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铸剑庐天河洗奇剑(9) 秦欢肚中饥渴,便走了进来。好容易腰里有了钱财,把持不住,就要了许多 肥鹅、嫩鸡、鲜鱼、羊肉,另要了一坛酒来漱口。忽听旁边大声说:" 你都吃了 八大碗了!只能再吃一碗儿了!" 秦欢看时,原来是个女孩儿睁着两个眼儿,用 手指着个老乞儿的鼻子,大说大嚷。 那老头子道:" 愿赌服输!说了请我老人家吃饱喝足的,怎么变了卦!" 那 女孩子道:" 谁知你不知足?不许再喝了,本公子立刻没钱了!" 那女孩儿身上穿着半旧的蜜合色布草衣裳,发鬓蓬松,脸上脏兮兮的。那老 头子青白面皮,一头污秽的花白乱发,下巴颏儿乱蓬蓬一撮胡子,嘴上两绺胡须 偏梳理的水光镜亮,齐齐整整,恰似两条细细的银蛇尾子,振振欲飞,梢头都有 个小小的卷儿。 那老头子扬声道:" 店里的,来二斤肉下酒。" 那女孩儿急道:" 喝酒就是 喝酒,哪里还能吃下酒菜?这可不成!" 那老头子道:" 有酒没肉可算喝好了? " 那女孩儿道:" 我只给酒钱,你要吃,你自己给钱。" 那老头儿道:" 我没有 钱。" 那伙计端了个碗来,也不放下,斜着眼儿道:" 不要就拿走了。" 那老头子 忙道:" 放下,放下。" 那伙计把碗重重一撂,转身走开。 秦欢拿眼看那店里的招牌,看上面的两句话:" 神仙留玉佩,卿相解金貂" , 耳内听着那一老一少唧唧哝哝闹嚷。又听一阵" 豁琅琅" 乱响,里间厨房不知什 么跌碎了。有一人抱着头从里头窜出来,那伙计在后头拿着一根柴禾,嘴里发急 乱嚷,后面又有两个拿着笤帚、火叉的帮手。三人一阵拳脚,如砍瓜,如劈柴, 打得那个失路人哀哀告饶。 秦欢撑不住道:" 不要把人打死了!" 那伙计道:" 打死了,正好!" 那人 见有人帮腔儿,忙爬到秦欢案前,磕头央告:" 救我!救我!" 秦欢忙道:" 放 心!你起来,请起来。" 那伙计捏起拳头,向那人头上,哔哔剥剥只顾凿,口里道:" 又来偷东西! 我看谁来救你!" 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向稻茎黄泥墙上碰了四五个响头," 我 看谁来救你!" 秦欢起身喝道:" 再打!小爷也打你了!" 那伙计忙丢开手,把 头一梗说道:" 三回五次来偷东西,又打坏了好些家什,不打他,打狗不成?! " 那人愁着脸道:" 打死我一个,就是打死两个!救我!" 秦欢道:" 放心!不 过,怎么要死两个呢?" 那人道:" 我死了,家中有八十岁老母,无人养活!" 那伙计冷笑道:" 公 子,别听他的。" 秦欢不睬他,只顾弯着腰同可怜人说话:" 不该偷人东西的, 不该又被人抓住了。" 那人道:" 谁知会被抓住呢?老娘想一口鱼汤吃,小人实 在没处讨,只得来拿两条鱼回去孝敬。昨儿晚间就来了,谁知大清早那个四狗就 来煮狗肉,藏在柴草里大气也不敢出,还是被抓住了!" 秦欢也想起自己娘亲来,沉吟一会,连忙搀扶起那人来,问道:" 你难道也 没钱?" 那人道:" 有钱谁还来偷!" 秦欢向那边店主人道:" 打破的东西,我 来赔。让他走罢。" 那人忙跳起身来,往外飞跑。秦欢忙叫唤:" 站住!" 那人立住脚道:" 哥,不好变卦的,一言九个鼎呢!" 秦欢掏出一锭金子, " 你拿了买鱼去。" 那人忙飞回来一把接过,爬在地下磕了个头,说道:" 多谢 爷爷的赏!有了这许多金子,老娘每天喝鱼汤也成了!" 秦欢忙又取出一大锭来 说:" 我想起来了。只怕你娘也爱吃燕窝儿,你拿去买去。" 那人忙又攥住,一 手掐着一个金锞子,恨不得捏出水来,千恩万谢答应了,说道:" 燕子窝,我家 梁上倒是有一个,老娘并不爱吃,嫌是烂泥弄的。不过回头我先熬了,请老娘尝 尝,果真爱吃,我就把隔壁王二家的也买来炖上。" 秦欢忙道:" 不是那个!你 还我金子来!" 那人早一溜烟跑了。 那伙计连连叹气,跺脚不迭," 爷!你上了贼当了!" 秦欢道:" 怕什么? 难道他给老娘炖东西,不先尝尝咸淡?吃了泥汤儿觉得不好,自然不孝敬娘了。 " 那伙计道:" 不是说那个,谁管别人家吃烂泥不吃!这陈四是个泼皮破落户儿, 成日价不务正业,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掏鸡摸狗。家中母亲也只有五 十出头,活不到八十岁就叫他气死了。这贼光棍儿设智诓了你,得了那许多黄烘 烘的金子钱,火焰儿似的,拿着又不知往哪里烧去了,才不记得什么泥汤鱼汤! " 秦欢道:" 他买了一条鱼,就没有白给。" 那伙计叹口气道:" 别说一条水里 的鱼,连水灵灵的小丫头子,也可买一二十个来!" 那女孩儿在那边接声道:" 喂!那假仁假义的东西!你要是钱多了没有地方 施展,替本公子来把酒钱给了。" 看看秦欢装没听见,又向那老头儿道:" 没有 人给钱,你就不能再吃!" 那伙计长吁短叹,喃喃呐呐道:" 我也有个老母亲,过两个月就六十四了, 比陈四家的还老些,也觉得鱼汤好吃。" 正说着,进来了四五个人,当先一个美 服华冠的年青公子,头上戴了个碧玉冠,耀眼争光的。 那公子探进头来,拿眼向屋里溜了一溜,向随从们道:" 空有一个雅致名儿, 其实粗鄙,走罢!" 那伙计也不理睬,只顾对秦欢说:" 我们兄弟三个,独我穷 些,轮流侍奉老母亲,一人养活一个月。偏生我的娘子不是个人,小户人家出身, 嘴头子又躁暴,终日絮絮聒聒。钱进了她的裤腰里头,呵!肉兜儿打母狗似的! 因此老母亲不得遂心,吃什么没什么,十分使人心痛。" 谁知秦欢并没有听他告艰难,只顾偷听那老头子悄悄说:" 你我再打个赌。 我把那人头上的玉冠取了,今日吃喝你要管够。" 那女孩儿道:" 是个什么难事? 我也能夺过来!" 那老头道:" 要叫他毫不知觉,知觉了就算我输,这顿酒钱也 免了。" 那女孩儿听了这话, 忙道:" 很是!你赶紧去,我倒要看一看!" 那老头子忙跑出酒肆,叫一声" 公子留步" !那女孩儿也忙过来,踩在门槛 子上观看。 秦欢也忙往外伸头,一面向那伙计道:" 你那个婆娘儿是该教训教训。" 那 伙计道:" 不是不教训!公子,一家有一家的难处呀!" 秦欢忙道:" 先别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