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 张旻 这个故事要从多年以前讲起。我有一个年轻朋友,叫姚伟,他的老婆也姓姚, 叫姚艳萍。原来他们两个都是工厂的技术员,后来姚艳萍辞职去了澳洲。她这一趟 去得很不容易。是这样的,姚艳萍的姨妈和姨夫在澳洲,已经获得绿卡,先是他们 两对夫妻假离婚,然后姚艳萍隐瞒和姨夫的关系,两人登记结婚。他们的计划是到 了澳洲后再解除婚姻关系,然后姨妈和姨夫、姚艳萍和姚伟复婚。姚艳萍当时是背 了债务到澳洲去的,她对姨妈和姨夫为她作出这样的牺牲感激涕零,当她千辛万苦 地到了澳洲见到姨妈后,情不自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伏在姨妈怀里泣不成声,悲喜 交集。而姨妈还让她暂时住在他们家,等有了条件再找自己的住处。然而在这些安 排的背后,难以想象姨夫却另有所图,姚艳萍和她姨妈都蒙在鼓里。 有一天晚上,她姨妈不在家,姨夫到她房间来,说有话和她谈。她看见姨夫就 叫,姨夫。她姨夫说,你叫我什么?她以为姨夫没听清楚,但姨夫又说,我现在是 你姨夫吗?你叫我姨夫我不敢当。她当时呆了,吃惊地看了姨夫一眼,不知道说什 么。姨夫叫她艳萍,说,你这次来得不简单啊,为了你来,我和你姨妈都离婚了。 姨夫以前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直是以长辈宽厚庄重的态度对待她,现在 姨夫忽然对她这么说,她不知道姨夫是真是假,红着脸说,姨夫,我知道我这次来 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我现在没法报答你们,但我以后一定会知恩图报的。姨夫 说,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你了解我们吗?你知道我们对你 有什么要求吗?我老实对你说,你姨妈平时做每一件事情都很精明,我很奇怪她这 次会这么帮你。我现在当然不能说你姨妈有什么意图,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发现你 姨妈已经把你算计好了,我是不会感到惊奇的。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将来无论怎么 报答她,你姨妈都不会对你感到满意,你姨妈会让你感到一辈子欠她。我不是吓唬 你,你自己心里很快就会有数的。 姚艳萍听姨夫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内心感到非常惊惶,她不明白姨夫究竟要 对她说什么,但这肯定不是好话—一姚艳萍回答,姨妈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姨妈姨 夫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一辈子都不应该忘记。姨夫说,你说到我,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是因为看在你姨妈的情面上为你出力,我也不是一味地帮助你;我可以告诉你, 我和你姨妈不一样,拿你现在的处境来说,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帮助你摆脱出来。 姚艳萍茫然地问,什么处境?怎么摆脱? 姨夫回答,我们可以做真夫妻。 姚艳萍怎么也没有想到、不敢相信姨夫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怀疑自己听 到的声音。她说,什么?为什么?她姨夫说,我告诉你,你姨妈在许多事情上都很 精明,只有一件事糊涂,她不知道我早就想和她离婚了,她这次为了你来想出这样 的办法真是发疯。而你现在来到澳洲,早晚也得和你丈夫分手,这对你的未来有好 处。如果你愿意,眼下这件事是现成的,难道你想放弃吗? 姚艳萍这时才恍然大悟,她说,姨夫,我没有想到你会有这种想法,请你以后 不要再对我说了。你是我姨夫,绝对不可能。她姨夫说,不对,你现在不是为了到 澳洲来和我结婚了吗?姚艳萍说,姨夫,我应该对你说清楚,你如果和姨妈离婚, 而把我们的关系弄假成真,那你岂不是利用了我,同时使我和你一道欺骗了姨妈, 那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姨妈?我还怎么有脸回国?姨夫说,你出来了就不必考虑回 国的事,我到澳洲十五年还没有回去过。 姚艳萍说,不,我到澳洲不会做出对不起姨妈和我丈夫的事情。姨妈一向对我 很好,我到澳洲来也不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和。我也还一直记得我小时候姨夫和姨妈 相亲相爱的样子,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分开。 姨夫捏住姚艳萍的手,说,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我也有了许多变化,我们这 次登记结婚说明这是有可能的,我并不感到荒诞。 此时此刻,我们一块在另一个国度,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幢大房子里,我告诉你, 我今晚心里不像平时那样感到空空荡荡,而是觉得少有的温暖。 姨夫的两只手捏着姚艳萍的手,他的手心里表达了什么样的亲昵呢?姚艳萍一 阵晕眩和恍惚,没有马上推开他。姚艳萍没动,姨夫可能认为这样还不足以表达他 的感受,他松开一只手,从后面抱住姚艳萍。姚艳萍挡着他问,姨夫,你要做什么? 姨夫脸红耳热地说艳萍啊,你我现在是夫妻,我要你做这幢房子的主人,我要你永 远和我做夫妻。姚艳萍说,姨夫,你说什么鬼话,你再这么做,我就不认你这个姨 夫了!姨夫却挑衅地回答,就怕你没有这个胆量! 姨夫又要把姚艳萍抱住,而姚艳萍仍努力不让他抱。澳洲很大,那幢房子里也 有宽敞的空间,但对姚艳萍来说她的地盘还很小,她只能在姨夫、姨妈暂时给她借 住的斗室里和姨夫困难地周旋,甚至没有跑到房间外面去。他们俩就这样默不作声 地互相进行着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他们的拒绝和拥抱都是坚决的,但又没有竭尽全 力,撕破脸面,这使他们始终处在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里,既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又要努力为之。末了,姨夫首先放开了姚艳萍(估计他判断姨妈即将回家),说, 我已经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你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就退出了姚艳萍的房间。 姚艳萍第二天仍在姨妈家住着,因她尚不具备条件搬出去,她对姨妈也难以启 齿。她还没有工作,她的工作是在姨妈家帮忙做点家务。有时她也用负疚的口吻委 婉地对姨妈说,姨妈,我这次到澳洲来多亏你们,我心里很不安,但我不会打扰你 们很久,等我有了条件我就搬出去。姨妈却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家就我和你姨夫两个人,很清静,我们又不收你房租,你为什么不在这儿住? 不住白不住。你是我的外甥女,我和你姨夫没有孩子,我们欢迎你住在这儿,你可 以把这儿当作你的家。姚艳萍心情复杂地回答,我当然愿意住在这儿,只是不好意 思打扰你们。 姨妈的生活方式日夜颠倒,晚上经常不在家,这给姨夫晚上到姚艳萍房间来提 供了机会。姚艳萍曾在姨妈离开后把房门锁上,但这对防止姨夫进来是徒劳的润为 姨夫有钥匙。姚艳萍还曾尝试把自己当作一根抵门柱,当然这也不能阻挡姨夫进入。 姨夫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稍微用一点力气,姚艳萍就被挤在门背后。姨夫笑了一 下,探过脸来说,你何必把门锁住呢,我会伤害你吗?不会!现在你把门关上吧。 现在姨夫进来了,姚艳萍还怎么能把门关上呢?当然姨夫也不像在门外那样勉强她。 一次,姨妈回来的时间比往常早一会儿(但也已是半夜),因为姚艳萍的房门 这时候还敞着,姨妈走过去看看她。 姨妈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晚她在房门口站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她只是突 然冲里面喊了一声,作孽。姚艳萍和姨夫都掉过头来看她——一这一瞬,当然,姨 夫抓着姚艳萍的手臂把她推倒在地上。姚艳萍惊愣地抬头看脸涨得通红、愤愤不平 的姨夫,后者说,看,你姨妈来了,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姨夫用一种谁也不信但仍 振振有辞的语气说,你姨妈让你和我办手续,是为了帮助你到澳洲来,你还要得寸 进尺,忘恩负义!姨夫说着退到一边,神色委屈而又作出幸灾乐祸的样子,使姚艳 萍和她姨妈对峙。姚艳萍的目光好像面对姨妈正在逼近过来,她摇了摇头,没有说 出话来。然而姨妈并没有过来,也没有注意姨夫的言语和动作,只是好像在回答姚 艳萍说过的话似的,说,你说你想搬出去住,明天你就搬出去吧。 姚艳萍第二天从姨妈家搬出去后,她就从赴澳留学的中国青年中之条件优越者, 立刻沦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孤独的人。姨夫和她解除了婚姻关系,使本想借助这一关 系获得绿卡的计划也就此泡汤。此后三四个月,姚艳萍度过了她一生中最艰难的时 期,她需要熟悉环境,需要认识人,需要自己寻找工作,需要对付种种意想不到的 情况,过去难以想象的艰辛她都—一品尝了。直到后来她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工作, 这种朝不保夕、变化无常的状况才算过去。这时候,姚艳萍开始坐下来给姚伟写信, 把出国以来的变故和困难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并且开始将余钱寄回家。姚艳萍在出 国之前曾和姚伟有过多次恳切、伤感的谈话,分别在即的情形在他们这对感情甚笃 的夫妻之间显得格外铭心刻骨,自感愧疚的姚艳萍在几次谈话中都不由自主地对姚 伟说: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我走,我也不愿离开你,但好在我到那边有姨妈、姨夫 照顾,不会太苦;你呢,我已经想过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如果太寂寞,就去找一个 合适的女人,但千万不要让人家住到家里来,千万不要和人家天天在一起,记住女 人的事要用钱来了结千万不要和人家动感情或发生争吵—一我在那边赚到钱就寄回 家。我想过了,你最好找一个年龄比你稍大点的结过婚的女人。至于我自己,我向 你保证,我在外边不管多久都不会找男人。我出去不是为了玩,不只是为了钱,我 有自己的打算,我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但是你和我不一样,不是你离开我,是我离 开你。我只是希望我不在你心里要想着我,一切事情都要以维护我们的感情为准绳, 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姚艳萍在出国后的第五个月开始往家里寄钱,第一次是三百澳元,第二次五百, 以后渐次增加。姚伟独自在家过了半年,然后有了一个女人。姚伟找这个女人时肯 定考虑过姚艳萍给他开的条件,那个女人符合那些条件,年龄比姚伟大一岁,结过 婚,长相一般;但也有不符合条件之处:没有孩子,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姚艳萍 曾表示女人的事情最宜用金钱了结,但又希望姚伟找一个家境好些、门当户对的女 人,那样的女人喜色而轻财,不致于被人家设了圈套敲诈。而那个女人,姚伟找的 那个,这方面也不符合姚艳萍的要求。所以姚伟在数次给姚艳萍的回信中都回避这 个女人的事,只说自己还没有找女人,非常想念姚艳萍。如果姚伟找到一个完全符 合姚艳萍条件的女人,他当然也不会主动向姚艳萍汇报,但现在他则更讳莫如深。 那个女人姓陈,在我看来长相一般,和姚伟也谈不上门当户对,但根据我的观 察,陈的性格似乎很好,待人接物有分寸,作为婚龄不长的少妇具有一定的魅力。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我的感觉上,陈既是一个单纯的、钟情的女人, 又似乎很擅长交际,在为人处世的能力方面姚伟不如她。这两种感觉好像不能调和 起来,以致于我说不清楚陈对姚伟的感情,是一往情深吗?如果陈对姚伟早就深谋 远虑,那陈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我知道姚伟刚刚勾搭上陈时,他心里是记着姚 艳萍的话的,只是想和她睡几次,甚至一次燃后花点钱了结,他那时根本不可能想 到他和陈的关系会持续到今天,已经有两年多了。姚伟当初根本不可能想到姚艳萍 走后他结果只找了陈这一个女人,甚至两年多来这个女人好像代替了姚艳萍,和他 有点像夫妻那样生活。本来,姚伟性格内向,不善辞令,他因为耐不住寂寞而找了 陈(又是在姚艳萍的默许下),他根本没打算和陈谈情说爱。这种情况发生和陈的 表现有关。 陈自从和姚伟来往后,有几件事情她缄口不谈,或只是泛泛提及,从不深入具 体,如关于她的老公,关于姚伟的老婆,关于过去和未来,金钱和感情。金钱和感 情是男女关系中两个永远存在不变的极端,是男女交往中一对最为敏感而难以回避 的矛盾,然而,陈不知是天生一颗玲珑乖巧的慧心,还是和姚伟深怀同样的心情, 她从认识姚伟的第一天起,就既不和姚伟谈论金钱,也不和他谈论感情。即使在和 姚伟做爱后,许多女人这时候都习惯于用一种酥软甜腻的语调、千娇百媚、自以为 是地对男人说:你说爱不爱我啊? 你打算送一件什么礼物给我? 一句是关于感情,一句是关于金钱,然而陈这时候也只是让姚伟在自己身边安 静地躺一会儿,而不去打扰他。陈总是能够恰如其分地对待和姚伟的每一次见面, 她的性格似乎不适合夸张激烈的言行,但她平和适度的表现却总是能够将每一次见 面调剂得意趣盎然,给姚伟留下一些可资回味的东西,意外的惊喜。陈的表现总是 能够轻巧地绕过姚伟紧张敏感的内心防卫,而不引起他的抵触和回避。 陈从来没有专门地和姚伟谈论过感情问题,但他们的事情里已经不知不觉地掺 入了性欲以外的内容。陈从来没有和姚伟谈论过金钱问题,但这件事情里已经不知 不觉地消耗掉了一大笔他们体力以外的物质,即姚艳萍寄回家的数额巨大的金钱。 一方面,陈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在姚伟面前显示出了超越于浮夸的感情、肮脏的 金钱的意味,另一方面,姚伟却在大手大脚、自觉自愿地花钱。那么我们不禁要设 问,花掉的这一大笔金钱,姚艳萍从澳洲寄回家的,对于他们的关系而言又有何种 意味呢?姚伟真是花掉了太多的钱,比他原来打算为性而花的钱多得多,直至后来 为陈投资一笔巨款,帮助陈做生意。在姚伟身上,所谓“一掷千金”绝不是一句空 话。 我们现在来简单分析一下姚伟的心态:他原来打算从姚艳萍寄回家的金钱里拨 出一笔款项用于性(这一问题正是姚艳萍造成的),随后,他碰到了陈这样一个既 不向他索取感情、也不向他讹诈金钱的纯情而体贴的女人,然而,不知发生了什么, 姚伟结果不仅还是花掉了那笔专款,而且大大透支,甚至透支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 目瞪口呆的程度。是不是总有一天,这一事实会给姚伟的内心造成巨大的恍惚和压 力呢? 这时候,三年过去了,姚艳萍要回国探亲了。 姚艳萍回国那天姚伟去机场接她,回家后放下行李两人即一同去姚伟的父母家 吃晚饭。当晚姚伟父母家聚集了许多亲戚朋友,姚艳萍准备了一些礼物分送给他们。 两位老人体谅儿子和儿媳妇分别了三年,催促他们早点回去,而他们回到家已近半 夜。这时,姚艳萍才有机会将她带给姚伟的礼物从皮箱里取出来,有衣服、金表、 钻戒等。然后姚艳萍先去浴室洗澡,这时她听见姚伟在门外对她说,我要去上夜班, 时间快到了,你洗完澡后自己睡。姚艳萍在里面大声问,你说什么?姚伟说,我要 去上夜班。姚艳萍说,你今天还上夜班啊?没有请假?姚伟说,这两天厂里忙,请 不出假。姚艳萍也曾在那个工厂做过技术员,她匪夷所思地说,能这么忙吗?姚伟 说,是,这两大很忙;你先睡,被子我今天晒过了。姚艳萍匆匆洗完澡后出去,姚 伟已经不在了。 第二天,姚伟上午十点钟回到家,姚艳萍已经起床,正在收拾屋子,听见门响, 扭头对姚伟笑了一下,但没有说话。姚伟因为回来得晚了,向姚艳萍解释,活儿忙 不过来,又加了两个小时班。这天中午十二点钟他们要在饭店设宴请客,姚伟先去 卧室睡一会儿。十一点半,姚艳萍喊醒姚伟,两人穿戴整齐去饭店。两点半宴席结 束,姚艳萍和她过去的几个女友结伴去喝咖啡,她们客气地邀请姚伟一起去,但姚 艳萍对姚伟说,你就别跟我们去了,你在旁边我们姐妹说话不方便。他们两人都没 提姚伟昨晚上夜班,一夜未睡,但姚伟知道姚艳萍是要叫他回去睡觉,姚艳萍也知 道姚伟想回家睡觉。姚伟那天又喝了不少酒,就和她们分手,一个人回去睡觉。睡 觉之前姚伟没有忘记把电话线拔了。两个小时后,姚伟在昏睡中睁开眼睛,看见姚 艳萍站在他面前,姚艳萍说,怪不得我电话打不通,你把电话线拔了。姚伟起床, 穿上衣服,晚上他们还要去姚艳萍的外婆家。从姚艳萍外婆家回来,又是近半夜了, 姚艳萍在洗澡前问姚伟,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姚伟说,你先洗。可是姚艳萍洗 完澡后姚伟没有来洗澡,因为姚艳萍在洗澡时姚伟又去上夜班了。 次日上午姚伟显然又加了两个小时班,仍是十点钟回到家,而姚艳萍还没有起 床。姚伟没去打扰她,轻手轻脚在她身边躺下。但姚艳萍却突然转过身来伸手碰他。 姚伟此时当然还没有睡着,不可能这么快,然而他的身体困倦如泥,麻木不仁,被 姚艳萍的手指碰过后却丝毫没有反应,而根据姚艳萍以往的经验,姚伟就是真的在 睡梦里也不至于如此。姚艳萍忍不住发出一阵啜泣,说,姚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 要对我说?姚伟没有回答。姚艳萍说,你是不是怪我离家三年不回来?你是不是怪 我在外面把你忘了,一个人在澳洲乱搞男人?姚伟,我今天可以当着你的面赌咒发 誓,三年来我要是在澳洲搞过一个男人,叫我走路被车轧死,坐飞机撞在山上,乘 船掉到海里!三年前我走的时候对你说过,我离开你到澳洲去是自作自受,我无论 如何不会在外面搞男人。我说到做到。我也对你说过,我不在时你搞个女人我理解。 你如果没有搞过,我们的关系没有受到丝毫玷污,当然最好;你如果搞过,我也不 怪你。我回来后问过你什么没有?你为什么这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你是 不是搞了别的女人,对我没有兴趣了,把我忘了?早晨有个女人打过两次电话来, 是不是她?姚伟起先不响,这时他眼睛仍然没有睁开,身体也仍然不动,但是他开 口说话了:是她。姚艳萍说,我回来了她还给你打电话啊?你和她多久了?还没有 和她了结?你没有给她点钱?她是谁?是不是比我好? 过了一天,姚艳萍找到了那个女人。不知道是姚伟自己告诉她的,还是姚艳萍 从别人嘴里打听到的。姚艳萍毕竟是从澳洲回来的,她彬彬有礼地邀请陈去本城最 好的酒吧喝咖啡,在那儿,姚艳萍坦率而诚恳地向陈提出了两个问题:1 ,你和姚 伟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没有结婚的打算?2 ,姚伟生理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对第一个问题陈的回答是肯定的,是的,她打算和姚伟结婚。对第二个询问陈则显 得既惊讶又“心领神会”,反问,他过去有没有问题?姚艳萍说,过去没有。陈说, 他现在也没有,“你要对他耐心一点”。陈的这个回答和“厚颜无耻”的态度使姚 艳萍内心很不舒服。姚艳萍提出了她此行的第三个问题:你和姚伟的这件事有没有 可能用其他方式来解决?陈直截了当地问,你的意思是用钱吗?你是打算给我一点 钱,叫我不要再去找姚伟?我想知道你打算给我多少钱?姚艳萍问,你想要多少钱? 一万?两万?陈正襟危坐,板着脸说,我知道你有钱,有钱可以买任何东西,但人 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东西,有钱也买不来。我和姚伟相处了两年,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是用金钱换来的,我从来没有、也绝对不能够把自己的感情当作东西标价卖给别 人,任何人也根本用钱买不到。我要是知道你要和我谈这些,我是决不会来和你坐 在这儿的。 姚艳萍和陈谈过话后,她没有回家,暂时住在一个独身的女伴那儿。她决定第 二次和姚伟解除婚姻关系,但这次是真的。使姚艳萍作出这一决定的并不是陈这个 女人的出现,而是陈对她说的那句话。在姚艳萍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时她却意外地发 现了两个令她惊诧的情况,一个是姚伟的态度,他并不同意离婚;一个是姚伟的经 济状况,在他手上的银行存款(主要是指姚艳萍寄回家的那一项,这也差不多是他 们家存款的全部)和姚艳萍自己的估算居然相差二十五万元之巨。姚艳萍这时才如 梦初醒!姚伟在三年之后的春天见到她时出现的这种精神和身体上的状态,是一个 关于所谓的爱情和堕落的问题,并非只是因为有了一个女人的缘故。姚艳萍并没有 把她的这一不为人知的私人感想和姚伟交流过,当然也没有为此修改自己的计划, 尽管这么做会使她人财两空。姚艳萍难以释怀的,还是陈对她说的那句话.“他现 在也没有,你要对他耐心一点”! 这个陈是谁呢? 就是刚才我们去过的城北那家“故乡”餐馆的女老板。 1998.5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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