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飞行 ……有一种花只开在深夜,暗黑的背景下,颓败的花瓣微微呻吟,我们都是 这黑夜里糜蓝的花——你,还有我。 透明长颈瓶里的水已退却至瓶底,萎蔫的百合奄奄一息的垂着头,到处飘浮 着令人窒息的腐烂和绝望的味道。 乔丝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指间轻晃着纤细而悠长的香烟,微微辛辣的烟草味 在唇齿间游转,她微眯着眼斜睨抚弄百合的小尘,徐徐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我们是否应该结束,小尘揉捏着快要凋零的花瓣,满手粘稠的汁液。 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声嘶哑而绝望的回响。 想回到他身边去?小尘还没回答,乔丝猝然站起,艳丽如饱含毒汁的唇贴近 她,冰冷中带着一丝甜腥的味道。 你离得开我吗?乔丝的手指如蛇般在小尘腰上缠绕,放纵地吻着她的下巴, 一吻接一吻。不,小尘轻轻地呻吟。乔丝没有停止。不!小尘尖叫着推开她,顺 手抓起一个硬物砸了过去。红色的鲜血顺着乔丝的额角流了下来。 一片寂静,只有红色液体流动的声音,乔丝抬起手,用嘴吮吸手指上沾有的 鲜血,腥腥的。一抹妖异的笑容浮在了她的脸上。 三年来,你就象娇弱的瓜藤,被我细心扶持,才长成今天的妖娆,我怎么舍 得你离开。这辈子,你都注定逃不开,这是你的宿命。 不管怎样欠你的,我用三年的青春也已还清。我爱他,我明天就会搬出去。 小尘的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丝,目光坚毅而冷静,乔丝的心开始颤栗。 小尘,我们生活了三年,也抵不上你和他短暂的相处吗? 这不一样,我和他是爱情,和你,只是因为彼此寂寞,才会颓废的堕落。我 要结束这场噩梦,远远的逃开,不再去想。 乔丝手中的烟抖落在地上,米黄色的地毯瞬间被烧出一个醒目的黑洞,周围 一片焦黄。 ……我想轻轻抚摸你潮湿的鼻尖,还有你手心里的纹路,蜷缩在那些泪水里, 阳光能有多远,黑夜能逃多远,我不知道。 小尘散乱着头发,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孑然穿过城市的黑暗。冰冷的夜风 穿透了她的肌肤,她感觉到自己日渐枯萎。 傍晚陪乔丝在PRADA 买鞋,店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幽暗的香水味道和殷勤店 员的笑脸。乔丝试着一双黑色的细带皮凉鞋,手亲昵的伸进小尘细腻的脖颈,来 回抚摸。小尘漠然转身,透明亮洁的橱窗外,是凡愕然死灰的表情。 她无法移步,也无法去向他解释,她本不属于这个明朗的世界,只怪她,破 坏了游戏规则。 痛苦的凝视,瞬间如过千年,她绝然转身,任凭乔丝的拥吻,身后灼烧的眼 神,让她的身体僵硬成灰。 凡,我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让你看到我的生活,那些丑陋的美丽,是我和她 在绝望中生存的勇气。 敲开凡的门,小尘艰难的诉说,不敢看他的表情。 为什么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过这种颓废的生活。凡感到心在隐隐的痛。 原谅我,我不该瞒你,可我真的很爱你,小尘疯狂的摇着他,眼里全是绝望。 凡惘然的站着,失去了任何的言语。眼前这个美丽而又狂乱的女人,迷茫的 眼神,苍白的脸和零乱细柔的头发是熟悉的,但生长于阴暗中的心却是如此的不 可捉摸,她让凡感到陌生。 他想抓住她的手狠狠吼叫,做回你自己吧,为什么自甘堕落……但是看着她 慌乱无助的眼神,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离开她,凡受伤的眼神满是痛楚。 不可能的。 为什么? 来到这个城市三年了,我没有亲人,与她相依为命,我们已经是彼此的一份 子,我想我永远无法摆脱她。 那也不必押上你的青春,你们可以以其他方式在一起,比如亲情、或是友情 …… 小尘打断他的话,你无法理解她对我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你呢,你对她算什么。 我和她一样,都憎恨男人,都不相信爱情。如此简单。 我呢,算什么? 不,你不一样……小尘轻轻的啜泣。 她能给你什么? 安全,她让我感觉不到压力和侵害。我从来不奢望幸福,只需要宁静和安全。 她可以在我绝望的时候攥住我的手,让我安静,我只需要那种温暖。 我也可以给你。 你可以吗?小尘冷笑,你们男人时刻充满了欲望,我讨厌这种欲望。 或许有一天我会变成爱情的乞丐,只剩下艳丽空洞的躯壳陪伴我的寂寞,但 是我依然执着地挥霍,挥霍。凡,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小尘把脸贴过来,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眼神里一丝的天真,转瞬而逝, 只剩下苍白的空洞。凡的鼻子有些酸楚。 因为我和她都是黑夜里糜蓝的花朵,已经腐烂。 那么,你就活在她的阴影里吧,去过那种畸形变态的生活!凡狠狠捏住小尘 的手,眼神仿佛要将要她炽烧。 那是一双白晰透明的手,十指纤巧而又柔软,清秀的手背上,有一道弯月般 粉红色的疤痕。 见到这块疤痕,凡触电似的松开手,终于崩溃。 小尘,为什么要认识你,我该怎么办? 希望一次次地幻灭,破碎。誓言在空气中流荡,飘散。爱情,到底是为了什 么? 火爆的DISO,随处涌动的颓废面孔,杯盏交错的喧闹,醉意醺然的凡,无意 撞倒的人,围聚而上的流氓,酒瓶、鲜血、碎片、狞笑的面孔以及丑恶的掠夺, 在凡眼前织成一道窒息的网。渐渐模糊的视线,飘然而至的黑色长裙,蓬松的短 发,瘦小的身体,倔强的女孩扶起流血的凡,用纤弱的手背挡住了原本戳在凡眼 睛上的碎酒瓶。 许多次,凡都梦到那个混乱的夜晚,锋利的玻璃,深深的创口,顺着女孩白 晰手指流淌的血,溅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象是朵朵晕开的小花,充满了诡丽。 女孩冷冷的眼神,没有表情的脸,是他梦里窒息的痛楚。 ……总在拥抱自己时发现,心口还有疼痛的能力,原来,经历过的忧郁都是 黑色。 小尘的记忆永远停在噩梦的童年。遥远寂静的乡村,田间带有麦子香甜的风, 越过旷野安详温暖的阳光,继父酒后的漫骂殴打,伴着睡意的呻吟,是缠绕她和 母亲生活的咒语。 母亲是个裁缝,除了给她拥抱,便整日忙碌着。小尘有颗多灾多难的心脏, 跳动的时候,倦怠无力。她的柔弱、无助,是沿着这处病痛生长的不幸。 黑暗中风和云层掠过天空,沉沉昏睡的她在梦中惊醒,光着脚走在沾满灰尘 的堂院,听到母亲房里歇斯底里的哭泣,继父咒骂着她这个脆弱的生命,在母亲 枯瘦的身上发泄着兽性的欲望。她捂着耳朵,疼痛却无处可逃,终于晕倒在漆黑 深秋的寒夜。 十七岁飘渺的神情,记忆里某个凄绝而残剩的片断。醉酒的继父搂着她,蛮 横而狂乱,“爸爸?!”她推着他,却无力抵抗。 继父提起她脆弱的身体,“你和你母亲都属于我!”她被摔倒在床沿上,绝 望的痛楚,心脏的疲倦,她喘息着挣扎。 飘忽的灯下,一把冷冷的刀结束了继父邪恶的生命。血喷射在墙上,发出浓 稠的腥味。母亲颤抖着跌坐在地上,死灰的表情,是小尘心底压抑深藏的痛。 大雨飘泊的夜里,母亲在继父身边,用一条红色的头巾,结束了自己苦难的 生命。 童年的梦魇,是她一辈子逃脱不了的劫数和灾难。 ……当你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我正微笑着体验堕落,当爱情变成梦回时的 痛,亲爱的,不要怨我。 那年秋天,那个清冷的夜晚,小尘流落在陌生的城市,花光了所有的钱,坐 在漆黑冰冷的车站,她已无路可走。黑暗中的寂寞和绝望让她丧失了语言。她象 是只流浪途中的动物,渴求生存,渴求安定。但是没有人带她回家,也没有人给 她热水和食物。 黑色的长裙,黑色的细跟凉鞋,黑色的丝带随夜风轻轻扬起。栗然,她额头 一冰。那是一只苍白而不带一丝体温的手,食指上套着一只蝙蝠样饰的戒指,红 色的光芒在她指缝间流动。她慌乱地抬头看她,她却笑了,笑声并不轻悦,也不 温柔,尖尖细细的声音,象是午夜飞行的蝙蝠。柔媚妖异的眼神,透出一股邪气, 布满风尘的脸告诉小尘她已不再年轻。 女子俯下身看着她,深蓝色的睫毛说不出的诡丽。 从哪来,想要去哪里? 小尘无助的摇头。 我叫乔丝,如果你没有去处,就先住在我那里,车站很乱。她的手指轻轻地 抚摸小尘的手臂,手指象蛇一样冰冷的游移。你跟我走,她逼近小尘的脸。你是 否想清楚。乔丝贴着小尘的皮肤开始灼热。她闻到乔丝呼吸中腐败的芳香,看到 厚厚的粉遮盖了乔丝原有的容颜。小尘犹豫了一下,跟在了她的身后。 乔丝在新区租了一间房子,只在夜间出行,穿着艳丽的衣服,画着妩媚的妆, 漠然的眼角涂着一层亮亮的银粉,然后叼着薄荷味的烟,如一只半张着翅膀的鸟 儿,拥夹在人群中。 半年后,她问乔丝,你是否爱过男人。她说,爱过。 乔丝曾跟一名画家同居了七年之久,做他的人体模特,生活时而奢侈,时而 拮据,后来画家出国了,带着他的妻子。从此,乔丝不再喜欢男人,她的内分泌 失调,脾气异常暴躁,喜怒无常。 你呢?乔丝看着她。 我的继父企图强暴我,母亲杀了他,然后自杀,留下一个多灾多难的我,在 这世上。 小尘平淡的说,象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乔丝看着她,两人眼神一样的空洞,一样的渐渐泛起泪光。 乔丝突然搂着小尘,给她看脖子上隐约的紫色淤痕。小尘,我们谁也不能相 信,只有靠自己,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幽暗的房间里,乔丝的亲吻和抚摸温柔地洒落在她的肌肤上。我们能够相爱。 她喃喃地说,亲吻着小尘的手指,和她温暖滥潮湿的脸颊,在房间阴暗的光线里, 一寸一寸,温柔缠绵,冰凉带点颓废。 小尘躺在那里,看着黑暗把她一点一点地淹没。象是突然掉进了童年的梦魇 中,无法自拨。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尘,知道么,你很象年轻时的我,肌肤温和而洁净, 我迷恋你的味道,或者说,我只是在迷恋我自己。乔丝仿佛在呓语。 小尘闭上眼,有泪涌出。那遥远寂静的乡村,田间带有麦子香甜的风,越过 旷野安详温暖的阳光,因为继父粗暴的折磨,被涂染上一层邪恶的光泽,成为缠 绕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咒语。 乔丝对她的迷恋是一片冒着温热湿气的沼泽,要把她吞噬。芳香而糜烂,温 情而龌龊。 但是,她感觉不到痛苦,只觉得自己在慢慢沉沦。终于看不到黑暗中的任何 光线。 ……我所迷恋的气息在你的潮湿而柔软的唇瓣,亲爱的,你是我的影子,我 已经无能为力。 小尘的手包扎过了,她没有告诉乔丝是去舞厅找她时,为了护一个被流氓殴 打的男人扎伤的。她们都是那么的憎恨男人,只是当乔被人围攻时,眼神中流露 出的愤恨和恐慌,让她想起若干年前躲在窗檐下无助流泪的女孩。 乔丝大清早给她换药,怎么这么不小心,玻璃扎到手容易感染,你身体不好, 抵抗力又差,以后晚上不要出门,那是不属于你的世界,记住,你只属于我。 小尘精神恍惚,昨夜流血的男孩,慌乱抱着她到医院,小尘躺在他怀里,感 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和温暖清晰的气息,他是活在阳光下的鲜活生命,然而乔丝 和她,只是暗夜里日渐颓败的花朵。 乔丝看出了她的异样,她紧紧抱住小尘的头,抚摸着她零乱的碎发,不要恐 惧,不要害怕,亲爱的,我在这里……她的嘴唇贴在小尘的头发上,用手指轻轻 抚摸着小尘柔软的躯体。 小尘忽然有种厌恶,本能的推开她。 突然想离开乔丝,她们已经同居了三年。 不要动,乔丝错乱的缠绵如游丝一般慢慢地潜行,沉迷的表情说不出的诡秘。 她的手是这样热辣,在小尘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粉红色的痕迹,小尘觉得 自己开始腐烂,开始慢慢地沉入地底。 小尘放开挣扎的双臂,让自己的头沉下了床的边缘,近乎崩溃地说,为什么 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像年轻时的我。 可我毕竟不是你。 是的,你不是我。我的青春早已孤独而死。所以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你就象是我年青时的影子。我爱自己,也爱你,尘,你明白吗,你是我唯一 的朋友,唯一的亲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我?小尘推开她,流着泪笑。 因为这是宿命,尘,你逃不开的宿命。 为什么是宿命?为什么要毁了我正常的生活…… 一个亲吻,一个拥抱,就会摧毁你的生活?你不要低估了你自己的顽强。乔 丝笑着伏过去触摸她的眼睛,长发盖住了她的脸。难道你要再被男人伤害,跟我 在一起,才是最最安全的。 你以为你能控制我吗?小尘冷笑。 乔丝的耳光用力扇过去。我能够控制你,尘,你要清楚这件事情,我能控制 全部。 小尘的脸靠在墙上发出崩溃的哭泣。 ……撩开那张紫雾色的丝幔,细微而清脆的声音刺破感觉的愚钝,瑟瑟的颤 抖在一朵即将盛开的唇上,甜蜜而绝望的火花在碰擦的瞬间熄灭。 耳边是蓝色萨克斯低沉忧郁的音调,在寂静的夜里,一遍遍地讲述着属于它 凄美、绝望的爱情。 答应我,小尘,和我在一起,我要抱你在怀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刹。凡轻轻 搂着小尘,轻吻着她修长的脖颈。 小尘把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的指尖。 幽暗的灯光下,她光着脚走到凡面前,一件件脱去衣服,赤裸的胴体如花朵 般娇嫩。闭上眼,她要在黑暗中沉沦,黑暗中破碎,成全一种扭曲而让人疼痛的 美。 无助的欲望,迷离的眼神,小尘花朵般的身体,凉凉的肌肤,细腻光滑的触 感瞬息被破碎成窒息的颤栗。他温暖的手覆盖着她的皮肤……象是一块深蓝的丝 绒,在黑暗中用他的气息和身体,温柔厚重地把她包裹。没有寒冷。没有孤独。 她的眼泪融化在里面,不会发出声音。 凡小心亲吻着她忧伤的耳垂,寂寞的锁骨,妩媚的纤细腰肢,以及,被时光 牵延的黑色发丝,悲哀而热烈。 拥抱着凡温暖而热情的身体……听着他在耳边呢喃着:就这样下去吧,永远 地……温柔的目光如潮水一般淹没着小尘……芳香而纯洁,忧伤而快乐。她痛苦, 因为她爱上他的善良。 她知道他们认真地爱了。 这个清秀温和的男人,在春天开始的时候,把她从黑暗的夜色中拉了出来。 她想起了乔丝,疼痛地、绝望地。 当那个耳光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的心已死成了千万片,躺在那儿,苍白而 无助。每一块碎片里,是彼此冷漠而绝望的眼神,以及互相留下的伤痕。 那些爱的呓语,那些属于堕落的细节。乔丝炽烈的吻、疯狂得令人窒息的情 感……都使她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境地。 凡,抱紧我,我憎恨孤独。 ……我的爱情长满刺,只刺伤了自己,与你那时的相貌相比,我更爱你备受 摧残的面容。 乔丝很快发现了她的恋情。 你不要做梦了。这个男人负担不起你的过去和未来。他只能给你一段短暂的 现在。 我要这段现在,比一无所有好。 乔丝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拖到阳台上,让她的身体仰后靠在铁栏杆上,让风 吹乱她的头发,是我收留了你,记住,男人是不可靠的,你要和我在一起。 小尘在恐惧中哭叫,可是我爱凡,我每天都在想念他,我想和他结婚。她的 眼泪飘落在大风中。 你只属于我。乔丝霸道的说,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血液的流动已经开始缓慢,心跳越来越弱,象她这样 的人,是不该活这么久的。也许真的不该离开乔丝,她曾无数次唤醒了梦中几乎 窒息的她。 对于乔丝来说,她俩本就是一个人,而乔丝,爱的只是自己。 她们是风中飘零的种子。已经腐烂的种子。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生长。 乔丝说,小尘,我害怕你会离开我。告诉我你不会,我要努力的赚钱,治好你的 病,然后我们隐居在一个安静的小镇,开一个小店铺。我们相爱,过一辈子。 ……飘忽的欲望,没有爱情。盛开和枯萎是如此寂寞。 夜是那么地静谥,潮湿的地面上,有人在夜里舞蹈,那姿态曼妙且奇异,那 音乐轻佻且妖娆。妩媚的舞者顾盼生姿,所有挑逗的目光都在夜的面前川流而过。 乔丝吸着烟,赤裸着站在敞开的窗前,浓烈的香烟象一支毒剂,侵入她的灵 魂和肉体,快感和痛苦交织着在血脉里奔走。她零乱的长发凄艳的舞着,掩饰不 住苍白的脸色和冷漠的眼神。 她不在的时候,凡带着小尘和她所有的行李,终于离她而去。 她在黑暗中冷冷地笑着,泪水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流过她赤裸的身体,冰 冷而快乐。 谁都不能让我和小尘分离。 无法忘记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断绝过去……死神在她耳边呓语。 尖锐的瓷片擦过肌肤的光线很清脆,冰冷的血慢慢地涌了出来,重复千年如 斯的缠绵,点缀万劫不复的罪孽。乔丝喜欢这种无声溃烂的方式,然后,无声崩 溃。 苍白的脸,裸露的身体投入到水冰冷的怀抱,一次又一次的寒冷,却有着支 离破碎的模糊快乐,如同堕入无边黑涯,绝望,却有令人恐怖的兴奋。 乔丝闭上眼,那些固执的,任性的,模糊的,暧昧的,游离的,绝望的寒冷, 将她和意念中的小尘紧紧包裹,她在期待爱情能够重生。 ……我很累,我对镜子说,我很坚强,我很久没哭了。却不小心照见了我自 己,一个脆弱的影像。 乔丝死的时候屋里弄得很干净,她割破手腕后,躺在浴缸里,然后鲜血流满 整个浴缸。 天很蓝,风很轻,小尘抱着乔丝的骨灰盒,轻轻地走在寂静的墓园里,明亮 的阳光照在她的眼睛,刺眼的眩晕。 很久不曾见阳光了,她轻轻地遮住骨灰盒。 乔丝不喜欢阳光的,我们是暗夜里两朵颓败的花。 凡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个随着乔丝目光行走了三年的女孩,永远只 会把脚尖踮在暗处,但每一朵绽放的绵密,却让他眩晕又眩晕。 小尘抬起头,看着这个有着干净澄明的眼神,英俊挺拔的身姿,给人无限安 全感和皈依感的男人,心里轻轻地叹息。曾经以为,可以随着他走到阳光下,未 曾想到,却让乔丝永远孤独的留在了黑夜。 或许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于是我总珍藏着这份渴望,尽管心脏的压迫常 使我在黑夜里窒息。但想到乔丝,我宁愿在惊恐中期待这种窒息。 小尘站在阴凉处朝他微微的笑了笑。 小尘,忘了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凡,我无从选择,我只有继续,向前走,乔丝说过她会一直陪我,而且,只 是我们两个人。 她平淡地隐藏着迅速老去的心。 其实我并不爱你,原来我的心从来没离开过她的影子。凡,我爱的人是乔丝, 请原谅我,把空洞的身体给你,在一个迷醉的夜里。不管黑夜带来稍纵即逝的缠 绵还是凄艳的绝情,或是明天会在意外与痛苦中惊醒,请你忘记我。 凡的脸瞬间苍白。 小尘轻轻转过身去,泪流满面。 我要与她在一起,我们再也不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