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蟋蟀 平素惯以“走南闯北”者自居,可仍有两处地点成为生命中的空白:一为海 南岛,二为新疆。 本来有许多机会,可以填充这两处缺憾,但机会是为有准备者准备的机会, 我准备不充足,这包括时间准备、心理准备等,于是只好“空白”下去。 事实上我没走过的城市很多,譬如济南,再如沈阳,两座北方名城中有我许 多文友,同样有多种机会造访。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离北京太近,远交近 疏,竟一次也没有踏访过,想想不禁怅然。可济南与沈阳没走过,不等于我没到 过山东和辽宁,像烟台和泰山,就不止一次游览,再如大连和抚顺,也兴冲冲地 参观过。还有了不起的锦州,我访问锦州时曾有幸见到张鸣歧书记,听他说为政 之道为官之本,不料两个月后他牺牲在洪水中,锦州之行从此成为永恒的忆念。 未踏上海南岛之前,传闻与趣闻极盛,及至到了海南岛,住在一位朋友的公 司客房内,发现一切正常得很。我与朋友们一道匆匆吃早茶,赶晚宴,又匆匆拜 谒海瑞墓、五公祠,感到海南文化与大陆早水乳交融,尤其同广东、深圳,何其 相似乃尔! 只是海南人的心态较为松弛,我感觉到的“匆匆”,别人未必认同,这一点 可从吃早茶的人们脸上、玩电子游戏机的青年眼中读出,他们宁可“悠悠”,或 许这种“悠悠”是昔日苏东坡留下的文化遗产吧。 再一个感觉是海南岛气候潮湿,大团大团的雾们凶猛地涌动,把楼厅的地板、 客房的窗棂涂抹得湿漉漉的,空气中似乎能拧出水来。参观海瑞墓时已近中午, 可是玻璃展柜中的诸般碑拓、文物被一层水气掩映,让你雾中看花,朦朦胧胧, 想买份有关海瑞墓的较详尽的说明书,也未果。于是一团雾从脑门儿沁入肺腑, 海瑞先生的故事,也只好不了了之。好在关于他老人家的业绩,托吴晗先生的妙 笔早已传神,又借毛泽东与彭德怀在庐山上的一段公案,点燃了三十年前的“文 化大革命”,海瑞知名度之高,是远远超过魏征、寇准、包拯、况钟、汤斌等历 代“清官”的。目前唯一盖过海瑞的是刘罗锅子刘墉先生,不过这是近半年的事, 沾的是大众传播媒介的光,也托李保田的福,不好比。 五公祠之行,依然匆匆。天大热,走过林荫道,路旁一溜旅游纪念晶服务部, 进去一看,全是司空见惯的物什:玳瑁制成的首饰、珍珠穿成的项链、椰壳雕就 的娃娃,属于可买可不买之间——这种没有特色缺乏匠心的工艺晶,充斥在中国 的旅游点,它们让你想起没精打采的、晒焉了的庄稼,一副听凭发落爱买不买的 架势。由此看来每一行当都需要独创性和才气,旅游工艺品的开发,格外缺乏这 种灵气。 耳畔陡地响起一片悦耳的虫鸣,是蟋蟀在唱着秋歌。起初没有在意,感到在 公园里听到虫鸣是极正常的事,继而一琢磨才感到不对:刚刚三月里,哪里如此 清亮脆生的蟋蚌叫声?循声前往,只见门前支起一处小摊,小摊上是几排印盒大 小的物件,蟋蟀声正从这盒中泻出。 果然是蟋蟀在鸣唱,两只金黄色的虫儿伏在一片绿叶上,须,尾、爪齐全, 颤巍巍地发出响亮而逼真的歌声。 把盒盖合拢,虫鸣戛然而止,掀开盖,鸣声依旧。原来是借助于光电原理制 造的电子蟋蟀! 26元一对,价格不菲,但实在新奇可人。便兴冲冲地买下,成为此行海南岛 的有声有色的纪念。 现在这两只蟋蟀伏在我的案头,介于似叫非叫之间。它们喜光喜到入迷的地 步,哪怕有一缕微光透入盒内,马上兴奋地啼鸣,把小昆虫的欢乐传导出来。我 曾饲养过几只货真价实的宁阳蟋蟀、山东名虫,每日里水、饭、茶叶伺候,小心 翼翼,唯恐失礼,目的很单纯:听一听悦耳的秋声。 深秋时节,山东名虫们一一谢世,它们匆匆走过自己的一生,留给我两只空 空的蟋蟀罐,像企盼的大眼,失去了瞳孔,不再有灵动的光泽。如今却妙得很, 来自海南岛的两只蟋蝉简便易行且又无比慷慨地倾泻歌声,它们只须喂一缕阳光, 一线灯光,便如吟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的歌星般唱起来,唱得肆无忌惮, 狂然无比。有时你合上盒盖,它们仍不肯知趣地住口,要狠狠地压上几压,把光 源彻底切断,电子昆虫才委屈地中止自己的歌声。 电子蟋蟀不知何方神圣研制?没有厂家,更无产地。 莫非是逃税者或侵犯知识产权的产品? 很让人费解。只是电子蟋蜂委实奇妙,不管它出身来历如何,反正是我此行 首赴海南岛的最大的收获。 当然,海南岛的芒果也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