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许葭胳膊脱臼,小腿骨折,颅内轻微震荡,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已经没 办法上课,只能休学一年。 陶夭夭几乎没有脸去见许葭,许葭因为她而坠楼,可许葭对别人说是她们一起 在楼顶上看星星,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对于她企图跳楼的事情,何小卿和许葭守口如瓶,甚至当着她面都不提,仿佛 从来没有这回事。其实,陶夭夭明白,她们是怕她难以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责问, 怕她难做人,怕她承受流言飞语,她们把所有的后果都替她想到了…… 她知道,她的命,是朋友帮她捡回来的。 每次去医院,陶夭夭都背着沉重的心理包袱,像压在背上的一口大锅,令她抬 不起头,心虚气短。她甚至不敢跟许葭道歉,她知道,那些东西相比许葭对她的情 意,是如此轻。 许葭却总是笑哈哈的,和陶夭夭说,我现在是找到机会脱离苦海了,我还得谢 你呢。整天念书,我都快念傻了,正烦得要死,你就慈悲为怀地把我超度了。我终 于可以不用像个老农民似的起早贪黑,终于可以优哉游哉地每天赖在床上睡懒觉喽。 听许葭说这些,陶夭夭总是把头埋得很低,眼泪在眼眶里翻滚,落下来了,她 就转身飞快地抹掉。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许葭还在一脸阳光地宽慰她,她是没资 格掉眼泪的。 陶夭夭甚至很希望何小卿和许葭能说些埋怨责备的话,那样她绞紧的心或许会 好受一些,可是她们都面露温柔,一味关怀她,顾惜她,在如此厚重的情感面前, 她所遭受的那些创伤开始变得虚弱轻薄。 何小卿说得对,只要她良心清白。有什么,能比挺直腰板活着更要紧? 许葭的父母经常出差,陶夭夭和何小卿去买了电磁炉,买了乌鸡、排骨和鲫鱼, 兴冲冲准备给许葭煮汤。 两个人谁也不会做饭,刀子铲子锅子搞得叮当响,却不知道那一堆程序从哪下 手比较好。何小卿挥着刀准备剁乌鸡,刚剁了一刀,砍下乌鸡黑黑的鸡爪,就吓得 她叫起来,一下觉得自己成了万恶的屠夫,正在挥刀分尸。 陶夭夭对着塑料袋里靠着一点水挣扎的鲫鱼眼泪汪汪说,真要杀了它吗? 何小卿一面闭着眼睛剁鸡,一面和她说,当然要杀。不杀它,炖你? 我下不了手,你来吧。我是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蹍死,压根儿没有杀生的心肠 和本事。 下一瞬,何小卿嗷一嗓子吓得陶夭夭一哆嗦,跟着何小卿就捂着鲜血淋漓的手 鬼哭狼嚎起来--刀没砍到俎上肉,滑到她自己手上了。 简直笨得神乎其神。 最后,鲫鱼没杀成,却霸占了何小卿的洗脸盆,悠然自得地在里面游来游去。 从此,何小卿洗完脸以后,脸上都会有鱼腥味,大街上的流浪猫全都撵着她跑。显 然,那些猫都认为跟着她有鱼吃。 那一堆剁得七零八碎的乌鸡,上面还溅着何小卿的血,也没法子下锅了,只能 招待学校打更老头的看门狗。 前两个项目夭折告吹,只剩下排骨可以煮,可还是一样多灾多难。两个人谁也 不知道怎么煮排骨汤,盲目操作,结果要么腥要么咸,耗尽食材再跑出去买,倒掉 了几锅,反复尝试,才终于煮出一锅油闪闪的排骨汤。 大功告成,把排骨汤装进保温桶里,两个人累倒在床上无语凝噎,直感慨着吃 饭太容易,做饭忒艰难。 宿舍里其他女生回来,愣了几秒钟,然后集体抓狂,对着床上地上的血和乌鸡 块哇啦哇啦狂叫,尤其是何小卿为了掩盖屋子里一股很冲的油烟味和肉汤味,喷掉 了几瓶女同学的香水,屋子里香得熏死人,犯了众怒,一帮女生追着何小卿和陶夭 夭喊打喊杀。 两个人提着保温桶亡命飞奔,铲子刀子勺子烂菜叶在她们身后乱飞,叮当作响。 那情形,有点类似女英雄在战场冲杀,前面硝烟滚滚,后面子弹嗖嗖。她们的步伐 被放慢特写,很有一种豪情万丈的伟大。 许葭天天躺着,天天喝排骨汤,到后来就天天把眼睛哭得跟烂桃儿似的。她白 天的时候,打死也不敢看自己的小肚腩。到了晚上一片漆黑的时候,她两只手颤抖 着摸上去,心情无比悲凉,总是怀疑摸到了猪腰上。那些肥肉根本不像是她身上的, 好像在玩捏泥人,是谁把一块烂泥硬生生捏到她身上! 陶夭夭再送排骨汤去,许葭便死活不喝。陶夭夭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也 不敢吭气,缩头缩脑坐到角落的沙发凳上,背着许葭,两个道具样的肩膀一耸一耸, 恨不得直接颤到地上,许葭就没辙了,一脸慷慨就义的悲壮神情,和陶夭夭说,拿 汤来! 一瞬间,陶夭夭肩膀就不耸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