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之集外集 女孩喜爱金庸小说。 每年过生日,她都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女伴们说:假若哪个小伙子送她一套金 庸全集,她就嫁给他。 女孩一直没能拥有金庸全集,连同她一直期待着的浪漫爱情,一年一年让她失 望着。 这年深秋,经热心人介绍,女孩有了男朋友。男友很憨实,却无法让女孩心动。 女孩和男友第一次在外吃饭,男友无意中提起,他曾有一套宝文堂版的金庸全集, 女孩听到这儿,眼睛一亮,继而听说这套书最终被男友低价出让了,女孩才反复地 说:“多可惜多可惜啊!”男友惊讶地问:“你也喜欢金庸?”女孩重重点头。男 友便很自然地接口:“看来,我们将来买的第一套书肯定是金庸全集了。”就是这 句话,使女孩打消了心中尚存的犹豫。他们开始了不咸不淡的交往。 每个月,他们都要轮流买一套金庸小说,他们在无处可去的冬天,常常一人缩 在一只沙发里,各自捧着一本金庸小说看上大半天。女孩想不出这样的爱情有什么 不好,只是说起书中的人物情景,女孩与男友的观点总是大相径庭。女孩从不与男 友争论,就象每每发现他的缺点,女孩总是淡淡的,不去说破。 他们认识的第十个月,把余下的四套金庸小说一并买了,女孩终于有了一整套 金庸全集。可她心中并不欢喜,总是有种莫名的空落。女孩和男友都没读完他们合 买的金庸全集,这段感情便不了了之。十四套金庸小说,一部分放在男友家,一部 分摆在女孩的书橱里,女孩常常想,这从此缺失的金庸全集,可不正象他们缺盐少 糖的爱情。 不知不觉滑过了一年,女孩懒得再去交往新的男朋友。倒是有个男同学一直与 女孩保持着书信联络。女孩想起他们起初的交谈便缘于金庸。那会儿还上初中吧? 女孩听说男同学收藏了好些武侠小说,便兴冲冲地找他借。可是男同学想都没想就 黑着脸吼道:“不——借”。女孩因此认为男同学很怪,不再与他搭话了。直到上 了同一所高中,他们才因为同样喜欢用周围同学的真名杜撰武侠小说而重修一度荒 疏的双边关系。 女孩认为男同学对她有敌意,不然为什么总把她写成长发乱舞的白袍恶女。于 是她把男同学编成东方不败式的狂人加以报复。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所有言语 都变成滔滔不绝的文字,留在各色各样的纸张上。高考结束了,男同学送给女孩一 套《射雕英雄传》,虽然翻得很旧了,女孩却认认真真看了很多遍。 他们天各一方地读书、工作。但相互攻击的传统却得以源远流长。他们依然编 写武侠片段戏谑对方。时间久了,女孩便常常把自己的心事写成第三人称的故事寄 给男同学,男同学也会把许多记忆中有关女孩的点点滴滴写成故事寄给女孩。他们 早就习惯了用故事作为相互沟通的媒介,而这些故事,多多少少都与金庸有关。 这样的书信竟风雨无阻地往来了七年,女孩对此表示惊异,男同学也觉得不可 思议。直到某一天,男同学突然感到他对女孩的字迹有着让他自己都无法置信的依 恋,他便问女孩,可不可以让他们之间出现比普通同学更美好的关系。女孩并没去 想她要给他怎样的答案,她只是想起男同学翻史书查资料编写过王保保的生平记要 送给她。王保保只是金庸在《倚天屠龙记》中几笔带过的人物,是女主角赵敏的哥 哥。男同学这么做仅仅因为赵敏是女孩最喜欢的人物。 女孩深深叹息:自己曾刻意追逐拥有金庸全集的感受,无非是籍此要求另一半 对她的相知相惜。男同学与她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去热爱金庸、谈论金庸,他们的 书信累加的字数相信也可以写另一部金庸全集了。 有没有过金庸全集在这一瞬间对女孩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因为男同学已经教 会了她如何去发现,爱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