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色的围巾(2) 以前从不曾知道这座城市里有这样一条街,专卖毛织品材料。毛线、钢针、环 形针,应有尽有。 特别是毛线,品种繁多,五颜六色,多看一会儿,我的眼都花了。 这方面,我是未开启的幼稚园学生。 “究竟什么颜色的毛线织围巾比较好看?”我问苏瑜。 “那要看织给谁。” “织一条男式围巾。” “给方大哥吗?”苏瑜口中的方大哥就是方言,方言说,喊方经理他觉得别扭。 “不是,等着给他织围巾的女孩能排上好几千米,只怕他脖子不够长。” 我突然想起公园里长颈鹿脖子上绕满围巾的样子,与苏瑜相对而笑。 “他多大年纪,高不高大,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你有多大年纪,多高,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想了想,原来我对你一无 所知,却又不能说什么都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估量。 “大约三十几岁,一米七五左右,喜欢穿深色的大衣。” 苏瑜从展示柜里挑出一盒米白色的毛线,“这种应该不错。” “颜色会不会太亮?” 我想起你围的那条围巾,是灰色,也许你比较喜欢暗一点的颜色。 “不算亮,这种颜色,比乳白还要暗一些,配在深色大衣上,既不像纯白那样 招眼,也不像灰色那样被埋没。” 思量许久,我还是买了米白色的毛线,毛茸茸的几卷,贴在脸上柔软而温暖。 我似乎看到织好的围巾围在你脖子上的样子,你会喜欢吗? 阮琴看见我在织围巾,一副诧异至极的模样。 “你不是说一辈子都不会织这东西吗,记得你曾说过毛线捏在手里像抓了一条 毛毛虫。” 我白了她一眼,没搭话,继续笨拙地织围巾。 “织给谁的?”她弯下腰来捏了捏我织的一小段儿,“哟,还不错。” “章伟祺。” “他是谁?没听你提过。” “情人节那天在酒吧里,你喝醉了,是他扶你回家的。” 阮琴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任何印象。” 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指着不断播着《新不了情》的CD机。 “是他,那个送CD的男人。”随后怪怪地笑着,“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 什么?” “我们会有什么?那天他送你回来,围巾在门锁上挂破了,我织一条送给他, 道歉加谢谢而已。” “还嘴硬。想织围巾送人就织呗,找那么多借口,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其实我谁也不想骗。我多想大大方方地说,我爱你。可是, 我做不到。 我的围巾还没织好,苏瑜的毛衣已经织完。羡慕不过来的事,她手比我巧,织 得比我快。 “伊姐,要不要我帮你织围巾。”下班的时候,她提着一个大口袋来到我身边。 “虽然我织得慢,但还是自己织的比较有心意。况且已经织了一大半,再过两 天就要你教我收尾了。” 我以为她要回家,可是她还站在那里不走。 “有什么事吗?” “嗯。”她顿了一会儿说,“你下午是不是要与方大哥一起吃饭?” “是呀,我们要谈出版社在网站上放置广告的问题。”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 “把这个交给他。”她把手上的那个大口袋放在我桌上,转身就走,喊也喊不 回来。 口袋里是那件她今天刚完工的白色毛衣。 下午与方言吃饭,谈完公事后,我把苏瑜给我的口袋放在桌子上推向他。 “怎么还有礼物?”他美滋滋地打开口袋,“居然是手织的毛衣,覃伊伊,是 你织的,看不出来。”他把毛衣拿在身上比了又比,“还真合适,穿在身上一定很 温暖。” “是苏瑜织的。” 他愣在那里,叠好毛衣放回到口袋里。 “苏瑜?那小女孩儿。” “二十三岁,不是小女孩了。” 方言把口袋推回给我。 “还给她去。” “为什么不收下,她织了许久,很用心织的。” “我不能要。” “她会很失望。” “心存希望后会更失望。” “什么意思。” “覃伊伊,你真是个笨女人。一个女孩肯费这么大的心思为一个男人织毛衣, 那表示什么?而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只能拒绝。” “那她颜面何存。” “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果断一些好。” “真想不到你这人还不算滥情。” “我这人本就多情而不滥情,又发现我一大优点了吧。” “给你颜色你就开染房。”我笑着数落他。 然而却又在心里暗暗担心,要怎样告诉苏瑜,她才不至于伤心。 伟祺,你知道要怎样回绝对方才会让她不那么痛吗?我想你不会知道,因为我 的心曾经好痛好痛。 我把毛衣还给苏瑜时,苏瑜的脸色没多大变化。 “我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也猜到了结果。”她缓缓接过口袋,低声说,“只 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把你当妹妹,不愿意伤害你。” “我明白。” 回到家里,望着沙发上快要织好的围巾。我的围巾,会不会像苏瑜的毛衣一样, 倾注了心血,却没人肯穿戴。 那天晚上,我没有织围巾,搬了一把椅子在露台上看书。 对面仍旧放着那首《新不了情》,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见你靠在沙发上。 你在想什么呢? 夜凉如水,连同我整个的心。我只愿这寒风把我吹清醒些,更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