘴角 淌着血,却盈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