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赔 作者:3721 陈亮是个自由撰稿人。自由撰稿人是一个最近新流行的词,指的是一门早晨不 用按时起,晚上不用按时睡的工作。这门勉强算是职业的行当,对陈亮而言有优点 也有缺点。优点是生活无拘无束,想休息就休息,想工作就工作,凡事自己说了算。 缺点嘛,就是收入不稳定,换种方式说就是稿费太少,虽然也有一天收到好几笔稿 费的时候,可这些稿费的出处都是一些三言两语的豆腐块,都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吃 几顿排骨米饭。 说起陈亮当初写作的动机实属巧合。刚工作的那会儿,他在百货部总公司的一 家仓库里当保管员,有时候实在闲的没事就写点儿稿子什么的往报社里投,没想到 还真发表了几篇,更没想到的是发了稿子愣还有稿费。收到第一笔稿费的时候陈亮 激动得两眼发蓝,他用那笔稿费买了两瓶啤酒一斤猪头肉,吃着喝着的时候他发现 用稿费所买的食物竟是那么香。也就是从这时起他才发现:原来写东西也能挣钱呀! 就这样,陈亮一失足走上了文学之路。上了路之后陈亮才发现,稿费并不是那 么好挣的。上路多年之后的陈亮一说到稿费的问题仍有些生气,现在有些报刊杂志, 发了稿子连告诉你一声都有告诉你,更别指望什么稿费了。陈亮觉得这些报刊杂志 好象都加入进了市场经济的大潮,凡事都没命的省钱,省到最后连作者的稿费也给 省了。要知道稿费可是陈亮的全部收入,没有稿费他就没了生活来源。 幸好陈亮有个强大的后盾。这后盾指的是陈亮的哥哥。陈亮的哥哥开了一家以 印刷为主的公司,虽然门面不大但好坏也叫个经理。对于自己这个一门心思想靠写 作出名发财的弟弟他没少操心,隔三差五的给他送去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生活用品。 对于哥哥的帮助,陈亮也挺争气,最近一段时间愣一口气在几个不错的省级刊 物上发了几个短篇,其中一篇还发了头题。一想起这些,陈亮就美得合不拢嘴,觉 得幸运之神正在向他招手。朦胧中他似乎看到文学的那扇大门已经为他打开了一道 能容他通过的小缝隙。 对于弟弟的成绩,哥哥也看在了眼里,并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高兴。他甚至买了 块星际表送给弟弟,说这是对他的奖励,让他再接再励,再写出一些好作品来。 哥哥送给陈亮的那块星际表应该算是块名表。在陈亮眼里,名表的概念就是在 各大电视台里经常打打广告。陈亮经常能看到这块星际表的广告:一个身着漂亮泳 装的姑娘和一个肌肉发达的英俊小伙子脸靠着脸眼对着眼依在海边举着手腕冲屏幕 外面的男男女女们喊:一朝选择,终身无悔。 可惜,这块表并不象广告上所介绍的那样质量可靠经久耐用,仅仅用了两个星 期,这块表的表柱便脱落了。幸好这块表是哥哥在一家挺有名的丰群商场里买的, 这家商场对于货物的售后服务做得相当不错,很快又给他换了一块新表。可是这块 新换的表也不象广告介绍的那样质量可靠经久耐用,它的命运和上一块的命运一样, 还是用了两个星期就又出了毛病,不过这次不是表柱脱落而是表针脱落。 这下陈亮可有些生气了,这叫什么事?同一个地方怎么能摔倒两次? 陈亮拿着表再一次来到这家信誉很好的商场。他去找商场经理,被告知商场经 理正在外地开会,有事找部门经理。他去找部门经理,被告知部门经理正在酒店联 系业务未归,有事找柜台组长。他去找柜台组长,被告知柜台组长今天休息,有事 跟售货小姐们说就行。 陈亮只得跟钟表柜台上的众多售货小姐们论理,要求退表还钱。可售货小姐们 说商场规定所购商品只能在七天之内退货,现在已经超过时间,不能办理了。陈亮 说这是表的质量问题,你们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可那群售货小姐们不为所动,说 你实在要退就只能找厂家,别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不知是陈亮的运气好还是陈亮的运气差,正在他跟售货小姐据理力争的时候, 往商场送货的星际表的厂家代表到了。 对于陈亮的生气,星际表的厂家代表表现得更生气。这个厂家代表可能昨晚上 打了一晚上的麻将输了不少钱,听了陈亮要求退表的意见后,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 跟陈亮说,表的质量没问题,星际表怎么会连着两次都出现问题呢?肯定是你使用 上的问题,使用上出现的问题不在我们公司的退货范围之内。 陈亮说怎么会是我在使用上的问题?这表我还能怎么使用,表不就是戴的吗? 我还能拿它干什么? 厂家代表没好气地对陈亮说,你戴和我戴还不一样呢!表针掉下来有什么了不 起,这是正常现象,胳膊挥舞的幅度一大,表针就会掉下来。 这是什么话,表难道不是戴在手腕上的? 不管你怎么说,这表是你人为造成的损害,只能给你修一修,要想退是不行的! 你这么说不是?那咱不谈了。陈亮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限,他抢过表来扭头便 走,你不讲理,我去找讲理的地方。 看着陈亮大步往外走,厂家代表也有些后悔,现在又有消费者协会又有什么消 费者权益保护法,事搞大了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于是他冲着陈亮的背影说,你等等, 我还有话说。 陈亮虽然听见了厂家代表所说的话,但他没有回头,大步地走出了商场。 陈亮在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给星际公司的驻青办事处打了个电话,说找他们 的负责人。找到负责人后,陈亮先把刚才星际表的业务员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说,你们的代表说我所购买的表出现的问题是使用上的问题,所有责任都在于 我,现在我想听听你们领导的意见。如果你们确实是想推卸责任的话,我只好采取 我的措施,以后的一切后果你们自负。 星际公司的负责人从陈亮的口气上已经判断出他决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 于是他对陈亮说,那个业务代表说的不对,他必定不是什么权威吧?他只是一个刚 毕业的学生,他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客户呢?他回来后我们会狠狠批评他,至于 表到底是什么问题,请你拿到我们这里鉴定一下,如果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你退你 换都没有问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到这里,陈亮的脑子忽然一亮,想起了前些日子被新闻媒体炒得热热闹闹的 那个打假青年王海。如果真是质量问题,我是不是也可以加倍索赔,如果真能这样, 这笔钱可是飞来的财富,这得多少篇豆腐块才能赶得上呀! 带着美好的想象,陈亮来到了星际表的驻青办事处。星际公司的钟表鉴定师, 也就是那个修表的大爷显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为陈亮只是个普通的要求修表的 客户。陈亮递给他表后,问这表是不是质量问题?修表的大爷一眼一看就已经确定 是质量问题,因为时针依旧在跑,脱离的仅仅是分针。 是我们表的质量问题,修表的大爷告诉陈亮,这样这块表我们就可以免费为你 修理了。 听到这句话,陈亮顿时觉得自己高了几厘米,腰也挺得直得不能再直。他对大 爷说,表你先甭急着修,有些事还需要再处理。你们经理呢,现在我要找你们的经 理,这块表给我造成了损失。 边说损失陈亮边在脑中构思合理的损失来由,他真不愧是写小说的,事情的发 生很快使被他纳入了小说的情节,而且天衣无缝。他对修表的大爷说,这块表我是 用来送人的,它只是我送的礼物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我把它当成礼物送人,是为 了要和这个人达到某种程度上的默契,伴随着礼物的还有一些别的公关措施,比如 吃饭唱歌洗桑拿之类。可是,因为这块表先后两次所出现的质量问题,我所希望得 到的和他之间的那种默契被他转嫁到了别人头上,我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这些就 是我的损失。造成我损失的主要责任人就是你们的星际表。 听了陈亮所述说的损失,修表大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 所说的话,实在不该轻易的承认是表的质量问题,可是事情已经如此,改口也来不 及了。此种状态下,他所做的极限只有拖拖时间。 他对陈亮说,事情真象你说的这样的话,怎么解决我也做不了主,这得需要经 理亲自来处理,可是今天经理有事外出不回来了,你看明天解决合适不合适? 陈亮想,跟他们说也是白费口舌,他不过是个修表的,再跟他说下去也无异于 对牛弹琴。他不过是想拖拖时间,可拖拖时间怕什么?越拖对自己越有利,自己所 构思的损失里还有很多漏洞,正好可以利用这时间来补一补。想到这儿,陈亮起身 冲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那我现在就不打扰了你们工作了,我明天再来。 见他要走,修表的大爷忙起身送他,送到门口时用一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口气 对陈亮说,我差点给忘了,明天是星期六,后天是星期天,这两天我们休息,看样 你只好星期一来了。 星期一?星期一就星期一,只要你不叫我明年来就行。陈亮回头冲大爷笑笑后 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陈亮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睡不着觉,越想越觉着这是一项发财的好事, 越想越激动,最后干脆从床上翻了下来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写了进来。 到第二天早上,一份打好的稿子已经摆在了电脑桌前。 本人于一九九七年一月八日在丰群百货股份有限公司购买了型号为74123星际 牌全自动手表一只,在仅仅使用了十五天便出现质量问题,具体表现为表柱脱落。 于是本人在一九九七年一月二十四日到丰群百货股份有限公司进行投诉。 鉴于上述原因,本人提出了合情合理的处理方案:调换一块新表。对于本人提 出的处理方案,丰群百货股份有限公司和星际公司都表示同意,并在一九九七年二 月三日(请注意日期, 调换一块表用了一个星期!)将一块新的型号为74123星际 牌全自动手表交于本人手中。为了调换这块表,本人不得不到丰群百货股份有限公 司来来回回达两趟。 事情如果此时结束,本人将会对星际公司的售后服务产生近似良好的印象,可 惜事与愿违,让人遗憾的事很快又发生了。 这块新调换的型号为74123的星际牌全自动手表, 在使用了相当可怜的一段时 间之后,又出现了产品内在质量问题(经星际公司自己鉴定所得出的结论,有人证 也有物证),此时的具体表现为表针脱落。 前后两块星际表,从新表到出现质量问题的时间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十五天。 这让本人及知情者不得不想念星际表的寿命仅仅只有十五天! 鉴于上述原因,本人于一九九七年二月十八日不得不再一次来到因为表的质量 问题才相当熟悉了的丰群百货股份有限公司投诉。可就在本人的投诉过程中,另一 件让人遗憾的事情又发生了:闻讯而来的星际公司代表在了解情况之后,提供给本 人的售后服务是以下这样的。 星际公司的代表首先告诉本人,星际表是不能经过任何震动的,一些细微的震 动(例如走路时胳膊挥舞的幅度过大、把表装入口袋再从口袋中掏出等等)都能导 致星际表本身出现内在质量问题,所以,本人所购买的星际表出现表针脱落这样的 质量问题的责任在于本人,而不在星际公司。 我想问一下星际公司及其代表,如此怕震动,星际公司所销售的究竟是表还是 炸弹?星际公司忙于推卸责任的所作所为和欺骗又有何异? 至此,本人对星际公司相当不满,对星际表也失去了所有信心。 事已至此, 我也无须多言。 为了这块表,我费时(时间)费神(精力)费财 (来回车费、电话费及一些隐形利益)。在我的“时”“神”“财”都受到相当程 度的损失时,我一定要为自己要个说法,要讨回这个公道。如果星际公司有能给我 一个合理的解释,不以给我一个婉转的说法,那我只好依靠公平的法律,让法律来 清断这一个月来的是非曲直。 我可以坦白地告诉星际公司的代表,本人一贯好钻牛角尖,为了正理,我可以 拿出十倍甚至百倍于那块星际表的代价。我就是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婉转的说 法。 我相信,这个婉转的说法对星际公司的惩罚是相当必要的。谁的错,谁承担。 陈亮翻来覆去看这份打印稿,越看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这样想下去,自己索 赔成功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是如何确定索赔的数额呢?陈亮又动开了脑子,狮子大 开口显然是不太符合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可百儿八十又不能让自己为之开心,那 该如何索赔呢? 很快,一个主意就在陈亮的脑子里浮了上来。索赔的数额让他们星际公司自己 定,可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自己应该首先问他们,连着两块表都出现质量问题的概 率是多少?如果是十分之一,就让他们赔偿十块钱;如果是百分之一,就让他们赔 偿一百块钱;如果是千分之一,就让他们赔偿一千块钱;如果是万分之一,那就是 一万块钱了! 他们敢赔十块吗,他们敢说每块表里就有两块坏表吗?他们敢赔一百吗,他们 敢说每一百块表里就有两块坏表吗?他们敢赔…… 到了星期六的晚上,陈亮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一个念头又擦亮了 他心中的火花,这个念头甚至已经完全推翻了昨天的念头。我可以这样办,对,完 全可以这样办,他一翻身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可以上法院起诉他,起诉他给我造成的精神损失,是怎样的精神损失呢?我 可以说我是一个作家,虽然这种称呼有点让人脸红,可我有市作家协会的作家证, 说起来也就勉勉强强。 精神损失摊到一个作家的头上,事儿可就大了。 首先,这块表对作家的精神造成的妨碍能使作家无法正常构思,这样就严重地 破坏了作家的工作环境,没有良好的工作环境作家就写不出小说,写不出小说作家 也就没有稿费。要知道我的全部收入可都是来自稿费呀!哎哟,这下事可就来大的 了!这可是国内首起此类的诉讼案呀!只要再找上几个新闻界的朋友曝光,那还不 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想到这儿的时候,陈亮仿佛看到一张张报纸上赫然醒目的标题:《作家陈亮状 告星际公司,要求赔偿精神损失》。如此下来,我不就成了全国的新闻人物,到那 时候我再出书写文章岂不是很快就冲进了名作家的队伍? 陈亮在床上越想越激动,激动到最后,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成了著名的作家。慢 着,等一等,事情真的能像想象的这么容易吗?如果法院不受理该如何呢?如果法 院以调解为主呢?如果新闻炒不起来呢?这事还是先找个律师问问再说。 第二天,陈亮又写了一份新的材料,并传真给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的朋友是 律师。 新的材料在内容上和上一次的有些不一样,事情经过交待完以后是这样写的: 在购表换表及退表这一系列的活动中,我费时(时间)费神(精力)费财(来 回车费,电话费及一些隐形利益)。所以,我要求依法得到赔偿。 上面所提到的“隐形利益”指得是我的精神损失。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我的 所有收入均来自于我的稿费,如果写不出稿子,稿费也就无从谈起。还要说明一点, 写作是一项纯思维的精神运动,如果一个作家的精神受到某种外界作用力的妨碍, 那他的心情便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影响。没有好的心情就写不出好的稿子,这是众所 周知的事情。 在提出赔偿要求之前,我想先说明一下购买这块表的三百五十元钱的来历。这 三百五十元钱是我的两部短篇小说的稿费总合。在今年一月八日的时候我把它换成 了那块星际表,我的本意是要让它成为我写作成绩的证明,让它激励我,以便让我 写出更好的文章。 可是,我的愿望成了什么?一块毛病不断的表! 这一个多月(时间会越拖越长)里我常常会想起这件事,尤其是准备写作的时 候我会很自然地想到这件事,这是因为我的写作成绩成了那样一块让人心痛的表。 我的心情自然也是坏得不能再坏,我甚至可以说,这一个月里我根本就没写成什么 象样的文字。 这一切归要结底的原因就是那块星际表。买了坏,坏了换,换了再坏,再加上 星际公司代表对我的恶劣态度及欺骗,我的精神便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伤。 为此,我决定起诉星际公司,以求我的合法权益得到保证。 事情已经脱离了打官司本身的意义。我所希望的是精神损失赔偿得到法律的证 实。另外,我已准备联系一些新闻媒体,要对此事进行一系列的曝光,以求啬此事 的社会意义。 转眼到了星期一,可律师的答复还没到,朋友说他这两天挺忙,一有空就马上 去找他的律师朋友,就是这两天的事。 只好先不管律师,先去找星际公司。不行!咱不能再去他们那儿了,那样就显 得咱被动了,应该让星际公司来找咱。陈亮想,先下手为强,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再说。 星期一的下午,陈亮来到哥哥陈东的公司里,用公司里的传真机给星际公司发 了一份传真,传真的内容是第一次的电脑打印稿,在打印稿的最后,陈亮留下了自 己传呼机的号码。 这下该你们着急了,你们该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了吧?陈亮自己琢磨,这下他们 该主动来找我了吧。 可是事情和陈亮想的完全不一样,第二天星际公司没给他打传呼,第三天星际 公司也没给他打传呼。到了第四天晚上,朋友的朋友,也就是那个律师的意见转达 了过来。 律师说了五点。第一点,表的质量问题要由权威的技术监督部门来认定,星际 公司和陈亮的个人意见并不做数。第二点,星际公司的代表所说的话没有法律效力, 他并不能全权代表星际公司。第三点,赔偿精神损失的要求没有任何法律依据,不 管你是作家还是别的什么。第四点,被新闻媒体炒起来的可能性不大。第五,你吃 饱了闲着没事折腾这种破事干什么!? 陈亮有些灰心,但又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鬼知道你这律师到底合不合格, 我还是再去找个律师问一问吧。 就在这一天,陈亮的传呼机响了,陈亮回了电话,是星际公司驻青分公司的经 理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很婉转地表示了歉意,他说这批表是新款式,质量上确实存 在着一定问题。 虽然看不见那个经理的模样,陈亮也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边的谀笑。说起来杀 人不过头点地,对于一个已经示弱的人陈亮也没什么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就只好 说,我并不是冲着索赔的那点钱去的,我是冲着这件事,冲着你们的业务代表去的, 如果不是他胡说八道一通,我才懒得搭理你们呢,我的工作那么忙,我的时间那么 宝贵,你说说你们耽误多少事啊。 这么说你主要是对我们的业务代表不满了?经理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要 好好训训他,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我当然对他不满了,不是不满意,是很不满意,要是没他,什么事都没有。陈 亮刚说完就感觉自己说错了,这样推下来。矛头不是直接指向了业务代表吗?我跟 他又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那个经理在社会上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大的把柄当然是不能放过的。于 是他在话筒那边笑了,我们一定会给你圆满的答复,你尽管放心。 第二天,陈亮的家里来了客人,这位客人就是在商场里遇到的星际公司的业务 代表。陈亮很奇怪他怎么能找到自己的地址,就问他。他告诉陈亮给星际公司的传 真件时有电话号码的记录,打电话一问就知道了。 那个业务代表给陈亮的感觉是他昨晚上赢了钱,因为今天这小子的脸上堆满了 笑容。英雄不打笑面人,对于他满脸扭出来的笑容,陈亮也无计可施,只好请他落 座。这小子坐下之后,陈亮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判断不对,他昨天晚上不是赢了钱, 而是输了钱。这家伙哭丧着脸告诉陈亮,自己已经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生不如死, 领导说既然这件事都是他引出来的,那就得他自己来解决。 以前都是我错,是我不对。您老人家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如果你不 放我这一马,我就会面临被开除的危险。你得知道,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你忍 心看着他们忍饥挨饿吗?您放心,您要求赔多少我就赔你多少,绝不跟您讨价还价。 你说个数就行,多了我现在没有,但你可以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扣,我一开工资,扣 下啃馒头嚼咸菜的生活费剩下的都给你,你看成吗? 这不全是你的问题,我现在面对的是你们公司的集体行为。而不是你个人。 可你怎么跟经理说全是我引起的? 你只是这事件的导火索而已,别的再没有什么。 可是我们经理认定了这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所有麻烦都得我一个人来承担。 你怎么个承担法? 你要求我们公司赔你多少钱,我就得赔你多少钱,这钱全部要从我的工资里扣。 这算怎么回事?这不成了剥削你吗? 您甭客气,我身上有的是肉,您尽管剥削,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只要您放我 这一马,我求您了。说着说着,这小子有声有色的脸上几乎要流睛泪来。 望着这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汉子就差给自己下跪了,陈这的心忽然软了。算 了算了,也不应该都怪他,该他什么事呢?我所要求的目的和他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呢?算了算了,歪门邪道毕竟不是文学的正路,也不是生活的正途。天上哪能那么 容易就掉下馅饼来?就是掉下来也是有主的,咱可不是横刀夺爱的人。想想这些, 再想想朋友跟他转达的那个不知称职不称职的律师的意思,陈亮不得不琢磨:还是 算了吧,我也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们折腾,能折腾出点成绩来还值,如果什么也折 腾不出来,那我不是赔了?再说这小子和我又有什么仇,我折腾他算干什么的,他 不过是我所找的借口罢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装样了,事情已经这样我也就不难为你了,你把表给 我退了就行了。 谢谢您,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小伙子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谢谢,然后给陈亮办 理了退表手续。 望着那小伙子出门时的兴高采烈样,陈亮知道了这次索赔失败的原因,那就是 自己太善良了!自己完全可以摆出个赖皮架式,从星际公司里蹭出个万儿八千的。 算了算了,陈亮自己安慰自己,那样得来的钱自己花着也不会舒坦,谁让咱是个善 良的文化人! 半个月后,又有一件事让陈亮脑子里充满了索赔的概念。他在一家不错的文学 刊物上发表的一篇小说被另一家更大型的文学刊物转载时,“陈亮”的名字竟被写 错了。 知道这件事之后,陈亮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著作权法》等一系列的相关法律, 浮现完这些之后出现的却是另一幅情景:我可以和这家大型文学刊物打官司,让他 们赔我精神损失费,不在多少,打来打去,打去打来,无论输赢我都可以大大的扬 名,出名之后我再出书写小说那还不有的是市场? 这次我绝不能心软。陈亮对自己说,这次索赔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