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仗义吞服蛇黄龟宝(8) 秦欢听了,眉花眼笑道:"晓得不该抓,还抓?"那奴儿把手上葛巾揭开了一点, 伸手给秦欢看,笑道:" 如何?又软又溜光,涂了脂油似的!" 秦欢见他拿一个 指头一捺,就是一个肉凹儿,不觉说声:" 真个很惨。" 那奴扬声道:"别看我被 夹了,蒸笼里才蒸胖了似的,可是得了闲儿,拿不动花儿,拈不动草儿,谁拿我 也没奈何!高才可惨,烂折脊梁骨的瘟死鬼儿,人物猥亵,倒好个伶俐标致娘子 儿!哪里还有往常的好肉好菜?也就揣了个干团子去干等!临走我告诉了他:别 盘算偷羊羔儿来吃,我心里都有数,少了一个,秦公子知道了,你是死是活?" 秦欢听了,忙赞他聪明," 这一桩儿最要紧!" 那奴吃吃笑了一会,说道:" 狐狸尾子变的蚁子倒有一个妙处,抓鱼!" 秦 欢呵呵笑道:"又胡说!" 那奴拔高喉咙道:" 把来捣烂成浆,添了粟粉,捻成豆 子大的碎丸子,往溪水里一撒,小鱼吃了——死!大鱼吃了——晕!你把死了、 晕了的一捞就结了,这叫做' 蚁网儿' ——我有一个字的谎,舌头上害疔疮!" 又向秦欢道:" 你不信?你我打个赌赛,赌一个羊头,一箸饼,一坛酒!" 谁知 恭候多时,不见赌羊头的意思,便把蚂蚁咬过的手一收,说道:" 还有正经事呢! 刘十万叫我。" 一头说,一头抬起脚来就走,心道:"信也罢,不信也罢!一万匹 青白蚁子把你咬成一个烂羊头,才知我不撒谎呢!" 不一会,珍珠端着个水盆子出门来泼水,见秦欢独自一个站在院落当中,手 里攥了块石头,仰着脸恶狠狠的看天。珍珠道:" 你做什么?砸天哪?" 秦欢道 :" 刚才有一个雀儿飞过,拉了泡屎在我脸上,我等它飞回来。敢惹我,不想吃 饭了!" 珍珠嗤的一笑说:" 怎么看日头不眨眼睛?" 把水泼了,另舀了干净水, 叫秦欢洗面洗手,说道:" 别忒淘气了,快来,把脸洗了!" 秦欢进了门来,把脸揩净了,向珍珠道:" 薛大哥倒仗义,平白请人吃饭吃 酒,往常也很仗义?" 珍珠点头道:" 仗义!" 秦欢道:" 说来听听。" 珍珠想 了一想说:" 上次,村里的蔡婆婆一颠一颠跑上门来,说我们家的狗儿把她们家 的一只鸡衔跑了,讨鸡来。可抓寻了半天,半根骨头不见,只找到些鸡毛。老爷 就说,不是我们家大黄犬偷的,狗儿吃鸡,哪里能够把鸡毛挦得如此干净?是有 道行的狐狸偷的,善于变化,陷人于不义。我们老爷还是赔了蔡婆婆的鸡钱。你 说可仗义?" 秦欢道:" 到底是谁吃的?" 珍珠道:" 高才的媳妇子!从狗嘴里 夺下食来,连皮带肉炖在锅儿里,哪里抓寻去?!" 秦欢道:" 你们家也不见养 着狗呢。" 珍珠道:" 狗儿可是千真万真的被狐狸精吃了!前几日的晚间,就常 常有狐狸抛砖掠瓦,黄昏时分还往我们家院落里掷了个瓦罐儿,瓦罐儿里盛着灰, 把个刘十万的眼都迷了呢。我不撒谎,我亲眼看到我们家的大狗撵一块会跑的骨 头,一去就再没回来!告诉众人,还都不信,翡翠自以为聪明,说是被叫花儿骗 了去,骨头上一定拴着条绳子,叫花儿藏在暗处把绳子来拽,还说我没看分明! 你看看我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水宝石似的,可看不分明?" 秦欢点 头道:" 我信你。" 转眼过了两日,这日夜间,秦欢睡梦里听见有人叫,睁开眼来,只见腰如细 柳的翡翠立在床儿畔,手内掌了一盏昏惨惨的龟蛇灯儿。珍珠弯着腰推他,一叠 声叫唤:" 快醒来!有事呢,有着急上房的事呢。" 秦欢揉了揉眼问:" 什么事?" 翡翠道:" 老爷叫你。" 秦欢听了,忙趿了 鞋,披了袍子出门来。只见月光幽幽,猛然卷过一阵凛冽的冷风,热身子被风一 吹,只觉骨冷肌寒,不禁打了个激灵儿,心道:" 大半夜的,也不知是什么事? " 秦欢披衣趿鞋往堂屋里来,见了薛仁,忙问" 什么事?" 薛仁一扬下颌,翡 翠珍珠两个会意,连忙退下。薛仁一把拉着秦欢的手,穿里屋,过暗门,来到那 饲养丹龟的密室。 薛仁照旧将门首的铜环只一拉,关上暗门,转身道:" 此时乃亥时,过一刻 便是子时,仙丹该在子时服用。" 睃了秦欢一眼,又道:"'子' 便是' 孳' ,乃 是万物孳生萌动之时。亥与子交接之时,也是新旧交替之际。仙丹换宿主正该此 时。再者,仙丹性烈,须在月寒幽静,阳伏阴生的子时服用。" 秦欢半懂半不懂, " 唔" 了一声。 薛仁向那八角池中伸着脖颈,慢慢说道:" 那百年龟每日食用金浆玉醴,第 四年渐渐变白,八年之后通体雪白,如今白里有些透亮了。" 又指道:" 贤弟, 你看,肚子里的仙丹可隐约看见呢。" 秦欢低头看那龟儿,果见那腹中有一点红 光,隐隐绰绰烁动。 薛仁掐指算着时辰,猛然把手一伸,一把抄起白龟,蹲下身去,翻过龟身, 龟腹朝天撂在青石地面,从怀里掏出一枚半尺来长的短剑,扯出鞘来,是青玉琢 成的玉剑儿,向龟腹上只一划,左手乱掏,从龟腹内掏出通红的一丸物儿来,托 在掌上,裂嘴笑道:" 蛇黄龟宝终于出世了!" 秦欢心道:" 原来仙丹叫做' 蛇黄龟宝' 。" 薛仁起身一脚踢开那断气龟,那青石上淋淋漓漓撒了一溜儿血渍。薛仁笑道 :" 兄弟,你来。" 秦欢忙挪上一步来,只见那蛇黄龟宝大如雀卵,当中略鼓, 两头略小,一个肥枣核似的,便伸手来接。薛仁不肯撒手,凑上一步道:" 将嘴 张了。" 忙把蛇黄龟宝放入秦欢口内。 秦欢只觉那物儿温热软滑,不曾尝出滋味来,轻轻一咽,活物儿般早骨碌碌 滚下喉咙,不似咽下去的,倒像自己跑进去似的。 秦欢心里纳罕,早被薛仁拉着手来到正堂。薛仁嘱咐道:" 此事不可向第二 人提起,别露一点风声。世人愚蠢,不知有许多玄妙之事,听了必不信。仙丹自 有灵性,被愚人蠢子谤讪评毁,药效便减了许多。" 秦欢点头,说:" 等我拿针 扎指头,挤血给你配药。" 薛仁说声:" 不消急。" 又道:" 兄弟且静卧三日, 不可走动。三弟那里,愚兄自会命人守候信息,不必记挂。" 秦欢咽了个不知什 么的玩意儿,心里有些不自在,便道:" 我去歇了。" 薛仁一把抓住道:" 贤弟,你就在愚兄的卧房里安身。" 秦欢道:" 你呢? 你在哪里安身呢?" 薛仁笑道:" 我在外间设个小榻。" 秦欢听了,说道:" 我 还过西厢房去。" 薛仁十分殷勤苦留,谁知秦欢执意不肯,只得亲自捧烛,护送 来到西厢房中,又执意要秦欢睡着了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