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53荣糸敏曲线求爱吕行家直面劝官 在吕行家的家中,游家两代三口人同桌刚吃罢早餐,荣糸敏就说:“妈妈,今 天我出钱,希望您去逛黄石的大公园。您去不去?” “去去去。”蓝草花说:“我是要看看黄石的山山水水。我来几个月了还没逛 过大公园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来我这辈子再也回不到安徽老家去了。黄石将 是我的安息之地,不看看怎么行呢。”因为荣糸敏与游市长得一模一样,蓝草花很 快就从心灵深处接受了这个女儿。她们之间说话做事无拘无束,只是荣糸敏满口大 冶话,她听着还有些别扭,容易想起这个女儿不是游市。游市正规地叫她一律都是 喊“俺娘”。她对娘的感受比妈妈两字亲切些。 吕行家感情上接受荣糸敏,晚了一段时日。荣糸敏特别活泼,又是他的亲生女 儿,不久血缘关系将爷儿俩个融洽起来。跟她们娘儿俩个的亲密程度基本上没有什 么差别。三口子组织起来的一个新家,因为其中走了弯路,比长期厮守的家庭还来 得亲密。吕行家见女儿拉着她妈就要走,故意装出不高兴地样子说:“敏儿,又偏 心了吧,请你妈逛大公园,为什么不请我呢?请我逛个小公园也行啊。” “哎哟哟哟,还有吃这种醋的呢。”荣糸敏翘着嘴巴说,“爸,黄石的什么地 方你没到过,再说了,你们商厦星期天也不休息呀。” “商厦是不休息。”吕行家笑逐颜开地说,“但是我休息。我一连出了十几天 的差,赖移西让我今天休息星期天,在家陪陪女儿。” “陪我?不可能。她让你陪妈妈吧。”荣糸敏看吕行家开怀大笑,走向前拉着 吕行家的手说,“走走走,我们举家三口一块去。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还要你 请我呢。长这么大你带我逛过公园吗?” 吕行家笑着说:“现在说也不迟,出钱的事还没开始呢。我请你们两个的客行 了吧。”他神气地拍一下衣服荷包,意思是老子有钱,你难不倒我。 荣糸敏骄嗔地说:“这话可是您说的,出钱的时候不要耍赖。”于是她扶着母 亲与父亲一道来到儿童公园。第一就爬到了登月火箭上。蓝草花嫌速度太快不敢上, 吕行家爬上来陪着她。那些带孩子来玩的大人们,无不斜视他们。若不是蓝草花跟 随,都认为是大老板玩小秘呢。 爷儿俩玩过了登月火箭玩航天飞机,玩过了脚蹬船又玩高速快艇 .嘻嘻哈哈你 闹我逗,管理人员望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笑着,有几个小朋友赶着荣糸敏叫傻阿姨或 傻姑姑。荣糸敏无所谓报之以傻笑。又有谁不愿意在父母面前这样过一辈子呢。二 十多岁的荣糸敏童心不泯,狠狠地玩了一阵子。在玩碰碰车的时候,吕行家没有了 零钱,百元币收款人一时也找不开。 荣糸敏掏自己的腰包付了四元钱,声明只是垫付。惹得妈妈骂她是促狭鬼。这 么大了还敲爸爸的竹杠。吕行家批评蓝草花不该说这话,第一次带女儿玩耍,花得 再多心甘情愿,女儿若不愿意花,自己心里还过不得呢。 荣糸敏听着父母俩人的对话,心里甜滋滋的,也不想或不愿去分析谁对谁不对, 去支持一个反对另一个人。又玩了两个项目,她听有一对男女在悄悄地议论:男的 说你能猜出他们三人的关系么;女的说还用猜么,一眼看得出来是一对姘妇和一个 保姆。她面对着那女的骂一声“鬼罗戳的,没弄清楚乱喷粪”。然后转脸向父母说 :“爸,妈,我不玩了,有人泼冷水。” 蓝草花问吕行家什么是“鬼罗戳的”,吕行家一字一字的小声解释一遍。 蓝草花大声说:“瞧这丫头,说得什么话。若在安徽淮北姑娘们是绝对不会说 的。大姑娘骂这样的话还不把人羞死喽。我们必须认真对她进行一次家教,不然别 人不说她有人生没有教么。” 吕行家说:“敏儿就是这样的性格嘛。我看是改不了喽。好在说句孬话对周围 的人影响不大,现在说这种话的大姑娘太多了。我们说这不文明,有人还说这是文 明的表现,说羞怯本来是人们思想的桎固,跟谁说理去哟。见得多了,心理就平衡 了。” 荣糸敏走到吕行家面前,要求中午到富百万饭庄去搓一顿。 吕行家有些为难地说:“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改天吧。” 蓝草花接话说:“要多少钱,我身上有。既然出来了,中饭就在外边混一顿吧。” 她说着话就掏衣服袋子,听吕行家说,三人座就是七八百吧,扭头训荣糸敏说 :“瞧你这丫头玩疯了是不是,七八百元够我们三个月的伙食了。你认为你爸爸是 个银行吧。” 荣糸敏拉着蓝草花的手说:“我试验一下爸爸是不是真爱女儿的。你当我真想 吃吧。我没有那么苕。花父母的就是花我的,这点道理我还不知道吗。刚才一时玩 的痛快花了爸爸百把块,现在有些后悔呢。”三个人都笑了,都笑得很开心,很清 纯,没有一个私心杂念在里面。 三个人拐进菜场选购了一些菜,回到家一齐动手做起午餐来。荣糸敏抖擞精神 做了一个肉丝爆青椒、一个红烧大鲤鱼;蓝草花做出一个水漂大白菜、一个醋呛土 豆丝。荣糸敏本不想让母亲动手的,无奈自己做不出这两种素菜的美味来,曾试过 几次不是盐多就是少醋,更主要得是火候掌握不到家。爸爸又爱吃,吃不着就叨唠。 荣糸敏不想听他的叨唠,所以就让母亲做出来,自己又做了一海碗蕃茄鸡蛋汤。 吕行家帮着洗了辣椒土豆,然后就把饭桌凳子摆好。她们母女把菜端上桌,吕 行家又进厨房抽了三双筷子三个汤匙摆在饭桌上。一掏酒厨见几个瓶子都没了酒, 就要出门去买。 荣糸敏说:“爸爸,你坐着吧。今日女儿买酒孝敬你老人家。”她出去了老半 天才回、躬腰抱着一箱茅台酒放在客厅里。 吕行家赶紧站起来,看茅台酒的包装箱是拆了封的,开玩笑说:“我还以为是 茅台酒呢。” 打开一看又说:“原来真是茅台酒。敏儿,你这是干什么,爸爸是喝茅台酒的 人吗。你又没发财,退回去退回去。你这哪是孝敬我,分明是不让我喝酒。” 荣糸敏笑着说:“我虽然没发财,还买得起。这酒是繁荣商厦的。前几天局里 接待省府有关领导及商业厅长,局长让我半价从繁荣购的。当时购了两箱,用了一 箱,这一箱本来要退回去。我想为繁荣您老人家不比他们出得力少,他们喝得您怎 么喝不得呢。他们不要钱,咱们喝半价的还不行么。八十块钱一瓶,女儿出得起。 再说局长亲口给我说过,要我把剩下的酒给你送两瓶,人家的心意你不能不领吧。” “八十块钱一瓶,一箱就近两千元。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我这不是喝你的血 吗。”吕行家不愿意喝又说,“我们也不应该占繁荣的便宜。这酒在繁荣可是一百 六七十块一瓶。繁荣最近也不太景气,你还是退给繁荣吧。” 荣糸敏说:“女儿的血有什么喝不得的。您要不嫌酸女儿的肉也可以吃。再说 繁荣再不好也不在乎这几个小钱。他们哪一顿饭不超千元哪。您看在女儿辛苦一趟 的份上就留下吧。” 吕行家坚决不同意喝,亲手找块透明胶,把没有封口的箱子封上。爷儿俩拉拉 扯扯,蓝草花说:“既然女儿弄来了,你就喝一瓶吧,其余的退给繁荣就是了。快 吃饭吧,菜要凉了。 若是冬天早就凉得不能吃了。“ 吕行家一瓶也不愿意喝,荣糸敏没法只好又跑到近处买了几瓶大冶产劲牌酒来。 劲酒是地方名牌,价格也不低。每瓶二十七八元,吕行家平时也是舍不得喝的,今 天不好再推辞,很郑重地接下来。于是三口人都坐下来,说说笑笑吃了一顿十分甜 美的午餐。吕行家喝得虽是劲酒,却觉得比喝茅台酒还有味。难怪人们都要一个家 呢。家自然流淌着密意儿。这可能就是家庭从产生留传到现在且还要继续留传下去 的一个主要原因吧。 吃过中饭,荣糸敏见母亲坐在凳子上眯着眼睛困难地缝补一只袜子,走到她面 前说:“妈,瞧你费劲的样子,拿来我给您补吧。这个年代已经没有人再补袜子了。 我给你丢了吧,你又要说我。什么时间才能学会做城里人呢。”边说边扯母亲手中 的袜子。袜子断了两根线,破洞被扯得更大了。 蓝草花说:“你歇着吧。一个星期就休一天还累了一上午。这点小事用不着你 动手,我也是闲着没事做。有事我也不补它了。你爸屋里的袜子可以穿几十年呢。” 这些都是吕行家搞业务时收受的礼品,因为金额没有超过上缴的限,所以就放在屋 子里自己穿,次数一多也积攒了不少。 吕行家坐在三人沙发上插话说:“敏儿,过来。把老子的这几根白发牵了去。 白发虽然不多放在黑发里影响整齐划一,心里也感到怪不舒服的。人都说五十来岁 正当年,我怎么感到自己比六十岁的还老,这个月就不如上个月了。” 蓝草花拉着荣糸敏的手说:“你别去,听妈的话歇一会儿。几根白发压不死人 的。将来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你哪里拔得完哟。” 吕行家叹口气说:“你们互相爱护,一个要替另一个补袜子,一个叫另一个歇 着吧,就我没人疼了。好吧,我搞有偿服务,拔一根一块钱可以吧。” 荣糸敏双腿跪在沙发上,将自己的钱包掏出来放到吕行家的面前说:“爸爸, 妈妈不疼你我疼你,我给你拔。什么钱不钱的,随便给吧。”她说着就在吕行家头 上找着白发拔下来。 拔一根说一声带量词的数字。不过数字后边的量词不是根而是块。“七块,八 块……三十二块,又一块。……” 不知吕行家从哪里弄来一把一元的硬币。他听荣糸敏说一块就往钱包里放一块。 听她说两块又放一块。听她说三块就捏着硬币在他已放进钱包里的硬币上碰一下拿 出来。如此三番五次,钱包里仍是三枚硬币许久没变。 荣糸敏一阵子拔掉白发三十多根,满头翻着再也找不到了。扭头看一眼自己的 钱包只有三四枚硬币,把吕行家的头一敲说:“本人不拔啦,当老子的骗我。响这 么多下原来只放下三四枚硬币。妈妈您说爸爸做的绝不绝?” 蓝草花呵呵笑着说:“上当了吧,小的怎么能玩过老的。听说过生姜还是老的 辣吗。你当心点儿,莫让嫁妆被他骗成酒喝了。”她又对吕行家说:“世上哪有你 这样带孩子的,尽搞些弯弯绕,物资刺激。将来敏儿不被你带坏才怪呢。” 吕行家哈哈大笑,把一把硬币都装进钱包,递给荣糸敏说:“你数数看够不够 你拔的数,不够爸爸再给你。” 荣糸敏接过钱包一看,有一枚黄灿灿的金戒指在里边,遂掏出来边往手上戴边 说:“妈妈,错怪爸爸了。他对我有赏呢。瞧这金戒指少说值八九百元呢。爸爸, 我明天中午还给你拔。” 吕行家连连摇手,他哪里真要拔白发呢,只是想逗女儿玩。过一下带孩子的瘾, 找乐儿。 蓝草花笑着说:“一枚戒指你还不满足。这是他买下送给我的。我不要他又送 给你。其实你也用不着。将来谈个朋友人家不送你吗。我想你把你最大的心愿说出 来。让你爸爸费点儿事来满足你。这样才更能体现他的爱女之心。” 吕行家说:“这个建议提得好。趁着我还不算很老,还有点力量和智慧,你把 最大的心愿说出来,爸爸帮你完成它,也算尽了我们两个老人的心了。这枚戒指算 不了什么。作为奖品都不够料。” 荣糸敏想了想说:“心愿倒有一个,就怕爸爸不愿意帮忙。还是不说算了。” 她欠欠屁股仍然坐在原处。 吕行家一拍胸脯说:“女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哪有不愿意帮忙的理呢。说吧, 要项链要家具,或者两样都要,甚至于要一套高档一些的住房,我都会竭尽全力去 做,保证让你满意。”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背手挺胸遥望房外,大有什么都难 不倒他的架势。 荣糸敏叹口气说:“哪里用得着您这么大的破费。我最大的心愿不在钱财上。 哎,还是不说算了。” “想当官,那也不是多大的难事,我跟游巨浩求个情,请他把你放到某个公司 当个书记或者经理总可以吧。能不能当局长就看你今后的努力了。”吕行家见荣糸 敏摇头心急火燎地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说呀?” 荣糸敏看看父亲看看母亲,双手捂脸仆在沙发的一端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 嫁给赖道东。为了他我可以不要任何东西,为了他我可以不吃不喝。他若是一头牛 我愿意去当草,他若是野地里石兽我原意做块石头为他垫脚。” 吕行家半天不知说什么好,挨着荣糸敏慢慢地坐下来。 蓝草花丢下袜子走到吕行家面前说:“我看那伢长得不错,对敏儿也有这个心 思。年轻轻的就当了大经理,处事为人肯定错不了。老头子,你就出面找个人帮敏 儿说一说吧。瞧敏儿羞的,钻到沙发坐垫底下去了。” 吕行家沉默半晌说:“天大的事我都愿做,就这件事做不得。赖道东是不错, 长得帅为人也正直。可他与商厦的业务科长赖移西谈了很久了。整日出入于密室来 往于深夜,勾肩搭背证明他们的关系也不一般了。这事商厦许多人都知道。我能为 女儿当个第三者吗。” 荣糸敏怔怔地看着吕行家说:“老爸,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与赖道东谈的比 赖移西早,准确地说妹妹在世时我们就开始了。说句不知羞耻的话,去年我们就同 过床。她赖移西算老几,她才是十足的第三者呢。” 吕行家听女儿说这话,有些吃惊,也感到无可奈何。嘟哝着说:“不管你怎么 说,这个忙我是帮不了的。就算你们同过床,你为什么不拉住他。现在他爱上了赖 移西,你让我怎么说他好呢。我去骂他一顿能解决问题吗。敏儿,你要我的心去换 回他对你的爱,我可以做到。 但你要我破坏别人关系,我宁死不能去做。一般同志间都做不得的,何况我是 你的老爸呢。“ 荣糸敏哭了,哭得非常伤心。一头栽倒吕行家怀里,又是擂又是抓。擂抓的吕 行家疼痛难忍,他吸气咬牙忍住了。若不是欠女儿的抚养情,他早发了脾气。就是 生身父母管他,他也不会这么屈从。在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面前,他一直表现得很 软弱,把她当作心肝宝贝,唯恐像小女儿游市一样死了再唤不回来。 蓝草花看到这种情形,躬身拉住女儿的手说:“敏儿,你听妈妈说几句:世上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他若重情重义就不该另寻新欢。找一个无 情无义的人今后也靠不住。我就不相信我的女儿不丑不傻找不到一个死心踏地爱着 自己的人。我们慢慢来,找一个比赖道东诚实可靠的。到时候气死他。” 荣糸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我不准你们诬蔑他。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 的花花公子。他还深深地爱着我,许多事情都可以证明。只是受了赖移西的蒙蔽, 一时转不过弯子来。 需要有个人去点拨他。我爱了赖道东其他人再好也爱不起来了,我看到别的男 人一点意思没有。爸爸不愿意帮忙,你让我怎么办哪。呜……“ 吕行家与蓝草花对视一下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蓝草花帮女儿擦拭着泪水说:“依我过来人的经验说,这感情的事是匹没有笼 头的马,是有一段乱撞的时间。一般初恋的人是捉摸不透的。兴许哪一天他还会回 到你的身边来,你耐心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吕行家抚摸着女儿的脑袋说:“苕等也不是办法,你应该主动些,老爸支持你。 这些事我是不好直接插手的。经验告诉我,插手就坏事。你们年轻人争一争未尝不 可。不过有一条不能钻牛角尖。失败了重找不走绝路,这才是我老游家的后代。” 荣糸敏抬头望着吕行家问:“你真支持我?”她见吕行家认真的点了头,禁不 住笑了。 泪水挨着鼻梁滚下来。她一直认为吕行家是一位很有本事的人,有他参与没有 办不成的事。 父母在青年儿女的心目中,不是无用的就是伟大的。青年人评价人容易走极端, 尤其是评价自己的父母。能清楚的看出父母实际的凤毛麟角。 蓝草花见女儿笑了,马上端来一盆水让她洗脸。荣糸敏洗了脸,薄施粉黛,挎 个小提包抽着鼻子走出大门。走去好远回来说:“爸爸,你今晚不是值班吗。你把 那箱茅台酒捎给繁荣吧。”少顿又说:“算了算了,还是我明天送吧,这笔帐还未 结呢。” 蓝草花说:“玩一会儿就回来。我们六点钟吃晚饭。你莫误了吃饭时间。” 荣糸敏边走边拖长声音说:“做好饭你们先吃吧。你们还用担心女儿找不着管 饭的人吗。” 吕行家摊着手与妻子说:“谁娶到这个女儿就够他操一辈子心的了。” 蓝草花笑笑不以为然——“男人的本性一生难改。女人的心性遇事好变。要不 人们怎么说,女人如水呢。” 荣糸敏来到赖道东的住处,掏钥匙打门总是打不开,仔细看看,见钥匙和锁的 牌子不一致,方知道锁被赖道东换了,心中甚是失意,自问自赖道东真的不爱自己 了吗,他怎么把锁换了呢。是因为丢了钥匙串吗,我这还有一把为什么不向我要呢。 配一把比换锁划算多了。 不是,一定是赖移西逼着他换的。她毫无目的地来到商业街上,漫无边际地逛 着。偶然发现大冶工商局的一个同事,并且是曾经追求过她最拼命的一个,孤身一 人在买商品,不觉大声喊道:“喂,二马,买东西呢!”那人姓何,叫何有沙。同 事们都喊他小何或人丁口,独荣糸敏喊他二马。 从扑克牌上的秩序看,二马仅次次大马,所以小何也不怪这样称呼他的人。他 的这个外号也是在打扑克时荣糸敏给他取的。有因为他有马舍不得出,常常自己输 了牌,自己手上还留着两张马。 河有沙扭头看是荣糸敏,白她一眼说:“你不是不理我吗。今天怎么啦,什么 菩萨让你发了善心,主动跟我打起招呼来了。” 荣糸敏吟吟地笑着说:“谁不理你啦,孬好同事一场,我荣糸敏会做这样无德 无礼的事吗。” “你这个人呀,让我怎么说你呢。去年秋天我到繁荣商厦找你,你坐在经理室 里装不认识我。我说了两句不应该说的话,你竟然喝令几个职工把我轰出来。你现 在混好了,不认识老同事了。但也不会这么健忘吧。”小何表情有些木然。 荣糸敏笑得咯咯响,见小何眼睛越睁越大,止笑说:“你弄错了。不理你的不 是我,那是我的双生妹子。她替我上班当然不认识你喽。你不要生她的气,她已经 不在人世间了。” “你这么一说我彻底明白了。以上是有人说过这事,我还认为她编着故事骗我 呢,原来都是真的。”何有沙兴奋起来,禁不住口说,“看来我的追求目标又出现 了。” “这个目标对你是个幻影。”荣糸敏严肃地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是不 会嫁给你的。 你在黄石的商业部门看中了哪一个,我可以给你当红娘。“ “你有了朋友,结过婚了?”何有沙审视着荣糸敏问:“住在何处,哪儿人, 干什么的? 能让我见识见识吗?“ “这些不关你的事。”荣糸敏说:“你能帮我办件事吗?” “什么事说吧。本人为你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只要不是杀人叫干啥干啥,粉身 碎骨在所不辞。” “我最不看不惯你耍贫嘴,听起来让人作呕。”荣糸敏说:“我要你帮我去灰 一个人。在繁荣商厦的大堂内,当众去灰一个长得有些秀气的女士。” “那个地方我能撒野吗。”何有沙见荣糸敏有些不高兴,马上表态说:“行行 行,你说吧,怎么灰她?我深入险境为你出力,你怎么谢我?” “荣糸敏考虑了许久说:”如何灰她,我想好了再说吧。至于怎么谢你,就看 你干得如何了。若灰得十分成功我肯定不会嫁给你,若输了或许还有机会。“ “啊!?”何有沙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反了。”荣糸敏笑着说:“你还在原来的那个办公室吧。有必要的话我 会打电话找你。” 何有沙说:“我已经调动了,你调走后我接了你的职务。你原来的办公室电话 号码还记得吧?”他见荣糸敏点头又说,“最近我活动着往黄石调呢。这已不是什 么难事,我二姑升到市委组织部了。她一句话许多人愿意帮我找路子呢。” 荣糸敏离开了何有沙,继续在黄石大街上转,转到市煤气公司大门前,见赖道 东的大姐捂着肚子蹲在墙角,快步走到她跟前说:“大姐,你怎么蹲在这儿?” 赖道东的姐咬着嘴唇说:“孩子爸出差了,我来拉煤气,到了这里肚子疼起来。 可能是中午在餐馆里吃的不卫生吧。” “肚子不舒服可要认真看一看,最近黄石发现有人得了二号病。”荣糸敏说着 把赖道东姐姐的胳膊挎在自己肩上,搀扶着她到医院作了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一般的泻肚子。 赖道东的大姐吃了药打了针肚子就不疼了,只是四肢软软的没有力量。荣糸敏 帮她提出煤气罐往家送,真的吃了大亏,汗水把衣服全打湿了。 赖道东的姐家住上窑十三排的半山腰上,从山脚到她的住处相当于爬二十五层 楼。送煤气罐的车子到了山脚卸下罐子回头开走了。赖道东的姐要雇人送上去,荣 糸敏说:“到哪儿去雇,挺不方便的。我帮你扛上去吧。”她一手搀扶着赖道东的 姐,一手扶着肩上的煤气罐子,一步一步地往上蹬,把脸都累黄了。荣糸敏长了这 么大第一次出这么大的力。 赖道东的姐说:“还是糸敏实在,我弟弟找了你是他的福气。女人会做家男人 才能集中精力搞事业,你们俩是很合适的一对。停两天我去劝劝他,你们把婚事办 了吧。有你照顾他我们就放心了。不瞒你说,现在我每个星期都要回去帮他洗洗衣 物,收拾收拾家务什么的。” 荣糸敏虽累心里却在笑,心想爸爸说的对,应该以情感动他。他的家人感动了 还怕传不到他耳朵里去吗。自己今后应该多做些这样的事,恐怕比找人去灰赖移西 效果更好些。 繁荣商厦全面开业以来,摒去了许多还是商店时的作法和传统。就是值班制度 仍沿袭旧制——不请在册职工以外的人来值班,也没有设专职值班人员。凡是繁荣 的在册职工,不论职务大小,一律参加值夜班。两个多月才守一次夜,对每个职工 来讲算不了什么。对长期禁固在自己屋里的人来讲,这倒是一次小小的开放。并且 商厦仍规定:当夜参加值班的人可以提前或者推后休半天。商厦出了被劫事件后, 商厦的内部和后边的仓库都由原来的四人一班增加到八人一班。赫赫然一个加强班, 小偷就是有七八个人也不敢冒然前来。两处都有电警棍,尤其是商厦还有块民警值 班室的牌子挂着。不知底细的人还认为他们有枪支弹药呢。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想得周到观察的仔细;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这么多人在 一起容易扯是非。负责安排值班的游丕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允许他们安全检 查过后可以打打麻将消磨时间。八个人两桌正好,可一般情况只能搭成一桌。因为 参加值班的人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会打的也有不会打的,特别是繁荣的高中级干 部一般都不参与打牌。带彩地怕人告,不带彩的其他人又打的不上劲。与其拦了别 人的兴致,不如自己坐下来看电视。 今晚也只凑成了一桌。赖道东和游丕远离他们小声地谈着话,吕行家坐在牌桌 和两位领导之间看电视,电视发出的声音小小的。牌响和两位领导的谈话声都听得 到。剩下的一人挨在牌桌旁观战,一会儿赞某张牌摸得好,一会儿又说这张牌出错 了。看上去他比实战的人会打多了。实际上一打就输钱。旁观者清用来描述他最合 适。 赖道东面对游丕说:“你说下去,行圭商场怎么样了?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具体 情况。我是行圭出来的人嘛。” 游丕说:“真看不出来,店治渠果然有两下子。他到了行圭不久就把职工的积 极性调动起来了。现在的行圭蒸蒸日上,上个月的利润快赶上我们了。” 赖道东叹口气说:“我早就看出来他是个人才,有勇有谋善于做生意。我在行 圭时易品政不敢用他,怕人家夺了他的位子。我劝了几次也没起什么作用。我来繁 荣,第一个提议他当副经理。可惜商业局又把他调回了行圭。我们也不好留他。现 在他成了我们的竞争对手了。 我们应该防着他点。防止他损害繁荣的利益。“ 游丕说:“我经常向邻人打听行圭的情况,就是为了防着他。我的邻居在行圭 搞财务,有什么新奇事都向我透露。我们的关系可以。现在人心不古,说不定他哪 一天向我们进攻呢。 我从来不得罪人的,游腾浪派人打了我,你说冤枉不冤枉。“ “这么说你上次挨打,是游腾浪派人干的。”赖道东说,“他为什么打你呢, 总有个原因吧?” 游丕说:“据参与打黄扫黑的人说,是因为我欺负了钱因。我会欺负钱因吗。 你相信吗?” “我当然不相信。”赖道东说:“游腾浪这个人很坏。我们更应该防着他。据 说他发誓要扳倒繁荣。对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吕行家禁不住关掉电视,向两位领导靠近一些说:“真想不到游腾浪会是这样 一种人。” 他顿一顿又说:“有些天不见商述国了,你们当领导的应该问问。游腾浪现在 要杀人很容易,花些钱就解决了。商述国记述了他的坏事,又告抓了他的打手,他 能不恨商述国吗。” 赖道东看看吕行家心里很感动。许多人说吕行家性情暴烈不好搭伙,实际上他 的心里很善良。商述国与他无亲无故,这时候他会想着商述国,足以表明他经常关 心着别人。于是小声说:“吕师傅,你放心吧。你不是外人,我实话告诉你,商述 国到上海学习去了。我们也想到了你想的问题。” 吕行家听赖道东说自己不是外人,心里也挺高兴,又说:“你们两位大领导在 这里,我提几条意见供你们参考。说的可能有不对的地方,但我以为是对的才提出 来。”他见两个领导鸡喙米似的点头,接着说:“第一,我认为值夜班的人安排多 了。仓库八个楼堂八个加起来一十六人,一个加强班。要这么多人打鬼。虽然说现 在社会治安不太好,问题比较多,盗贼有时候表现得很猖獗,但我想他们断不敢到 市中心来抢商品。每处有四个人值班也就够了。 关键是教育他们负到责任。来这么多人一起打牌,打出矛盾来骂娘吵架,即影 响职工的团结,也影响繁荣的声誉。弊多利少呀。“ 赖道东赞成提得有理。游丕不以为然:“黄石的大街小巷都有人打牌吗。甚至 于全省全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可以听到麻将声。繁荣人为什么不能打呢。又不是真 赌博,不过娱乐罢了。”因为值班是游丕管的,赖道东也不想多说什么。 “我事先声明过了,说的对就算给你们提个醒,说错了你们也莫怪。”吕行家 说,“第二,你们刚才说的要防店治渠,我认为错了。店治渠是个很正派的人,决 不会搞损人利己的活动。 要说防行圭,重点应该防花不逝。他业务能力是很强,却偏爱与人家争胜斗强。 从历史上看他是做了不少好事,但有时也坏得离谱。行圭若攻击繁荣,一定是他捣 鬼。店治渠是不会参与或支持他的活动的。“ 游丕说自己对这两个人了解不深,吕师傅说的或许有理;赖道东说吕师傅对花 不逝的评价很正确。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对店治渠也只是口头论一论。没人真的去 防备他。 “第三,”吕行家平静地往下说,“商厦应该把节俭问题当个问题来解决了, 譬如这中央空调晚上就可以关起来。几个值班人用电扇吹一吹就行了,一晚上可以 节省不少电费呢。善事不能因其小而不为,聚腋成裘么。繁荣商厦浪费的地方太多 了。不能有以为繁荣这么大,浪费一点没关系的思想。财富进来困难的时候,点滴 漏洞都不是小问题。因不注意节约败下去的单位也不少。”他见两位领导又是鸡喙 米似的点头,继续说:“第四,对人的处理要慎重,这我也赞成。但也不能宽大无 边。不讲政策界线。千年树一次就索贿一万多元,只给予记大过处分,太便宜了他。 下边的人都不服。领导的权威在人的心中,一旦失去了再树起来并非易事。风平浪 静可能无所谓,一有波折就反映出来了。职工不跟你走,你有天大的本事搞不好一 个单位。你们可能没遇过这样的事,我见过的不是十起八起了。当心啊,后悔就来 不及了。以法治店,以德带人。要想当一个好官,不是自己走得正廉洁自律就行了 的。给下属要有一个公平的感觉。还要讲究一些行为策略。对于职工宽严要得当, 这样职工才能服你,才会不走样的执行的命令。即使你不在现场,职工也会认为你 就在他们身边。” “第五……” …… “第二十六,要虚心听取职工的意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有意见不让人家讲 出来是不行的。让人家从行动上反应出来,这样更糟糕。游丕在这一点上平时做得 不错,今晚做的欠佳。我的意见还未说完,他去关中央空调就不回来了。这怎么行 呢。”吕行家讲到这里停下来,不愿意再讲下去。 赖道东说:“你提的意见太宝贵了。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找他。” 吕行家说:“算了。正好他不在,我们说说你的个人问题。你对我要说真心话, 你到底是爱赖移西还是爱荣糸敏?” 赖道东半天才说:“她们两个都是强人,我确很难定夺。这事我也伤透了脑筋。 你看我要哪个比较合适呢?” 吕行家不紧不慢地说:“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们两个各有千 秋。依我说荣糸敏更合适你。……他活泼可人,娶到家中一定可以消愁解闷;她勤 劳肯干,娶到家中不愁家务没人做吧;她性格开朗,娶到家中不会整天与你生闲气, 这样对你的事业有好处;最主要的她钟情于你,娶到家中放心,管你在不在家她不 会与别的男人鬼混。” 赖道东第一次听吕行家亲口谈自己的女儿谈得这样详尽,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眼睛凝视着吕行家,半天没眨一下子。 吕行家见赖道东这样盯自己,反觉不好意思。羞郝地说:“其实这不是我一个 人的意思,游市多次托梦与我,让我一定与你说说。她说你娶了糸敏会一辈子幸福 美满平安无事。我这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她真的托梦对我说了这话。你不是 外人我就把梦说出来。要娶哪一个还看你自己的。若娶荣糸敏呢,我当然十分高兴。 若娶赖移西呢,我就做做糸敏的工作。 无论如何必须马上选择一个,这事不允许脚踏两只船的。这样拖下去对你没有 好处。小赖,我说的全是心底话哪,你仔细考虑考虑吧。“ 赖道东没说话,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 观牌的与其中一个打牌的吵起来。打牌的嫌观牌的多嘴,扭头骂了难听的,并 声明自己不打了。他刚起来观牌的坐上去。站起来的那位转身将麻将推了一地。观 牌的不愿意了,对骂起来。于是两人对吵对骂,先说的是牌理后说的是人理,互不 相让越骂越难听。若不是其他三人横拦竖遮,两个人还会打起来。 吕行家说:“瞧瞧,我的话应验了吧。打牌一定会影响团结。今天没有领导在 这里,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程度呢。” 赖道东刚训停他们,电梯的门开了,游丕从电梯里爬了来说:“真倒霉,我去 拉空调机的开关,被一个不知谁放的废包装拌了一跤。脚又错位了。我这个脚真让 人讨厌,碰不巧就错位。哎呀,疼死我了。我喊你们半天怎么没有一个人听得到? 我只好爬进电梯把自己放下来。” 几个人一齐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说:“错位是小毛病,我帮你弄一弄。”他 伸胳膊展腿鼓捣一阵子,疼得游丕杀猪似地叫,也没弄好。教他的师傅就是水货, 能带出好徒弟吗。 赖道东命他背游丕去医院。他后悔不该吹牛,原来自己这点小技术没掌握,只 好多出点汗了。 游丕在他背上说:“把我背回家吧,离家近一些。我岳父才真正有正骨的本领, 不像你这水货,疼得我衣服都湿透了。” 赖道东想跟吕行家再谈谈,见他兴致勃勃地看电视,不好去打扰,再谈谈的想 法只好压下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