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 我的母亲有一个秘密,这事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本来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想清楚的,可惜这世上的事就是巧,秘密就是让想知 道的人不知道,不想知道的人知道。 那时我只有七岁,刚刚学会自己和自己玩。 母亲来了, 每年都有那么一次,母亲来了。 她带着大包小包的零嘴和一些银子,来看我和我父亲。 只有父亲才相信她的鬼话,也只有父亲才能和她在一起说一大堆鬼话。 通常,我会被赶出院子外玩耍。 今天也不例外。 可我今天肚子有点不舒服,一个人肚子不舒服时会上上厕所,上完厕所后就会 回家吃药。 我回了家。 回家太早并不完全是我的过错。 我的过错是不该坚起耳朵,偷听大人们的谈话。 娘说:“你还好吗?“ 爹说:“还不是那样!” “我想你!” “我也是。” “天宝乖吗?” “有点淘气!” “辛苦你了!” “其实……其实……”父亲叹了口气,道:“还是和娘在一起,他才会乖!” 房子里传来母亲的哭泣声。 我不认为在野地里抓两只青蛙就是不乖,我不认为和娘在一起我会更变得更好。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娘在哪儿? 娘是一年一度的瓜子话梅。 吃完了还是饿,还是渴。 别人都说我是没娘的野孩子,那个女人是我父亲的情妇。 她来只是为了骗我父亲的钱,如果我父亲,有钱。 我信,我怎么能不信。 我从她的怀中感受不到一丝母亲的温暖。 她出门时,父亲没有送他,叫我送。 我父亲就是一个笨人,她说不送,你说永远不送么? 她拍拍我的头,问道:“孩子,想娘吗?” 我极不情愿放下口中的手指头:“想。” 有时候撒点小慌不是坏事,可惜我父亲从不教我这些做人的道理。 她笑了,笑得真甜。 出了村口,邻家的小虎正在撅着屁股玩泥巴。 我说:“娘!我想玩!” 她摸摸我的脸:“好吧!要小心呀!“ 玩泥巴又死不了人,小心什么呀。 我说:“娘,你走吧!” 她又哭了,哭得真伤心。 望见她的背影,我仿佛少了一点东西,混身不自在,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天宝,你娘真的是仙女吗?”小虎一脸傻气。 “是呀!我娘会飞呢!”我从未亲眼目睹,是爹说的。 “你外婆凶吗?” “我外婆是天上的娘娘,凶着呢!”这也是爹说的。 “你外婆不让你爹和你娘在一起玩吗?” “对呀!所以没人陪我外婆玩!”这不是我爹说的,是我自己想的。 小虎神秘地说:“你骗人!” 我拍拍胸脯:“骗你是小狗!” “你娘不是仙女!” “你再说一遍!” ”我爹说你娘不是仙女!”小虎气呼呼地大声说。 张铁匠家,火炉正旺。 两三个伙记赤膊上阵,叮叮当当打铁器。 “董天宝,干嘛呢,还不回家去!”张铁匠拎了一个酒葫芦,嚷道。 “你家小虎说我娘不是仙女!”我想砸点东西,可惜人小够不着。 “这小子和你闹着玩呢!”铁匠哈哈大笑。 “爹,昨天你喝酒时明明说你在怡红院见过他娘的!”小虎一肚子委屈。 “你信不信我打死你!”张铁匠威胁道。 小虎暗暗抽泣。 “老大,咋一个人去快活,不怕嫂子骂么?”伙记们偷笑道。 “去去去,孩子的话你们也信?”张铁匠怒吼道。 那天晚上,我没回家。 爹和村里的几个叔叔找遍了村里村外,都没寻着我。 爹也问过小虎。 小虎说我找娘去了,他怕挨打没说是怡红院。 爹苦笑道:“他刚见过他娘,不可能再去找娘。“ 真理在小孩子口中,大人就不信。 娘啊娘啊,你在哪呢? 黑黑的夜里,只有几声狼嚎。 娘啊娘啊,你若真是天上的仙女,你为何不下凡来救儿呢? 我开始后悔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靠着一棵大树,闭上眼睛,睡着了。 开亮了,老天终于亮了。 我发现远方有一队人马,有花衣的姐姐,有长须的汉子,还有顽皮的猴子。 他们也发现了我。 花衣的姐姐说:”谁家的孩子,真可怜!“ 长须的汉子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有几个没家的孩子不奇怪。“ 花衣的姐姐问我:”饿吗?“ 我点点头:”姐姐,你能帮我找娘么?“ ”你娘在哪里啊?“ ”我娘在怡红院!“ 卟哧一声,长须的汉子笑了。“窑姐的野种!” “老四,不许瞎说!”花衣的姐姐涨红了脸。 我先和花衣的姐姐成了朋友,然后是猴子和老四。 他们是耍把式的,走一个地方就演一个地方。 我喜欢看他们的演出。 也许我天生就是个耍把式的,我还学了两手。 一天,花衣姐姐给我买了件新衣服,我好喜欢。 我穿着新衣到处跑,花衣姐姐好开心哟! “天宝,今天你就可以见到你娘了!”花衣姐姐说。 花衣姐姐从来不骗我,我要见娘了。 “老四,带他到怡红院!”花衣姐姐命令道。 “姑娘!这要花好多银子呢!”长须汉子叹道。 “我给!”花衣姐姐生气了。 怡红院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我躲进老四的袍子里,我怕。 老四也霉头霉脑,不知想啥。 “你娘叫什么?” “我不知道!” 老四犯了难。 门口的龟公更犯难,没见过嫖妓还带孩子的。 “老弟,要姑娘吗?个个水灵,天女下凡似的。” “我只是看看。” “不想玩玩吗?” “这个,这个嘛。。。。。。”老四用手指指我。 龟公会意,不再多嘴。 “大爷,我这的姑娘包你满意。”老鸨一脸媚笑。 “我想一个一个的挑!”老四大着嗓门道。 “大爷,我怕姑娘们不愿呢!” “这点玩意够么?”老四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 “我去说说!”老鸨的眼都红了。 老四按住金子,道:“快去!” 春兰秋菊,夏荷冬梅。 。。。。。。。 都不是我娘。 也许我娘不在这儿。 老四想安慰我几句,他没说出口。 那儿的确不是安慰人的好地方。 “大爷,这就要走么?”老鸨变了脸。 “寻常脂粉,大爷我不爽!”老四挥挥袖子。 “有一个,只怕你出不起价。”老鸨赌气道。 “谁?” “七姑娘!” 我记得我爹唤我娘就叫七姑娘。 七姑娘是怡红楼的头牌,只侍候上等客人。 老四不是,我也不是。 还好,我们有一锭金子。 那是花衣姐姐的嫁妆。 老鸨相信,有一锭金子的客人,还会带来第二锭金子。 所以我和老四都没有骗她,她自己骗了自己。 我们在一间房子里等七姑娘。 老鸨敲了好几次门,每次都劝老四,哄我走。 老四都说没事没事。 老鸨对龟公说,这客人一个比一个怪。 “七姑娘来了!”老鸨扯着嗓子叫道。 门外有一个美丽的影子。 “七姑娘,来了!”老鸨撩开门帘。 一个女人进入门来。 “天宝,他是你娘么?”老四低头瞧我。 “该来的终究会来,你躲也躲不了!”老鸨抽了一口烟。 “孩子大了!”娘皱皱眉头。 “你打算怎么办?” “送他回家!” “告诉他爹真相?” “不!”娘想了想,转念道:“还是由孩子去说吧!” “说!你这几天都到哪儿去了!”爹爹褪去了我的裤子。 “爹,我不敢了!”我流了不少眼泪。 没用,没用,爹爹是真的发脾气了。 “爹,我真的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爹爹把我的屁股打肿了,好痛! 我没说我到哪里去了。 我说了,爹爹也一样不高兴。 都说孩子是父母身上的肉,打在孩身上,痛在父心里。 爹爹总算住手了。 “你这样子,怎么对的起你的娘!” 我在小村口,又碰到了小虎。 他坏笑道:“见到你娘了吗?” 我打了他一耳光。 “我娘是七仙女,她爱上我爹董永,生了我董天宝。我外婆是王母娘娘,她很 凶,她不喜欢我和我爹爹,把我娘关了起来,一年只准我娘看一次我和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