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树 在写字间休息的间隙,照例是翻报纸、闲聊。或站在30层上,眺望一下远处。 冬天过去,万木复苏的时候,则更希冀望见一棵树,以滋润疲惫的眼神。但在 城市里,能够使人赏心悦目的大树似乎不多见了。穿越村镇,树木的种类也越来越 少,入眼的多是国槐、杨树和梧桐,这很自然地使我回忆起童年的故乡来。 我的故乡是县城西北角的一个小村庄,回忆里那是一片树的海洋。村东,长着 成片的梧桐,每在夏天,叶子蓊蓊郁郁,密密层层。下起雨来,只听见打得叶子一 片声响,好大一会儿才淅淅沥沥地流淌到地面;树外湿漉漉的,树下干爽爽的;烈 日高照,连一缕细碎的阳光也筛不下来。绿荫浓郁,宛如一把天然的巨伞。 村西沿着护村河栽满高大笔直的毛白杨,棵棵有水桶那么粗细,主干挺拔、扶 摇直刺蓝天;蓬蓬勃勃地伸展枝叶,在阳光下绿油油地闪光。不论是酷日笼罩,还 是狂风暴雨,一样无所畏惧。哪怕是再小的风吹来,叶子们哗啦啦地一轰而起,追 逐着嘻闹一会儿,像放开喉咙给故乡的人们歌唱。村后一排排柳树,在春天里,发 出一片淡黄的颜色,远远看去像笼着一片绿雾。柳枝密密匝匝,像姑娘背后的长发, 牢牢维系着一条条虬枝,有些枝叶过于低垂,甚至影响了村人们的行路,使人油然 忆起:“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唐诗。暮春,柳絮漫漫,恰似满天 雪花飞舞。村前,有一条槐树沟,大槐树长着圆形的枝盖,挂满碧绿的叶子,开满 一串串洁白的花朵,散发着苦中带甜的清香,满村人都闻得着。我的童年是在老槐 树的浓荫下度过的。 树是小鸟的天堂,要是在清晨,村子的上空,绿树的云间,必先有二三只鸟儿 忽然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先是三两声,继而连成一片,像积聚了许久的爆发,震 得空气和阳光都在微微地颤动。那是生命的欢唱,绿色的音符。 村庄里也处处是树的世界。榆树林、枣树林、柿子林、桑树林、香椿林…… 布满小村的角角落落。他们慢慢的生长,默默地为村人营造着一座绿色的殿堂, 只我家的天井里、房前屋后就种了梧桐树、桃树、苹果树、核桃树、石榴树、榆树、 杏树等十几种。雨天,我在树下避雨;热天,我在树下乘凉,享受那慷慨的恩赐。 更使我难忘的,它们常引起我无限的遐思,也给了我有益的启示,他们曾激励我生 活的勇气,孕育了我襁褓中的人生。 如今,故乡也只有梧桐、国槐和杨树了。前年春天,在我家的小院里,蓦然发 现一棵小榆树,沉默生长在角落里,榆树在故乡近乎绝迹,哪里来的种子。也许是 很多年留下的一粒,也许是一只顽皮鸟儿的杰作罢。我十分珍惜,把这小小的生命 保护起来。 今年它已长到一人高了,愿它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展示憨厚、诚实、倔强的 生命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