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东郡城中天降奇石(2) 不过三五十里,看见路边荫荫一片树林子,吕臣便在林中随意坐下,用手把 腿脚揉了一揉," 这次下山来,往龙老英雄处传书,师父安排了坐骑,二师叔偏 说慢些走,多历练历练,难为我这两条腿了,见识却没长什么。" 又寻思:" 不 知沿途有无父亲的信息?" 十二年前楚国灭亡,他在楚国为官的父亲便不见了踪迹。三个月之后,泰山 青阳真人的大弟子玄虚子将他接上泰山,收为门下弟子。 据师叔们说,他父亲曾受泰山青阳真人教诲,不但精于剑术,更擅长用铜丸, 曾用一枚弹丸击落三只飞雁,江湖上唤做" 飞将军" 。 吕臣解下剑来抱在怀中,倚着树合着眼。心中正揣度,不知天上飞来的大石 头上刻着什么字?忽听有人说话,睁眼看时,只见五个女子说说笑笑,从东郡方 向走来,都身着蓝底白花蕉布衣裙,声音也不是中原腔调。 有个清水眼儿的女孩儿,转头叫了一声" 桑嫂" ,声若流莺说:" 你看,那 路边树下坐的一个臭男子,睁着两个光眼看我们!还是一个中原人呢,等我抓一 把土迷了他的眼!" 那妇人一把拉住,笑道:" 这里是中原,可不都是中原人。 " 又一女孩儿接声笑道:" 阿苗又犯了呆气了!" 那阿苗忙道:" 前儿我看到几 个人,就不是中原人,一头红头发呢,火焰似的!可知这里的并不都是中原人! " 那桑嫂听了,笑道:" 有理,有理。我们也趁着浓阴,等凉些儿再动身。" 众女子便坐在对过十来丈处的林中草茵上。桑嫂压低了喉咙道:" 那畜牲合 该作死,到底在大梁城左近露了一面。大家养足了精神,往旁边郡县,一个个仔 细盘查,把那大仇人揪出来!" 又道:" 谁知我们往极北流沙门,倒得了这个信 息,因此抓住那该死的贼,也不枉寻访了十二年!" 众女齐声说是,又都道:" 门主也该接到了飞鹊信儿了!" 阿苗把脚上的老鸦鞋儿褪下来,用手把脚揉了一 揉说:" 就不知是真是假了,假的,又白跑一趟了呢。" 桑嫂道:" 我们只管细 心察访,不信能逃上天!那畜牲得了那物儿,每日必定要蛇血饲养,我们只管盘 问捕蛇人家,总会揭了他的隐身符儿!" 吕臣听见什么" 门主" ,又看见众女子身上装束,想起他二师叔说过,滇南 有个门派,叫做" 百蛊门" ,门中都是些善舞巫女,自称能通神,且饲养毒蛊。 他二师叔又说:" 那些女子啐一口毒唾沫,也能折树坠鸟!" 吕臣正待起身,忽听一个女孩儿说:" 东郡前儿打天上掉下一块几千斤的大 石头来,上头还有七个字呢。" 那阿苗一叠声道:" 我也听到了!" 那女孩儿又 道:" 还有古怪呢!昨儿晚间,石头忽然没了,不知被谁偷了。" 那阿苗笑道: " 不是被人偷了!几千斤的大石头,谁挪得动呢?傻子才要一块石头!是又飞上 天了。" 那女孩儿噗嗤一笑道:" 又胡说!石头哪里会飞上天呢?" 那阿苗道: " 憨儿!不能飞上天,怎么又飞下了地?我们打个赌来,赌个小指头!既飞了来, 难道偏不许飞了去?阿苏,你说被偷了,可知被谁偷了呢?傻子才要没用的大石 头,既是傻子,哪里有挪石头的力量?十万八万个官府喽啰抱着那个石头,有本 事你倒偷来我瞧瞧!" 桑嫂在旁背靠一株大楸树,合着眼,把头上搭着的花格子布帕理了一理,说 道:" 别闹了,飞来飞去和我们什么相干?这几日东郡乱成一锅粥,见鸡抓鸡, 见狗抓狗,这次能够不生事出城来就很好。我们歇歇儿,干我们正经事去,别的 等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再说也不迟。" 阿苏低声向阿苗说:" 从东郡直走到这里, 路上没歇脚儿,走得我上气接不着下气儿。" 阿苗道:" 走几步路,偏生还拿腔 作势,一步一扭。累不死你!" 说罢,也倚着身边一棵小杏树,也合着眼儿,口 里唧唧嘟嘟道:" 天上掉下石头来,偏又飞上了天!" 吕臣心下忖度:" 搬运那个大石头,不是一人的力量,不惊动官兵,当真又 是新奇异事。不知石头上到底刻着七个什么字?又让秦王滥杀无辜!" 此时,距秦始皇帝灭六国并天下,早过十载。秦王取古" 泰皇" 之" 皇" , 采上古" 帝" 号,称" 皇帝" 。秦王嬴政为" 始皇帝" ,后世君主依次为" 二世 " 、" 三世" ,直至万世。欲将皇位无穷尽传将下去。 吕臣同他二师叔玄机子提起秦始皇帝,却至多叫" 秦王" 。 又听阿苗叫了一声" 阿苏" ,说:" 我们来比一比。比一比我的龙儿厉害呢, 还是你的虎儿不厉害。" 阿苏装不听见。阿苗就把身边的小树儿扳得弯弯的,猛 一松手,树枝条一弹,从阿苏身边飕地荡过。阿苏吃了一惊,睁开眼来道:" 干 什么呀!别闹了,你也歪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阿苗扯着臂膊央告:" 阿苏, 阿苏,我们到那边就闹不着人了。多比一比,才更厉害!你只顾打盹,这是不成 的!这些天抢棺材奔命似的,只顾慌里慌张,我的龙儿都闲死了!" 阿苏道:" 走得我都软了,还搁得住你揉搓!不睡觉没得精神,一会儿我就困死!怎么走路? " 阿苗就拾了块石头,塞给阿苏," 哪,放在树桠上,这叫寄困,浑身的倦乏都 留在石头上了。" 阿苏就把放石头放在树上。阿苗道:" 是不是清醒了?再不困 了?" 阿苏道:" 是被你闹的!" 阿苗自己也拾了块石头放在树桠上,不容分说, 一把拉了阿苏,赤着脚,一阵风走过道路来。 阿苏瞟了一眼儿,低声道:" 那边也有人打盹,也别闹了人家。" 阿苗嗤的 冷笑一声,说道:" 中原木头一个,闹了又怎么样呢?惹恼了我,叫龙儿咬他一 口儿,他就睡不醒了——中原没有一个好人!" 阿苏道:" 好了,别信嘴胡说了。 "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豆瓣楠透雕盒儿。 阿苗忙向腰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柳条编的青篓儿,从篓儿里捧出一条通红的小 蛇儿,箸子一般粗细,一尺来长,绕着从翠蓝花衫袖中露出的一段腻白手臂,缠 丝手镯一般盘旋。阿苗格格笑道:" 又弄得我痒痒儿!" 阿苏在旁,用两手擎着 个拳头大的斑斓大蜘蛛。 吕臣心道:" 当真透着邪气!随身带着这等玩意儿!" 阿苗把龙儿捧在手上说:" 哪,亲个嘴儿,啵,你要抖擞精神,打败那个丑 蜘蛛,谁叫那丑货儿笑你没有胳膊和腿呢?我们要报仇来!胜利了,我就许你吃 两只大大的蚱蜢!再来,啵。" 便往草丛中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