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日子 当我到达烟台时,天已经擦黑了。我看到的是夜色掩映下的城市。吃过晚饭回 到宾馆,我迫不及待地拉开窗帘,终于看到了我心向往之的大海。虽然是在暮色笼 罩下难以分辨,但仍然给了我强烈的震撼。我生平最爱两样东西:海和树。记得第 一次见到大海,是在北戴河,那也是一个夜晚,我来到黑漆漆的海滩上,走近了就 有汹涌的潮水漫上脚面来,而黑暗之中仍可以隐约听到人声,那是游夜泳的人们。 我那时对这些人佩服得不得了。因为我向来觉得夜色里的大海是非常神秘而可怕的, 好象随时会将人吞噬一样,而这些无畏的勇者却顶着风浪前行,怎么不让人油然生 出敬佩之情呢?后来我看多了大海,才觉得原来他们是在挑战中寻找一种乐趣,也 许在那时候他们才感觉和大自然最为亲近吧。而我仍以旁观者的眼光去看这一切, 以为我缺乏和风浪搏击的勇气,我害怕黑暗,尤其害怕黑暗中融为一体的天空和大 海。 这一晚睡得很香甜,窗外是寂寂的大海,不知有否涨潮,梦却是无声的。 在烟台的第三天,滨海假日酒店的门前,天空布满了暗沉沉的云霭,大海笼罩 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此时拉开窗帘,迎面是碧波万顷的大海, 远处的海面上有早航的轮船,已经涌现出一派生机来了。清晨的大海真美。我禁不 住它的诱惑,又一个人跑去了海边。海滩仍然是空荡荡的。正是涨潮时分,海风清 冽,海浪汹涌,沙滩上有三三两两的海鸥散布在各处,还有几只残破的木船。我从 岸边一路走过去,惊起了许多悠闲的海鸥,看着它们低飞的翅膀,我的心里突然充 满了快乐,于是大声的喊了起来。我曾经见过青岛、大连和厦门的海,厦门的海滨 很美,有成排的棕榈树;青岛的海岸上有奇形怪状的礁石,可以在上面看到纵横来 去的小螃蟹;在大连乘船去棒槌岛的时候海风也很劲,但没有这么寒冷,这次我真 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冷彻心扉”的感觉。整个空漠的海滩上,除了远处有对互相依 偎的情侣外,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风鼓动起我的衣襟,直吹到骨髓里去。冷,于是 也有了强烈的孤独感。心里却并不难过,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似乎忘记了周 遭的一切,忘记了我为什麽会在这里,为什麽会独自走在寒冷的海风里。等到终于 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我离开了海岸,打车到距此不远的市中心,坐进了一 家网吧,重新又见到了许多老朋友,看到了这些天来收到的邮件,又一次走进了一 点点空间。一切如旧,只是我的心情变得突如其来的淡漠。是被海风吹的吧。我也 不知道,耳边放着朴树的“白桦林”,真美。我有些陶醉了。 终于又回到北京了。有一些想念,每次从外地回来,一走出机场的大门的时候, 总是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虽然我一再对人说我不喜欢北京,我早已厌倦了这个城 市,可是总还有一种情结埋在我内心深处。就像游子离家的感觉,走了再远,心中 还是有一个难舍的驿站。于是我回来了。带着一丝倦意。在我一小时前离开的那个 城市,有漫天的雪花飞舞。在我回来的地方,空气清冷,然而因为心情的缘故,即 使是肮脏的街道也透出一种亲切感了。 在这四天的时间了,发生了些什么呢?写出来的是我的观感,写不出的是我的 慨叹。有些事情在两个城市之间发生了。它悄无声息地进行,而我在不知不觉中已 经改变了。又或者是我终于可以看清一切,终于真正地长大起来了。 最近的心情总是淡淡的,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我有时会凝视 着时钟,看光阴在点滴间流走,仿佛前一分钟的我和后一分钟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爱恨都已渐渐平复,也许我跋涉了这么久,终于走上了一条属于正常人的轨道,我 知道是谁帮我做到这一点的。是那个我从没有一天在心头放下的人,他好象我的影 子一样,不断地提醒我,生活本该如此,而淡然的快乐可以在如此波澜不惊的生活 中让我时时感到喜悦,我现在会越来越多地审视自己的内心,然后告诉自己:我很 快乐。谢谢你,你是我真正的知己,也许这一生再不会碰到像你这样的人,我总记 得你说的一杯茶,一壶酒,它给我独处时的一盏灯,一本书又增添了些许韵味。我 开始学着去体味活着的美,才发现只要你的心是平静而快乐的,生活就可以变得无 与伦比的美丽,在任何一个瞬间。 晚上六点,我已经坐在从北京开往西安的火车上了,车站里本来是人声嘈杂的, 都是些赶着回家过年的人们,大包小包地提着,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温情,卷在人群 里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游子离家的感觉,别的人都往家里去,我却偏偏在这个 时候离开家了。车轮开始转动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车窗前,戴着耳机,凝望着窗外 移动的风景了。因为雪还未融化的缘故,田野里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点缀着光 秃秃的枝桠,一派萧条,却有种悲壮的美,仿佛舍弃了一切独自踏上征程的时候, 那种义无返顾的心情,然而田野并不绝对孤单,因为还有零星的炮竹在天空中绽放, 一闪即逝的美,让人想起夏夜划落的流星,在雪野上空绽放的炮竹真仿佛冬日里划 过的流星呢,我望着望着,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这时耳边传来筠子的歌声,很美的 旋律:秋至。这也是一个同样如流星般陨落的生命,那样年轻和美丽,然而也许是 为着爱情的缘故,她舍弃一切地去了,去的那个地方是否叫做天堂呢?我想那样年 轻而美丽的生命,她的归宿只能是天堂吧?那么天堂里岂不要充斥了许许多多爱的 灵魂?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与死亡近在咫尺,我明明害怕,却又喜欢在水边和山 崖流连,常常想象着将身体投入空灵的感觉,觉得死亡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可惜 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体验。后来渐渐地成熟一些,明白死亡并非刻意所能达到的 境界,于是学会了安然地面对,不再傻傻地幻想。活着虽然会又很多的痛苦,但仍 可以有无数的快乐瞬间,可以用心去体会爱与被爱的滋味,活着是那么的美,为什 么要结束生命,坠入无声无息的黑暗中去呢? 所以我可以坐在这里,面对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听着一个故去的人的歌,却可 以静静地微笑,带着对生的了然,火车仍在行进中,这旅途比起人生来真的是要短 暂得多呢。“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画,有些常留在心中;于是有时疯狂,有时迷 惘,有时唱。” 西安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脏。大概是因为我去的两天正好赶上下雪吧。 黄土高原上的城市路面常常堆积着厚厚的尘土,一到下雨或下雪就遍地泥浆, 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而晴天又怕刮风,风过之处也是尘土飞扬的。我不喜欢北京 就是因为这里风沙太大,没想到西安的情况更加严重。然而,由于这个城市的污染 还不是很严重,车辆也不是很多,所以空气质量还好。西安街头的出租车以奥拓为 主,车里车外都很脏。不过人们似乎也习惯了,大多熟视无睹,只有我这样的外地 人还会大惊小怪的,只是奇怪司机们为什么从来也不擦车,一味地让它脏着,难道 不觉得碍眼吗?公共汽车上更是有趣,很多人说着陕西话,听起来怪怪的,呆了几 天下来我说话都带着一些当地口音了。我最喜欢模仿他们说话的尾音,憨憨的。西 安的女孩子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管年龄大小,模样美丑,大多数都有着很好的 皮肤,看上去蛮舒服的。我去过的几个城市都是出美女的,比如杭州,苏州,大连, 青岛,上海,这其中以杭州的女孩子最让人喜欢,就是俗话说的养眼,我曾经和朋 友们一起坐在路边的茶馆里看经过的女孩子,几乎个个都是眉清目秀,不由得感慨 杭州的山水果然是专为孕育美人的。大连的女子则很时髦,穿着大多性感而大方, 但我却不是很欣赏,大概是嫌雕琢的痕迹太重了吧。上海也一样,很少看到走过的 女子有不化妆的,虽然美丽但却大同小异,看不出什么特色来。我还是喜欢那种天 然的美,我心目中的美女应该是清秀而舒服的,越看越是耐看的那种。 不论到什么地方,我总是喜欢看人的,走在街头,坐在商场里休息,或是在茶 馆里小憩的时候,眼睛总是在寻觅着的。美女是造化的神功,是专为给人欣赏用的, 但是大多数美女都不能开口,这也多少是个遗憾吧。但上帝总是公平的,他不会对 哪个人过分垂青,有了美貌,往往就欠缺一点智慧了。如果是我呢,倒是宁愿做一 个不太美但是却有一些头脑的女子,这样我总会等到一个欣赏我的人,或早或迟。 天气非常的晴好,空气是微润而清凉的,路边的梧桐树上仍然积着残雪。 华清池到处留有当年盛唐时玄宗和杨贵妃奢华过的痕迹,然而,我却为这奢华 背后的爱情深深地打动了。虽然是锁在宫闱的帝王妃子,可是也与凡人一样向往着 尘世间的爱情。美丽的杨贵妃一样会耍小性儿,会吃醋,贵为帝王之尊的玄宗一样 会为了爱人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心弦。“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样 的誓言虽然有些傻气,却仍然不免让人心动。那千古绝唱的爱情啊,随着岁月的流 逝而永远地镌刻在历史的篇章中了。而今香魂已杳,当年的歌舞升平又向何处寻觅 呢? 西安的确是座沉淀了历史的古城,尤其是那厚重的城墙垛子,给人一种恢弘而 壮美的感觉,还有那覆盖着积雪的田野,在视线中呈现出一片空旷,山也是高耸的, 与江南水乡的景色截然不同,是别样的风景吧。而我却更爱江南,小桥流水,如诗 如画,常常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在自己所爱的江南小镇住下来,每天推开窗看到潺潺 的流水,听到啁啾的鸟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那该是怎样的神仙生活啊! 在咸阳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我发现了一只可爱的绒毛熊,于是赶紧买下来,把 她一路抱回了北京。喜欢绒毛熊的我在内心里也许还未真正地长大吧。总是缺乏安 全感的,常会抓住瞬间的快乐感觉不放,做起事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如果下定了决 心,似乎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我呢。不是不可以成熟,只是好象内心有一些抵触, 宁肯不要长大,再多任性几次。于是我怎样想便怎样说,也无所顾忌地去做了。傻 吗?也许吧。但是我很快乐。 无论如何,终于又回到北京了。从没有一次离家有这么深的感触和这么强烈的 思念,大概是因为过年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心头有了一些牵挂吧。当飞机终于降 落到首都机场的时候,我的心也一下子变得踏实了许多。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我是 那么惦念我的那间小屋。一打开房间的门,就被一阵温暖的感觉包围了。喜欢流浪 的我原来也是这么眷恋家的,所以无论走了多远也还是要回来。这样的感触也许只 有走出去才会有吧,以前的我是从未想过这些的,只想着要走得远远的,去一切没 有去过的地方,怎么知道心里还有着这么深的依恋呢。 但是我的心还是一样会听从远方的召唤的。那山水之间对我的诱惑,似乎比什 么都来得强烈,让我总也没办法拒绝。那一种热爱似乎已经嵌到骨髓里了。 如果为了爱注定要一辈子受思念的折磨,我也只有认了。谁让我选择了这一条 路呢? 离走的那天越来越远了,心情也不由得浮躁起来,脑海里充满了去哪里玩的念 头,一方面也是因为春天快要到了的缘故,江南的景色在我的记忆中日渐清晰了, 不知为什么,那里仿佛我熟悉的故乡一样,总是让我心驰神往,我早就已经厌倦了 大都市的一切:灰蒙蒙的天空,肮脏的街道,污浊的空气,高耸的楼群,嘈杂的人 群,想要在这里找到一片安静的空间真的是太难了,而江南那润泽的空气,潺潺的 流水,澄澈的天空,满目的郁绿,都让你感觉仿佛到了仙境一样,流连其间,不忍 离去。我想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心境一定也是空溟的吧,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也就 生出了许多诗意的灵感,因此,江南必是最适宜入诗入画的。 我想去的地方很多,西双版纳是一个,因为以前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觉得美 不胜收,特别是热带雨林的景色,那种由水与树共同营造出的湿漉漉的感觉,让我 非常神往。我很喜欢树,尤其是南方的树,郁郁葱葱的,每一棵树都仿佛有生命一 样,视野之内,带给人无限的生机和喜悦。在城市里住久了,已经渐渐忘记了自然 的模样,所以我常常要跑出去,给蒙尘的头脑一些新鲜的感觉。春天是个最适合旅 游的季节,上一次从公司离开,只在家里呆了短短的两个星期就被迫接受再就业了, 心里真是非常的勉强和不愿,这次我要好好地放纵一下自己,要把自由的感觉享受 殆尽,而且一定要出去玩一趟,这才不算辜负了美好的春光。 因为天气还有些寒冷的缘故,我一直在寻思去什么地方最好,海南或许会是个 不错的选择,去看看尽那头的海,吹吹湿润的海风,晒晒太阳,对了,那里还有美 丽的椰树,衬着碧海蓝天,一定是一副最美的图画。在我的想象中,那里的天空一 定是最蓝的,仿佛和大海融为一体似的,人们也都是悠闲自在的,懒懒地躺在沙滩 上,风从脸上拂过,带着海风的味道。 我喜欢这样悠闲的人生,不给自己任何压力,也许是太懒散的缘故吧,我希望 能活得尽量轻松一些。 我要赶在春天的花开得满山遍野之前跑出去,好好地享受一下休闲的感觉。 最好是到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城市,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每天闲闲地满大街逛, 没有什么目标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去找一些意外的惊喜,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 而并非一定要把那些闻名的景致全部游览个遍才成。这样的假期该是多么的难得啊。 可是,好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每次面临选择总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可惜爱玩的 我将这么多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部挥霍掉了。如果我有积蓄的话,一定把它们全部 拿出来用在旅游上,先痛痛快快地将我想去的地方玩个遍再说。其实这些年也没少 出去玩,但总是觉得不够,对我来说,每一个陌生的城市都是一个诱惑。如果可能 的话,真想游遍中国。 春天真是一个美妙的季节,北京的春天风太大,但仍然有它的动人之处,比如 那枝头的新绿,是那种刚刚萌芽的感觉,带着稚气的可爱。不像夏天,树木都绿得 化不开一样,一团浓绿堆在心上,让你觉出一些压抑的不快来。天空也透出了一些 蔚蓝,常常有很温暖的阳光照着,照得人心花怒放。最好能在一个悠闲自在的春日 的午后,一个人找一片大大的草坪躺下来望天,云不多,淡淡地从天空中掠过,也 许这时候碰巧有一架飞机划过蓝天,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的尾巴。而草丛里有一两 只小蟋蟀蹦跳着,和我一样的快乐。 享受人生,可以在任何一个瞬间,只要你有心,就可以时刻感受到快乐。 从云南回来,心里本来有着很多的感慨,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写字,每天除 了在网上闲逛以外就是看书,看VCD ,实在没的看了就看电视,真是彻底放松了。 大概是太久不曾这样悠闲自在过了吧,人也渐渐地失去了动力,只想将时间随意地 消磨掉。想来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日子过得是快是慢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吧,最恨 被人家驱策着做事情,而将事情做成了一种责任,其实,随遇而安才是我所追求的 最高境界。就比如一个没有什么目的地的旅人一样,每天走在旅途中,看到哪处风 景美丽就停下来欣赏,累了就歇息一下,玩够了再接着走。对我来说,日升日落并 不代表时间的流逝,而只是一种风景而已。所以我最喜欢江南的小城,每个人都不 慌不忙的,在茶楼酒肆里闲坐着,听听曲子,聊聊天。有温暖的和风吹在脸上,窗 外咫尺之遥的就是如诗如画的江南美景,小桥流水人家,就像我在夜晚的时候在丽 江古城里独自一人行走的时候,路边是典型的民居,而溪畔杨柳轻拂,风格独具的 酒吧们将招牌搬到了店门外,其实就是一些小小的红灯笼,摇曳出无比浪漫的氛围。 那时候只想将自己灌醉,然后用迷离的醉眼看着高原上的古城,就仿佛回到了梦里 的江南一样。 在云南的日子,有很多时间是在车上度过的,颠簸,兼程,在山路上盘旋,眼 里都是一些新奇的风景,包括地里金黄的油菜花,都能带给我许多的惊喜。 在城市里呆得久了,是那么渴望与自然接近,而当自然无比真实地展现在眼前 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它了。给我最大震撼的是玉龙雪山 脚下的白水河。当我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一下子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我从 没看过那种颜色的河水,是蓝绿蓝绿的,可是却清澈得透明,连河床上的鹅卵石都 可以看得清楚。而阳光撒在河面上激起的点点银光更使得水流带上了如梦如幻的色 彩,把我深深迷惑了。那一刻我感觉天堂也不过如此了。 当你的心变得纯净无比的时候,天堂自然就会浮现在你的眼前。这时候便觉得 活着的美,可以领略那么多难以描述的美景,可以让心感受到那样强烈的震撼。走 出去,才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可爱。所以我要不断地出走,去呼吸自然清醇的芬芳, 去感受自然无言的鲜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