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迪化改名了,不叫迪化了,叫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有一个地方叫燕儿窝,那里 有一片树林,光是一百多年的大树,就有上千棵。不管天上的太阳有多毒,只要走 进了这片林子,就像掉到了清水里。 这段日子,周五除了工作外,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做一件事,就是去见尼梅。 尼梅从医院里走出来,走到周五跟前,周五骑在马上,伸出手把尼梅拉到马上, 让尼梅坐到身后。开始两次尼梅有点不习惯,可到了第三次,尼梅只要一坐到马上, 就抱住了周五的腰。 一匹马驮着周五和尼梅,走到了燕儿窝的树林里。到了树林里,周五和尼梅就 会从马上下来。林子里的青草,密密的,像毯子一样铺开,周五和尼梅坐在上面, 说着心里想说的话,坐着说得有点累了,两个人还会躺下来,继续说着话。 这时的郑七,也在燕儿窝,也在这片林子里,他待的那个地方,离周五并不远, 可有大树挡着,互相看不到,也听不到说话声。 起初去见尼梅,周五不想让郑七跟着。郑七说,现在还很乱,土匪还没消灭完, 我是你的警卫,你的安全我不能不管。郑七知道周五为什么不想让他跟着。郑七让 周五放心,他决不会让他不方便的。 郑七还真说到做到了,只要尼梅一上周五的马,郑七就不再紧跟着周五,走在 路上,郑七至少会离周五一百多米。 正是想到了不远处有郑七当守卫,周五才可以放心地和尼梅说说笑笑。也不光 是说笑,草很深,往里一躺,就像藏进了屋子里,没有谁能看见。这时周五的胆子 就会大起来,手脚也会跟着有些野起来。 尼梅很懂事,知道这会儿,男人不野不是男人。也知道这会儿,该给出一些地 方,让男人去野。这些地方,在尼梅身上。尼梅的衣服扣子,不知怎么开了。尼梅 没有系上,任周五的手,伸了进去。周五的手,果然很野,野得尼梅也忍不住跟着 去野。只是尼梅的野,在心里边,从样子上看不大出来。 周五很野,可再野,也不是没边没沿。周五摸到了尼梅的裤带,刚一摸到,马 上就像被咬了一口。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周五很明白。还有一些 事,现在不可以做,以后才可以做。周五同样很明白。这会儿,不管他多么想做, 他也得坚持着不做。 尽管有些事,在树林子里不能做,能和尼梅待在树林子里,还是让周五高兴得 不行,这种高兴,和别的高兴不一样。同样是高兴,有些高兴,是别的高兴不能比 的。 郑七看不到周五和尼梅在干什么,可知道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很高兴。周五 高兴,郑七也高兴,替他高兴。不过,这时的郑七,也难免会想想自己的事。说起 来,比周五小,可也小不了多少,也就是个三四岁。在村子里,这个岁数,多一半 都有孩子了。 也想女人,可郑七并不太急。这个地方,和村子里不一样,找男人不看家里有 多少地,要看有没有本事。周营长要不是营长,不是个英雄,尼梅肯定看不上。不 打仗了,当英雄不好当了,但别的方面,还是可以努力的。 前些日子,给周营长说了,说他想入党,周营长一听,马上说,好啊。参加革 命,就得入党。不入党干不了大事。周营长又问郑七,识字多不。 郑七说,不多。周营长说,还要多识字。周营长说,打江山不识字行,可要坐 江山,不识字可不行。郑七说,我明白了。 那一天后,不管干啥去,郑七口袋里,都会装着一本书,上面发的识字课本。 没过多久,上面的字,郑七就全认识了。上面再下来文件,郑七拿上后,一看就看 明白了,对周五说,上面来了什么文件。有时,周五懒得看,就让郑七说说是什么 内容,郑七就翻开了念给周五听。周五一听,说,行啊,能看文件了,比我强了。 说真的,周五这些年,当干部,逼着识了些字,可看文件,还是会有一些字不认识。 这一会儿,在树林子,郑七一边给周五当警卫,一边看着新发下来的报纸,看 到一些农村搞土改的消息。郑七就想着,要是不当兵,不知会给自己分多少地。 高兴的事,不想老憋在肚子里,会老想对别人说起。周五没法对别人说,只能 对郑七说。郑七也喜欢听周五说,周五只要一说尼梅,郑七就会认真去听。 听完了,郑七会说,周营长,你真有福气,碰到这么好的女人。要是郑七这么 说,周五马上会让郑七说尼梅有什么好的。郑七就会说,尼梅长得好看,是那种越 看越好看的好看。还说尼梅脾气好,说话从来都不大声,啥时候脸上都挂着笑。 还说看尼梅照顾病人的那种细心的样子,要是做了她的丈夫,不知她会怎样体 贴。 听郑七这么说,周五笑了。周五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尼梅是天下最好的女 人了。郑七说,你说,还有谁会比她好。周五当然说不出,其实郑七说的话,周五 早想到了,只是听到别人说出来,让他听着更欢喜。 郑七问周五啥时候结婚? 周五说,快了。 郑七说,那就赶紧找一间房子,把事办了。 周五说,你说得容易,要写结婚报告,要上面批的。郑七说,那就赶紧写啊。 周五说,老是忙。 郑七说,再忙,也得写。周五说,一看到字,头就疼,要不,你就帮我写一份。 郑七说,我没写过。 周五说,好写得很,就说自由恋爱,愿意成为革命伴侣就行了。郑七说,我试 试。 很快,郑七就写好了,拿给周五看。周五一看,说写得好。就在下面签上了自 己的名字,塞进了口袋,想着去开会时,拿出来,让团首长批一下。 一下子记起了什么,让郑七再写一份申请书。不是给他写的,也不是结婚申请 书,是入党申请书。 这份申请书,郑七早就想写了。一听周五让他写,马上就写好了,交给了周五。 这个申请书,不要上面的首长批,周五就可以批。两天后,开支委会。周五说 了郑七的事。 周五是营长,周五做介绍人,没人会说不字。 周五的申请书,还在口袋里装着,郑七的申请,已经得到了批准。在营房的操 场上,把一面党旗挂在篮球架子上,郑七和一批新党员,举起了拳头,大声念着誓 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