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和鱼之迷失 11点的时候我大汗淋淋地醒来,通常这个时候我还不会醒。但是我听见一些 声音。我记得这个声音,性感的,暧昧的,他的声音。他叫我,安安,安安…… 我从梦中惊醒。 那时我正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我在火车上,温暖而嘈杂,车窗外有树飞快地 闪过,他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说,安安,安安,我带你回北方。你不是要 看湖吗? 北方。湖。水里的波光。鱼。 这个北方的男人。有着那样洁净的白色衬衫,忧郁的眼睛,他凝视我。他说 带我回北方。 我懒洋洋的离开我的床。阳光已经可以从我的纱窗照射进来,空气里有古龙 水的味道,若隐若现地飘拂。那是我昨晚的熏香。是一个清凉的秋天的上午。 我无事可做。 白天总让我觉得虚弱,阳光下我老睁不开眼睛。找出我的牛仔裤和黑色皮衣, 戴上太阳镜,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是我还是出门了。 我记得妈妈对我说,安安,你要是一直呆在屋里,那你就会逐渐变成一只困 顿的野兽。 我不要变成野兽,我很乖,我要出去晒太阳。 即使是星期天可还是会塞车,在那样长的队伍里我坐的TAXI被淹没。这个时 候有风吹过来,一片树叶扑到我脸上,一次轻快的触摸,然后它掉在我脚边。我 踩碎它。我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往往这个时候我只有抽烟。于是我抽烟。 上车的时候我告诉司机我要去广场。那里人很多。我还没有试过在这样的白 天去广场看人。 有人在那里滑稽地跳舞,舞曲的声音很洪亮。是一种交谊舞。令我觉得好笑。 马上有一个什么花卉节了,马路上可以是很美丽的,因为有许多花在路边盛 开。当然是人把它们放在那里的。它们就没有选择地热闹地开。 忽然之间我就觉得很无聊。 人很多也不能结束我的寂寞,我除了这些奇怪的感觉之外就什么也没有。 安安,安安,我好象看见你穿着黑色的皮衣在昆明的街上走着,袖子遮住手。 那是你吗?有一天他问我。 那个时候我正在向他汇报这几天昆明的降温,兴致勃勃地打字给他,说我一 直喜欢冷冷的感觉,那可以使人清醒。 他这突兀的一问使我定在那里。他是怎么知道的。是的,我的确是喜欢长长 的袖子,我的手就渐渐缩在里面。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那是我,如果你觉得你看见了我。 这样的滋味其实真的不好受。当我已经没有办法隐藏的时候是不是我就该选 择暴露。网络上,或者,真实之中。 然而我什么也不能做。象是一条被网困住的鱼。挣扎是没有用的。那结果已 经注定。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出很远。这样恍惚的感觉再次袭击我了。象是梦游。走路 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走在哪里,或者要到哪里去。 但是我发现我站在一家民航售票处的门口。 那使我非常害怕。 我走进去。小姐热情地询问我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 或者,我想去哪里。 机票是六百八十块一张,我黑色的那双阿迪大约就是这么多钱买的。我立刻 想着我在跑向他,嘴角便浮起怪异的笑。 我呆了两分钟之后还是走出来。那样的痛苦我简直无法排解。当马上就是国 庆节的长假而我又正好有钱买机票的时候,我心里就会立刻开始打仗。 去。不去。 不去。去。 反反复复,纠缠不清。 安安,我小时侯很不乖,有一次正在爬墙而被老师抓住,他就罚我站在墙上 一个下午,很多人看我。现在我只想知道那时我的表情。他笑着告诉我这个。 我眼前立刻出现一个场景,在夏天的午后,那个曾经带着小黄狗在林间奔跑 的孩子,站在高墙上被人指指点点。心就开始微微的疼痛。甚至我好象看见一条 站在岸上的鱼。 被隔离。 被排斥。 被拒绝。 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暧昧,性感而又略微的沉郁。很,好听。说着这些的时候 他一点也不难过了。可我开始心疼那个孩子。 一条站在岸上的鱼。 离开他的水,已经无法再靠近。 我只是想看看他。凝视他的眼睛。被他凝视。被他温柔的忧郁的眼神包围, 然后渐渐就没有了力气。 就是这样简单的,就是想看看他。 然后我可以转身走掉。如果他需要我离开。 那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因为我已经看见他了。 不过我还是很希望能和他一起吃顿饭。看他抽烟的姿势,看他懒洋洋地拿着 香烟,对我说,安安,安安,你很乖。 再次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我真的渐渐没有力气。懒懒的。 我经常这样在人群中游离似的走路。可以很呆。可以很木。藏在太阳镜后面 就以为没有人能看见我。 六百八十块一张机票。一双阿迪运动鞋的钱。或者,几条香烟。或者,两三 支口红。我就可以见到他。 我实在是不想换算这些。 可是,我没有办法停止所以我还是一直想一直想。 安安,乖安安。他这样说。 鱼。岸上的或者水里的,都将令我完全丧失一些东西,比如,一贯的保护。 或者其他。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然而这样的迷失会很美。象,半醉着,不醒。 我根本不想躲避。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不需要谁来告诉我。 我们都不想躲避。 或者说,逃避。 回到家。 这感觉让我舒服。躲在屋子里是比较好的,不需要隐藏。 我放《X 情人》给我看。它又叫《天使多情》。 天使是个男人,温柔地从背后环抱她。她不再失眠。 我呢,我只是一条搁浅的鱼吗。 是这样的吗。 我问很多遍但是都没有答案。 搁浅或者被困。结局都是一样。 我只是一次被选择的结果。他只是无意中选择一个在线的昆明女孩子,在OICQ 上。 而我将没有选择。 安安,安安,我知道我终于将见到你。不管哪一天,我将见到你。电话里他 沉静地对我说。 你不要再误导我使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好吗。我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渐渐 就开始忧郁。还是笑着的,但是我真的开始陷入忧郁。 又开始和自己打仗。交战。纠缠。迷失。 他是我可以如此轻易爱上的男人,而我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若不是长久的 分离,就是短暂的盛开然后凋谢。 没有人可以改变。可也没有人可以逃避。 我知道我来这世界就是为了与他相遇一次。 一次就够。 这样的感觉,一次就够。 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