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江河起床之后,洗漱完毕,给加湿器里添了水,然后对着“咝咝”喷出的白色 蒸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孔和人中处立刻细密地凝了一层水珠。 加湿器是他专为萧唯买的,第一次看到萧唯流鼻血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在他的 概念中,似乎只有小孩子才会流鼻血。 “你没事儿吧?” 他紧张地问她,心里在那一刻把所有的不祥都浏览了一遍。 据说现在年轻人得白血病的特别多,而典型的症状就是鼻子出血,他着实地把 自己吓得不轻。在那个黄浦江畔的萧唯把童贞交付给他的不眠之夜,在萧唯垂了泪 把怀里藏着的户口本掏出来展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曾经暗自发过重誓,要一生 一世守护着她,绝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因此,每当萧唯的生活中和身体上出现 一点点差池的时候,他都会紧张地把自己的心悬得老高老高。 “不会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吧?”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却分明听到嗓音已经开始颤抖。 如果这一切是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江河会很坦然,他甚至想过,倘若有一天 他不幸死去,只要是死在萧唯的怀抱中,他会毫不遗憾的。不是吗,耳畔回响着爱 人的呼唤,脸上感受着她眼里垂落的泪水,一个安息的灵魂盘旋着,升腾于充满哀 伤和挚爱的空气中,遥遥地在冥冥中对爱人道一声“来世再见”,那是怎样的一种 幸福啊!自私?或许有一点,但他相信萧唯是会原谅他的,为了他对她的爱,也为 了她对他的爱。 江河却无论如何不愿,也不敢见到萧唯遭受到任何伤害。 “没事!” 萧唯知道江河在想什么,虽然她心里对他这种近乎神经质的关切隐约着那么一 点抵触,但还是很幸福地接受着他那谨小慎微的呵护。 “大概是因为天气干燥。” 萧唯轻描淡写地说。 江河很认真地研究了她的鼻子和神情,然后把北京不争气的天气在心中狠狠地 诅咒了一番,又把“三北防护林”深切地怀念了,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便跑去抱 回来一台加湿器。 萧唯上班前照例在厨房的暖气上摆了装在塑料饭盒里的早饭,温温的,让江河 吃得很惬意。 上海人很讲究饮食,江河对此深有体会,他的一个朋友是开连锁快餐店的,在 北京及周边的几个城市生意做得很大,前几年动了往南方发展的念头,特地跑到上 海去考察市场,当时江河还在上海工作,自然义不容辞地承担起向导的工作,一圈 转下来,朋友心灰意冷了,感慨颇深地对他说,和人家上海的餐饮业比较起来,他 搞的那玩意就是粗制滥造只能填饱肚子的大食堂,终于无可奈何地夹着尾巴回北京 固守阵地去了。但上海人的早餐江河去一向是不敢恭维,最让他头疼的就是上海的 “泡饭”。没到过上海的人,尤其是北方人,对于“泡饭”的认知大多是很含糊的, 很多人觉得那就是北方的“粥”或者“稀饭”,那却绝对是一种误解。 “粥是要‘熬’的,‘稀饭’是要煮的,‘泡饭’可就是‘泡’了。” 江河对他那从没离开过北京,甚至连京郊的门头沟、延庆都没到过的老娘解释 这其中的区别。 “上海人早上起来,把昨儿晚上的剩米饭放在锅里,倒上点儿开水,顶多了是 坐在炉子上冒个泡,就算是好了。盛在碗里,汤是汤,水是水的,你想啊,开水泡 剩饭,那能好吃吗?” 江河皱着鼻子,一脸苦大仇深地说。 在上海工作了三年,他们公司请的那个上海钟点工每天早上都给他们吃泡饭, 吃得他最后一看到泡饭就恶心,弄得同事们总笑着问他,是不是“有了”? 萧唯刚到北京的时候也会在每天的早饭桌上给他摆上一碗泡饭,那时候江河简 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今生今世注定摆脱不了泡饭的纠缠了。 “我就是个‘泡饭’脑袋?” 他痛苦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摇晃着头。 直到萧唯向他的母亲和姐姐们请教了北京人吃早点的习惯,然后每天把油条、 豆浆之类地摆上桌来,他才不再唠叨。 “当你媳妇儿,真难!” 萧唯感叹着。 “后悔啦?” 他嘴里嚼着油条,嘴角上亮亮地渗出油来。 “后悔也晚啦!” 萧唯抿着嘴唇,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