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髑髅草消芙蓉人面(11) 秦欢寻思道:" 那少年人当真是张教主的儿子,一定被封了穴道了,不然哪 里肯和你们一同反叛!" 扭头看了一眼,张狂穿着一身窄小衣衫,两眼越发阴沉 了。 黄魉蠓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 我们——" 只说两字,飞跑了两 人进来,口中大叫:" 不好了——" 黄魉蠓叱道:" 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禀 道:" 有人作反了!山下燃起狼烟了!" 张狂心道:" 必是巡山喽啰看见跌下山的尸首,燃狼烟示警。" 黄魉蠓、冷柯两个连忙下台来,一齐走到门口,冷不防张狂斜刺里抢将出来, 唿的一声,一掌击来。黄魉蠓吃了一惊,慌忙抬手格挡。张狂就势一把抓住,只 一拧,生生撕下一条臂膊来,鲜血淋漓随手一撇,脚尖飞掷,嘡的一脚,踹向黄 魉蠓心口,直踹到人丛里,砸翻了十来个。 瑲琅琅一声清响,冷柯早摘剑在手,电光一闪,那闪电剑当真如闪电一般, 疾刺而来。张狂向后一跳,忘了手上有一人,只一摆手,竟将秦欢送往剑底。秦 欢吃一大惊,一跳两丈,谁知也将张狂扯上半空。 冷柯随即飞起身来,一招" 电裂长空" ,向上便搠。秦欢眼明手疾,只一弹 指,早把那剑弹做两截,又向那妇人的天灵盖" 上星穴" 上随手一掸,掸晕过去。 众人一见,一窝蜂掣剑拔拳攻了来。张狂不等落地,早又飞起脚来,又踢翻 几个。秦欢只管上下撺跳,左遮右挡,不肯出手伤人。 那少主张弩一声不响,蓦地从七宝榻上直跳起来,飞身扑下九霄台,直越过 众人头顶,十指如钩抓将过来。秦欢随手一拨,要把他如众人一般拽开,谁知那 张弩的右腕如泥鳅一般,早从秦欢掌内滑出,格格一阵骨节轻响,手臂仿佛突然 长出一尺,噗的一声,只一掌击在秦欢心口上。秦欢嘴里一甜,不禁喷出一口血 来,顺手向张弩肩上一推,仍不肯重手伤他。 秦欢深知此时倒下,绝顶峰便是自己和张狂的葬身之地,强撑着把真气源源 注入张狂的掌心。 张弩揉身抢上,力贯指端,复一爪照秦欢头盖抓落。张狂只一摆臂,一把将 秦欢拽到身后,挺身一掌迎上。张弩翻爪为掌,啪的一声,父子两个对了一掌。 张狂心中又悲又怒,不禁对天一声狂啸。本事略逊一筹的,吃这一吼震得目 眩神惊,不禁掷了兵器,把自己两耳掩住。 只听响亮一片声,各人手中兵刃纷纷落地。张弩怔了一怔,不觉面如土色, 指着道:" 你……你是父亲!" 张狂狂笑两声,直飞上那九层高台,一屁股向那 七宝榻坐了,丢开秦欢的手,低声道:" 你歇一歇!" 秦欢忙道:" 不要紧。" 张狂又把手推开。秦欢也不再言语,便在榻前坐地,运功调息。 张狂扬声道:" 都想本座早死不成?" 众人拿眼望着这秃大汉,七嘴八舌议 论纷纷。伶俐乖觉的,见了少主这个光景,心里早猜透了八九分,慌忙伏地高呼 :" 教主万福万寿,地久天长万万秋!" 呼声越发响亮,大半人跟着伏地山呼。 张狂道:" 好!好!好!也不枉素日调理了你们一场。" 又道:" 论起这事 来,我也深知同你们不相干,不过被反叛蒙在了鼓里。" 收起笑来,厉声又道: " 黄魉蠓冷苛反叛。今日愿随本座剿除反叛的弟兄,去左边站!" 大殿上右边的人有一大半忙奔往左边。张狂大剌剌坐在七宝榻上,把眼看了 一看,说道:" 除首恶之外,一概不追究,还是本座的好兄弟。同本座为敌者, 自寻死路!" 一句话未了,大殿右边空空荡荡,惟有黄魉蠓独自一人在血泊中挣 扎。 众人一窝蜂往左边挤去,惟恐自己站在了别人右边,将原本立在青石壁根的 人,摊成了个肉饼儿。 大殿当中,惟有立着的少主张弩与躺着的电使冷柯。那黄魉蠓满身鲜血模糊, 歪在地下叫了声" 少主" ,勉强道:" 这老贼并非教主!休被哄骗了!这秃头老 贼身上有伤,此时不动手,再不能够动手了!" 咳嗽两声,又道:" 教主平日常 说' 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为也!' 哪里肯弄成这等一毛不生的嘴脸?少主再不 动手,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狂冷笑道:" 别做你娘的春梦了!" 喝了一声:" 乱剑剁了这反叛!水堂 有不从命者,一并剁成齑粉!" 十来个黄魉蠓的心腹弟子听说,慌忙扯出剑来, 冲在头里将他们师父剁翻。 众人蜂拥而上,把个黄魉蠓立时模糊了。那两三百人一窝蜂拥上,劈了黄魉 蠓,又慌慌张张飞奔回左边,贴墙站立;一往一来,早把个冷柯践踏得魄散魂飞。 张狂又看着他儿子,笑道:" 好孩儿又有什么话?" 张弩忙伏地拜了几拜道 :" 孩儿死罪,不孝一层罪,反叛一层罪,孩儿罪该万死!" 张狂喝声:" 绑了! " 便有教众慌忙取了精铁锁来,把少主套住。 张狂指着厉声道:" 畜生!纵横教早晚是你的口中食,何必这等性急?要了 老子的命你才遂心?!" 张弩直橛儿跪着,泣道:" 孩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伤 害父亲!是方师父——" 张狂喝道:" 是反贼方鼐!" 张弩道:" 是方鼐告诉孩 儿,只拿迷魂药把父亲迷了,不会伤害父亲。" 张狂怒道:" 也亏了你倒听反叛的话!叫他得了手,本座哪讨性命?!" 张 弩道:" 孩儿糊涂,被方师父骗了!" 张狂厉声叱咤道:" 糊涂攮的!糊涂脂油 蒙了心窍了?人家不过拿你做手里棋子罢了!" 张弩跪着伸直了腰,朝上说道: " 孩儿不是棋子。父亲不问是非,一味滥杀,孩儿有心劝谏,又不敢张口。" 张 狂呵呵笑道:" 如此说来,倒是本座逼你弑父篡位!" 张弩泣道:" 孩儿罪不可 恕,只求一死。" 张狂沉吟半晌,叹道:" 真看小了你,这么个病恹恹的药罐子,谁知也有这 狰狞手段!不愧是老子捅下来的儿子!" 张弩哭道:" 孩儿不孝不忠,只求速死。 " 张狂道:" 你罪不在不孝不忠,在你有上梢无下梢,做事不能够做彻!平日怎 么教导你来?全当了耳旁风?那反叛叫你动手,怎么扭扭捏捏,弄出一副姑娘腔 儿!" 张弩道:" 孩儿既知是父亲,不敢一错再错。" 张狂道:" 你真个有胆弄 成此事,纵横教便添了一位英主。如今,还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不忍对老子动手, 老子却饶你不过。" 秦欢只将真气运转了两个小周天,生怕张狂有难,忙睁开了眼,见局面已经 平定,便在旁边观看,听说了这话,撑不住嚷道:" 好个秃瓢子,你才错得很! 儿子不肯害老子,反倒错了不成?" 那底下众人一听,异口同声喝叱:" 好个无道理,无上下,失尊卑的!敢在 教主跟前叫天吼地!" 只等教主说出一个" 杀" 字,便把这不知死的剁了。秦欢 一骨碌爬起来,拍着胸脯,扬声道:" 吼了!你们要怎样?你们反得,我就吼不 得了?!" 众人心道:" 娘的,这趟爷爷倒要冲在头里,将这不知死的剁碎!" 秦欢指着众人数落:" 往常你们有胆叫一声,吼一声,今儿也没有了这父子 反目!你们还有理了?!" 张狂低声道:" 你纵然对纵横教有天大的恩,也不能 够把绝顶峰看成了鹅毛,在这里放肆!" 秦欢扭过头来,猛啐了一口道:" 我是 被你死乞白赖扯了来的,以为我耐烦管你们家的鸡虫闲事?连一个活活的女人家, 也肯拿脚踩死,可知没一个好人!可惜我醒晚了,不然,先敲折你们的踝子骨! " 张狂听见,也无心和他理论,吩咐众人:" 将公子请了去好生伺候,失了恭 敬,我要你们的命!" 秦欢叉着两腿,指手画脚道:" 老虎还不吃自己儿子!你 儿子千错万错,也是你一个亲儿子。你要吃了你儿子,不如先吃了我,不然你又 添了个仇人!——还是个本事极好的仇人!" 说毕,鼻子里哼了一声儿,扬长而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