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雨 作者:根本原因 写在前面的话:这篇文字是2000年的时候出现在网上的,原名叫《南方的天 空》。前段日子偶然发现,在与几个文友共同分享了美文之后,觉得这篇文字挺 有特点,应该算网络文学作品中的精品了,但也有许多的地方还值得商榷。大家 一致的意见是它的结尾是个小小的败笔(请允许我使用这个词),太落窠臼。所 以,在寻找原文作者,希望与之联系上未果之后,小生尝试着执笔对它做了小小 修改,在结尾的地方做了模糊化的处理。另外小生将原文中的许多跟情感无关的 篇幅都做了处理,同时也力图使行文更活泼。但毕竟本人是理科出身,水平有限, 也许所做的这许多努力反倒使原文失掉了它的观赏性。惶惶然,便斗胆把它呈到 众看官的面前。关于它的结局,也许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作为一个文字爱好者, 小生也期待着高手的出现。 (《南方的天空》在新浪网和木子书屋都能找到) <1> 我在一个下着雨的清晨像只闹钟般的准点醒来,天才刚亮,苍白的像林妹妹 的脸。宿舍里一片狼籍,好象挨了颗北约的导弹一般惨不忍睹。阿B 在打呼噜, 起起伏伏的,显得睡眠极为香甜。我侧过头,从蚊帐密密的孔里看出去,看着灰 白色的墙板、灰白色的天空。而新崽的手,从被子里滑出来,垂落在我眼前。 新崽是我的上铺,我是新崽的下铺。一千年以后,说不定某位研究者会对这 种居住方式发生兴趣,所以我不妨把这个问题说的更详细一点。我和新崽都属于 一间离上帝很远但离厕所很近的房间。宿舍的门上贴着一张青春妙龄女孩的水彩 画。 我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过潮湿的水泥地板,脚底是冰凉的,光 滑的,给我一种肌肤相亲的错觉。然后我把脚心甘情愿的放进一双温暖的泡沫拖 鞋里,像少女投入怀抱一样含情脉脉。 昨天晚上吃夜宵的时候,新崽问我:“你说梅子会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实 际上是我们110 宿舍的最经典的保留题目,因为从大一起,新崽至少拿它麻烦我 们一千遍了。而且似乎他很愿意继续的麻烦下去。如果我是梅子的话,我一定不 愿意嫁给这么婆婆妈妈的男人,但也不妨和他谈两年恋爱,尝尝被人细心呵护的 滋味。然而我毕竟不是梅子,所以我只好冲着新崽不厌其烦的胡说八道一通,然 后劝他:“向她表白吧,你有二分之一的成功希望。” 实事求是的说,我的建议是带有某种私心的。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梅子答应 了新崽,(当然这是不大可能发生的),那么这个假设就被证明了;如果梅子拒 绝了新崽,(那简直是一定的),那么这个假设也就被伪证了。证明和伪证对于 新崽来说天差地别,但对于我来说差别不大。 在前一种情况下我也许会感到嫉妒,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则可能需要花费一些 时间和金钱来安慰情场失意者,但不管怎么说,我都会为问题的最终解决而欢欣 鼓舞。 回到那一个清晨,我端着脸盆上盥洗室去。盥洗室是一种高雅一点的称呼, 更人民话的说法是“水房”。我衣冠不整的穿过挂满了湿漉漉的衣服的长廊,一 头撞上瑶。花枝招展的瑶含着微笑向我打招呼,而我则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这 件事在我看来是A PIECE OF CAKE ,但瑶则把它提升到民族的高度,认为罪不可 赦。她一向自诩为全系最有魅力的女生,怎能容忍别人忽视她的存在。 我们系的一大特点是男女混住在同一座楼,男生少,属于孟仕维克,故扎根 基层,住一楼;女生则盘踞在二三四楼。这种安排本来对密切两性交往是颇为有 利的,但在我而言则因为流年不利,恰好住在了性感女神的楼下。瑶先是发动了 其全体的210 的阶级姐妹,晾衣服的时候一律不拧水,一时间鄙宿舍的窗外是飞 流直下三千尺,酷似那抗洪最前线。在我们110 宿舍发扬伟大抗洪精神,顶住了 七次洪峰之后,瑶在宿舍开了个踢踏舞学习班,素质教育来着不拒。我们的宿舍 属于国宝级的范畴,学校历史悠久的见证,四楼有人一跺脚,一楼都得抖三抖。 瑶的学习班一开课,古诗里说的什么“山无岭,将水慰藉,冻雷阵阵,下雨雪, 天地和,乃感与君绝”,本人在中文课时勉强混个脸熟,现在终于大彻大悟,得 成正果,就好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走路是一定要先迈出一条腿,再迈出另外一 条腿,然后再迈出第一条腿,再迈第二条腿一样。 我们宿舍在瑶轰炸的第二天推我上山打老虎,与这帮没有丝毫人性的新式侵 略者签定楼下之盟。照我的意思,老七才是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曾是学 生会的主席,领导出面主持大局一般容易奏效。要不然阿Q 也很合适,我们为什 么选他为社长?就是让他去对付这种非常时刻呀。可是老七说他不宜插手宿舍事 物,权力应该下放。而阿Q 干脆就背上书包,背井离乡的到图书馆避难。领导们 做或者不做某件事总是有他的理由的,对此我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小P 建议我应该捧一束鲜花上去做见面礼,以缓和一下谈判的气氛。我本来 也这般的想法,但既然小P 这么建议,我倒又觉得最好还是两手空空的上去。这 样说显得很不尊重小P ,其实我倒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小P 是我们宿舍遭 到女生抛弃次数最多的人,我不过是避免重蹈覆辙,降低风险罢了。顺便说一句, 虽然我没有像小P 那样捧一束鲜花上去,还是被轰了下来。 〈2 〉 雨一直下,不见停。青苔在窗沿上慢慢的繁衍起来,灰泥的缝里一片湿绿。 我坐在床上翻看一本旧书,黯淡的书页里,陈旧的铅字就在我的眼底老了下去。 透过许久都不想洗的蚊帐,天地浑浊如鸡子。而校电台的呻吟在雨中不停的流浪, 试图逃避这漫漫的雨雾纱天。 时间是一种残酷的存在,脸上带着黄素般神秘的笑容。阿B 正在做一篇文字: “诗人散文论”。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题目,我觉得类似于妓女从良的研究,意义十分的重大, 亏他想了出来。 其实阿B 本人是一个悲剧,怀才不遇。每次系刊征稿他都要掏出一叠诗稿来 冲锋陷阵,结果被那些个比鬼子还要鬼子的编辑们杀的遍野尸横,没有片甲。理 由也不能说是莫须有,据说是说教意味太浓,比较的像哲学文献,如果刊出,可 能影响刊物的可欣赏性,毕竟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后来阿B 改挂全新招牌,将 题材转向歌颂美好的爱情,终于有智者事竟成,阿B 的大名居然经常的出现在刊 物的补白上。这种对天才诗人的怠慢和诗歌大环境的不景气应该是关联紧密的, 所以注定了阿B 是个悲剧,这让人也有些无可奈何。其实我是很同情阶级兄弟的, 但阿B 就是不领情,还威胁我说如果我再就此事发表意见就要KILL我。这厮修炼 过散打,所以我决定还是不硬充好汉,而是去排队打饭。 我的午饭吃的很不开心。首先是今天的排骨十分精致,不禁让人要挤出两滴 眼泪来感慨“饭堂排骨贵”。更糟糕的是当我好不容易在拥挤不堪的食堂找到一 个电风扇吹得到的地方的时候,瑶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就坐在了我的 对面。 我什么也没说,虽然有云:仇人相见,分外嫣红。瑶的这种霸权主义的存在 显然是对民主社会的挑战,我当然是恨不能将此等泼妇大卸八块。而此刻此人居 然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的啃着一片硕大的CHICKEN ,而我好象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看着饭兜里精致的排骨,我突然想起了小P 的一句明言:“失败的男人。”在这 样一个下雨的日子,我就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下雨的天气意味着在某一个时间上的某一个区域,那里有灰蒙蒙的校园和高 傲的女生,而缺少SUN CHICKEN 和 LOVE.这所大学历史没多少,很多建筑在我眼 里仍然可以归作文物范畴。如果我告诉你我很喜欢我们的学校,你或许会怀疑我 的诚意。然而,这儿和我想象中的南方毕竟有许多的不同。 皮皮又给我写信了,长长的,奢侈的铺满了三页。皮皮是一个好女孩,但她 去了北方一个古老的城市。自从我考上这所大学,我终知道我将会失去皮皮,而 我对此也无能为力。皮皮注定属于另外的一片天空。她的信,虽然美丽,却只是 个美丽的错误。所以我看完后就把它丢了,带点惆怅和心酸。 晚上吃夜宵的时候,路由和由嫂一同回来,脸上幸福的表情叫人不敢多看。 像由嫂这般的享受男朋友的大概是空前绝后的。大一刚认识路由的时候,他头发 极长、脾气极坏、文章极出色,虽然才华将溢却终不能得志。由嫂的爱情像观世 音的净水般改变了路由,枯木也能逢春也哉。现在路由剃一个精神的小平头,待 人接物温文尔雅,并且走上了“文而仕则优”的坦途。路由正睡在我的对面,所 以每当我从漫漫长夜中醒来,痛感人生的无奈时,幸福地呼呼大睡的路由总会让 我想起万宝路香烟的广告词:“男人离不开女人的爱”。 〈3 〉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九月以来,一直如此。生命像一卷保存不当的黄历, 日子与日子之间水渍斑斑。老鼠穿过墙角,在头顶它们的乐园里歌唱。它们是这 里的土著,而我们则是四年一届的囚犯,浩浩荡荡的侵入了它们的领地,而四年 后又悄悄的撤走,什么也没有带走。 老枪背着包来找我,说有件能融洽我和电台关系的事情。老枪是我们宿舍的 保留成员,在本学期荣升电台台长助理,于是背叛了110 诸兄弟,搬到电台去享 福去了。众所周知,兄弟我自从报考电台被毙掉后,和它的关系便再也没有好过, 尤其当我的一篇涉及到电台的褒贬的文章引发了不小的争议后。老枪是个好人, 出于息事宁人的想法,打算请我写一个反映我们校园生活的广播剧在电台播出, 以修补大家的关系。虽然这在我看来难度不比修补哈勃望远镜小很多,我决定还 是试一试好了。 老枪和我说话的时候,嘴里不时的泄露出几个脏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 骂我,其实他在骂他床上的东西。老枪走的时候跟我们说好了他的床上不放行李, 以便他偶尔回来休息可以睡。我们倒是履行了诺言,可是老枪的上铺老七认为, 宿舍里空间不够,再为太上皇老枪留处行宫显得太奢侈太浪费,只好在老枪的行 宫上摆满他的脏球衣臭球鞋。老枪回来一看他的行宫居然被脏衣臭鞋所保卫当然 伤心。不过他除了掉两个国骂,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我们110 是一间尊重领导 的宿舍,而老七是我们的领导。老枪又背着包走了,窗外秋雨纷纷。 当雨下的很大的时候我想起了皮皮,我还没有给她回信。皮皮小我两级,身 为大一女生的她在学校现在肯定是男生们追逐的美眉。何况那是所理工科的大学。 皮皮好象和我处处都不同,比如我喜欢南方而她喜欢北方;我喜欢文而她喜欢理, 我喜欢阳光灿烂而她喜欢大雪飘飘。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回信很难,而思念则显得要稍微的容易些。 九月一天天的过去了,但改变的似乎都是些表面的东西。我也开始考虑剧本 的问题,时间长了感到精神有些分裂。阿Q 在研究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成天的趴 在一大堆的存在主义的理论中,让宿舍里弥漫了许多的萨特的灵魂和发霉的老书 的气味。在评价了我最近心血的时候说有许多的昆得拉的风格,这种恭维让我不 寒而栗,首先想到的是在身边找件便宜点的家伙扔过去。说归说,我却在怀疑是 否我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人格异化的苗头? 班级里在讨论国庆出游的计划,核心问题是到哪里去。这座新兴的城市到处 都是繁华的影子,可是要真正的找个没去过的还要有点情调的地方却也不容易的 很。路由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留下一行笔力雄劲的大字:“我们要到哪里去”。 来上课的老师教授无不对这个带有哲思性的问题肃然起敬。 有一天晚上由嫂到110 做客,新崽请她替我们介绍她们宿舍的女生,当然是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的意思。由嫂笑眯眯的说她们宿舍除了她外全都名花有 主,但还是给新崽说了个名字,让这小子着实高兴了好一阵。我当然也请由嫂为 我牵线搭桥,可是她只顾着抿着嘴笑,却不肯帮忙了。于是新崽就开始和由嫂讨 论有关的细节问题。我百无聊赖,只好去图书馆看书,那里一向是我们避风的去 处,况且我也的确该为我的剧本做点准备了。但是在路上却遇到了受伤的瑶,书 是没有看成,连构思好的剧本也飞到了图书馆门外的那棵大树上,哪天抽空去打 捞才行。 从宿舍到图书馆的小路上有一段是没有路灯的,路边怪木林立,黑乎胡的颇 为恐怖,女生中流行的种种有关幽灵,吸血鬼,无头僵尸的故事差不多都是以这 里为背景。虽然我常常自诩为男子汉,当然是不怕鬼的,可是碰上个打劫的也麻 烦啊,可惜平时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况且不象阿B 那般的修炼过散打,底气本 来就不足。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只好边跑边大声的唱一首慷慨激昂的民歌,走调 走得天昏地暗。唱到最得意的高音某处突然听到旁边矮树丛中有低声传来,乍听 居然是叫我的名字,第一反应是有鬼,但随即就醒悟,是阶级敌人瑶躲在里面。 忿忿的走过去问她为什么躲在这里吓我。瑶可怜吧吧的望着我:“下台阶不小心, 踩空着,现在脚踝坏了,麻麻的没有办法动。” 我在中学的时候踢过足球,也就是在场上跟着跑跑步的水平,因为踢的野, 有被红牌驱逐的不良业绩,所以总不好意思跟人提起。不过既然踢过球,自然有 点点对付脚伤的办法。照我的经验,脚踝伤了的话,最重要的不是上药,而是按 摩。把这重要的意思传达给瑶的时候,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阶级仇恨。瑶楞了楞 神,就眨巴着美丽的大眼,那眼中的晶莹,眼看就要落下了,她却把脚伸到了我 的面前。天太黑,除了能看到那反射强点的眼睛,其余的光线都被无边的黑暗吞 没了。 回来跟宿舍的同志们汇报时,大家没有不怀疑我有趁火打劫的意图。其实这 完全是对阶级兄弟的误解,想我与那瑶,仇深四海,那是人所共知的,到头来居 然闹出了桃色新闻,可能么? 也许这就叫戏剧性。需要指出的是当时我之所以提议给她按摩,完全是出于 人道主义精神,而且隔了层袜子,实在算“男女授受没有亲”罢。也许瑶没有这 般的认为。在一个惊慌失措的夜晚,她坐在阴暗的树丛中,右脚(右脚还是左脚? 忘了)毫无知觉,心里惶恐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个男同胞唱着山歌跑过来,问了 情况,然后就直截了当的要她伸出腿去,于是接触发生了。她感受到一种全然陌 生的力量正在努力的突破她坚硬的外壳,带来屈辱、迷惑和痛苦相混合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许和品尝一块烧焦的红烧肉一样难受。曾经有无数的男生试图走到 瑶的身边,但似乎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明确的敲打她娇弱的肌肤和自尊,于是在某 个瞬间,她会以为自己会在下一秒钟死去,或者,升入天堂。 〈4 〉 雨才停了几天,又开始下。细细的雨丝像雾一般的飘在空中,让所有的东西 都带了淡淡的灰,让人想起文人画里的山水。窗前的树叶已经黄了,似乎它们已 经无法忍受这种秋的折磨,想尽早的寻找自己的归宿。秋天有了颜色,它已经过 了一半了,而我们还是那样,冷漠的习惯秋的冷漠。明年我们又在哪里呢? 国庆后我给皮皮写了张明信片,告诉她我已经收到了她写来的那三页。我把 写好的明信片放进包,却忘了投进邮筒。最后我偷偷的从一堂公开课上溜走,突 然记起要把它发出去。这件事做完,突然一阵空荡荡的冷袭过我的心头,让我打 了个寒战。 周末的晚上宿舍里没人了。小P 买了两张电影协会五折优惠的电影票,说是 要和那女生同去。我们以为他终于名菜有主,纷纷表示祝贺。小P 大为得意,但 仍作谦虚秀,连声说:“普通……普通朋友啊……。”说完向路由借金利来领带, 向阿Q 借衫衫西服,并且乘阿M 不在,偷偷的用了他半瓶摩丝。我等兴趣大起, 强烈要求现场观摩。小P 虽然顽强抵抗,终于在几个人可以杀死猫的好奇心面前 溃退。于是去电话:先手机,对方不接;然后传呼,对方不应;小P 大窘,乃打 佳人宿舍电话,其舍友告曰“下午与男友出外玩耍尚未归也哉。” 小P 放下电话,面上表情甚是丰富,我们不忍多看,一个接一个轻轻溜出门 外。 我在出门之后方发现其实自己实在没有去处,心下不免踌躇。阿B 有云: “周末是单身男人的地狱。”此刻我孤零零的站在走廊上,才体味到阿B 说这话 时的悲愤交加。现在阿B 已经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早早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了。我突然便想:或许我的确该去谈一场恋爱了。很奇怪,想到恋爱这个字眼, 第一个浮现的名字居然是瑶。 我后来记起皮皮有一天问我喜不喜欢她,我没有回答,她以后就没有再问过 我。那是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现在想来有一点遥远了。高中毕业的 那个暑假我和皮皮几乎就没有分开过,我到哪都要带着她。在拿到高校录取书的 那天晚上我骑着摩托载她上公路兜风,绕着城市转了一圈,车停下来的时候,皮 皮稍稍的动了动紧搂着我的腰的手,却不肯离开我的后背,她仰起头来望着我, 被风吹乱的头发贴在脸上。她突然问我:“你喜欢我么?”这个问题其实是很久 以来就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当中的,但是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上来。夜色中,皮皮 慢慢的支起身子,从摩托上下来,消失在夜色中,夜色中她的背影有点单薄,盛 夏的晚风让她楚楚,也让我感到有些忧伤。 老枪问我剧本的进展。我告诉他已经有了基本的框架了。他说你最好抓抓紧, 配音演员还得要熟悉一下稿子才行的。我便要打听配音演员的情况。老枪说: “你放心,都是一流的播音员,我们不会砸自己的招牌,瑶你认识的,她来配女 主角。”很长的时间没有碰到瑶了,连有关她的消息都没有了,也许她的脚伤了 后,急着修养去了。这时,由嫂那暧昧的眼光又出现了。 黄昏的时候,我决定和新崽踢踢球,调节一下,免得真的人格分裂。因为都 属于业余级别,我们只是在宿舍楼下热热身。梅子正好拿一只打开水的大桶出现 在那昏暗的楼道口。在新崽看来,那里是天堂的入口,我赶紧向他挤眉弄眼,他 居然不好意思般的视而不见,害我的表情肌十分失落。新崽最近的感情事业是雪 上加霜,梅子方面固然是毫无进展,由嫂介绍的那位好象也是尤抱琵琶半遮面, 不肯和他谈论实质性问题。进退维谷间,新崽居然找到了排遣烦恼的好办法,每 天都绕操场跑5000米。我想当这个秋天过去的时候他会变的很强壮,单从这个方 面来讲,我应该向他表示祝贺。 皮皮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你不要讲话,静静的听我这里有什么声音。我侧 耳听了很久,除了话筒里“沙沙”的电流声,一无所闻。我有种受骗的感觉,却 又什么也没有说。皮皮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雪在落下来啊。还记得么?你给 我描绘过的雪,现在正在落下来啊。我的身上,我的手心里,到处都是雪啊。虽 然美丽,可是却很单调,你听到了么?” 〈5 〉 天气越来越冷了。秋雨一场接一场的下个没完了。伞坏了,懒得去修,正好 有了借口从教学楼前走过,看见那寂寞的雕塑上满是秋风秋雨刻镂的痕迹,而天 地却是如此的冷漠空旷,连空气的味道都是寂寞。突然想对这一切放声大笑,用 颤抖的笑告诉自己,你还活着吧。 嫣子进屋的时候,我正和阿M 探讨关于美女作家的问题。我从网上下载了卫 慧姐姐和棉棉姐姐的小说以及相关的评论。其间颇有许多的心林感悟,赶紧到网 上寻找有共同语言者,当然招来的不是鲜花。阿M 这时突然发放厥词,阿B 的同 门师妹那有一大堆的“新新女性”,就是不肯借给男生看。于是两人皆感叹世风 日下,继“儿童不宜”之后,竟然出现“男士不宜”,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也哉。 嫣子进来,天气陡转,满屋飘香。 嫣子是我们的舍妹,比我们低两届,自然要称呼小妹的。110 本来是一个美 眉罕至的角落,现在有了小妹的探访,气氛当然要温情脉脉许多。当然我们也要 为之付出相对代价。所谓代价,对于男生们而言,除了一身臭力气也没有了别的。 然而在替女生们做事时,大多数的男生是不容易感到疲倦的,“男女搭配,干活 不累”嘛。 说到男女搭配的问题,最近宿舍里流行的问题恰好是“爱情是什么”一般而 言,当我们对爱情的本质发生兴趣的时候,我们一定是失去了它。沐浴在爱河中 的人是不会有兴趣去研究河水的水质的。干这种傻事的总是在河岸边站着的失败 者。这次当然不会例外,根据卧谈会上交流的情况,除了路由和由嫂仍然是恩恩 爱爱,220 的诸位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困惑。我们于是青梅煮酒论英雄,愤怒控 诉美女们对革命事业的阻碍和破坏,酒到酣处情自真,众英雄长歌当哭,惊醒一 楼好梦。 我突然发现大学是个悖论。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你所必 须去面对的一切,比如论文,比如爱情,再比如英语四级。可能要等到你离开以 后,你才有可能对你的大学生活有一些的宽容,但到那时,你又根本不需要面对 他们了。回到高三暑假的那个夜晚,我之所以不能回答皮皮的问题,或者也就是 因为这样的一种心态吧。 那天夜里我在通宵教室完成老枪交给的剧本,写下最后一个字后,长叹一声, 突然有种把自己丢进废纸篓的冲动。浑身软趴趴的却全没有半点的睡意。日光灯 从头顶上斜斜的照下来,整流器因为老化而发出不正常的“滋滋”声,而我的影, 在苍白的墙上模模糊糊的晃漾着,象个没有灵魂的精灵。外面的天空只有一个色 彩,黑暗。没有月亮的晚上,也没有星星,全然一块黑色的幕布,遮住了华彩的 舞台。忍不住就想起往事,想起高三时的慷慨激昂和悲壮,想起大一时的壮志凌 云,凌云壮志。逐渐的落寞下来,有种潸然。 接到瑶的电话在我是件很意外的事情,而110 的诸位兄弟则认为,因为瑶本 就是一个勇于突破定势的人,所以我的大惊小怪其实是另有深意,值得晚上卧谈 会上深入探讨一番。瑶说她已经看完了我写的剧本,有点的想法打算和我交流一 下。我则郑重的告诉她我的习惯是只负责写,不负责解释,如果她想问“为什么 事情是这样子的”或者“为什么女一号要拒绝男二号”诸如此类的愚蠢问题,最 好免开尊口。必须承认的是我的口气的确有许多的不客气,大有拒人千里的味道。 倘若我事先知道瑶是打算以此为契机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全面的推向二十一世纪, 大概就不会显得那么的底气十足了。尽管我态度强硬,但是没有办法拒绝,因为 瑶非常有诚意的约我晚上去学生街某家以情调浪漫著称的咖啡屋小坐。在我看来, 这就好像巴以和谈的地点既不在耶路撒冷也不在特拉维夫,而是跑到八秆子都打 不到的戴维营去,纯粹的浪费油钱。 我们的时代充斥着快餐文化,这从某个角度来说应该是好事。我参加过几次 的隆重的宴会,每次都吃得太饱,每次回来都要想办法挽回失去的风度。吃快餐 就决不会有此忧。咖啡屋里的爱情大约也是属于新时代的一个表征,在那里有浪 漫的一切外延,从鲜花音乐到美酒葡萄夜光杯一应俱全,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 不浪费电力而改用红蜡烛。不过事情的真相往往让人沮丧,比如五元一朵的玫瑰 其实是月季,十五元一首的《YESTERDAY 》其实是盗版CD,而三百八一瓶的进口 白兰地其实娘家在本省。当然这对那些只是追求那种情调的人来说也不算太糟。 可是在那样一种暧昧的气氛中和瑶两情依依的坐着多少让我感到胆战心惊。这种 感觉也许可以从两方面来解释,从我的观点来看,这说明我立场坚定,感情专一, 没有逢场作戏的习惯;但从打扮的楚楚的瑶那方面来说,她无疑是面对一头不解 风情的笨牛谈了半晚的琴。关于我和瑶的约会,大约就是这样子的,OVER. <6> 秋雨总不会太大,零零星星的下,让你不知不觉就没了脾气。在这样一个季 节里,我的天空永远是一片苍白。翻过许多的旧书都说秋天有晴朗的天气,明媚 的阳光和一年中最好的心情。 他们或许是对的,但于我,我似乎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新崽的胃坏了,我们送他去医院。去过门诊部的同志们都能够体会到阶级仇 恨的深刻。白衣天使在门诊部被赋予了另外的含义,他们似乎总是没有吃饱,老 是睡眠不足,或者刚刚从沙漠中回来。我们不必说他们的冷漠无情和他们的职业 病有关,将针筒狠狠的深入我们的体内而不用体会那种疼痛。面对鲜血和痛楚的 无动于衷要练到他们那个水准也算不易。所以我们直接将新崽送到了医院。据说 新崽的胃像牛一样有四个部分,能包容万物,那是在食堂里吃了这么久锻炼出来 的,可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现在有了克隆技术,也许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把皮肤 基因变成含有叶绿素的,这样就可以靠光合作用来维持生命,而不必既要忍受鸡 腿的天文价格,又不用要将一个胃进化成四个胃,最终四个胃都开个小孔。 我在人声嘈杂的收费窗口办理手续,然后和阿B 一起搀着新崽去他七楼的病 房。那一天天气阴沉,我们穿过有雪白的墙壁的长长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 药水的怪味,让人对这种异乎寻常的洁净不由的涌出恐惧。然而当我抬起头来向 未知的前方张望时,却看见一个白衣白帽的女士迎面走来,光线刹那间变得明亮 而柔和,她的不施粉黛的脸上有种美丽就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我的心。我感到我和 她被凝固在同一个瞬间,成为一桢照片。 小妹有次神秘兮兮的问我喜欢喝什么饮料,我说是茉莉花茶。她要我说出喜 欢喝它的理由来,我说它闻起来很香,而且喝起来有种清凉的苦味。她听得乐不 可支,后来我才知道是一道戏弄人的题目,因为据说你喜欢的饮料味道与初吻的 感受相类似云云。没事的时候我常常想起这个问题,并且发现它显而易见的荒谬 中居然包含有一些容易为人们所忽视的真理。其实我所希望的爱情就像是一杯清 茶,闻起来很香,喝着有一点淡淡的苦,却没有半点的沉淀。 老枪通知我这个星期天要进棚录音,八点准时到电台。老枪最近整天忙于应 付一些社会活动,为此小P 不止一次的赞美他是“成功的男人”。而我看着忙碌 的老枪,总会想起我被从学生会扫地出门,想起王蒙笔下的少年布尔什维克。我 们曾经狂热的追求着社会的认同,希望能够以成年人的身份来发表意见,而社会 似乎并不赞同这种自行其事的做法,所以王蒙的少年被放逐到漫无边际的荒原, 而我也从学生会的办公室被扫地出门。在那个雨水充沛的秋天,走过那贴满社团 海报的宣传栏,总能感到一种恍若隔世的亲切。 宿舍里的兄弟轮流去看新崽,大家都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小同志,安 心养病,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轮到我去的时候,一进病房就发现新崽的笑容和 这灰白的秋很不协调,床头上还有一束盛开的鲜花,原来是班上的女生来慰问过。 新崽笑嘻嘻的告诉我花是梅子亲手送给他的,我想梅子是班上的财政部长,拿公 款买花当然由她掌管。只是这般女生真的无法无天,居然擅自动用公款来收买人 心。正在和新崽聊,突然发现那个白衣似雪的护士拿一本书轻轻的走了进来,在 靠近窗口的床位坐下。我问新崽她不是护士吗?新崽笑,低声说:“她是病人。” 皮皮寄了个邮包过来,里面一大堆她在北京收购的废铜烂铁,那几片香山红 叶的确很漂亮,而昂贵的长城模型就做工太低劣。皮皮在邮包中夹了张纸条,上 面有些文字,较草。皮皮说天气已经变得很冷,而据老生讲十一月不应该这么冷 的。我想既然老天爷不喜欢按常规出牌你除了多穿几件衣服还能怎么办?皮皮说 她走在雪花飞舞北方的天空下,四周都寂静无声,脑子里突然就响起我写的那些 歌来。皮皮说她以前特想离开南方,现在觉得北方并不让人失望,不过南方也不 算太坏。皮皮说宿舍的灯坏了,有个男生来帮忙修,他个子很高,动作潇洒,她 正在考虑假如那个男生约她出去喝咖啡的话她该不该同意。皮皮让我也帮她想一 想。 皮皮又说好吧告诉你真相吧,修电灯的其实是个糟老头,有点驼背手脚不麻 利。皮皮最后说,混蛋你还好吧,如果还没有死掉就拜托你给我写封回信吧。 <7 > 衣服在走廊里挂了一周了,非但没有干,好象还更湿了些。 我从箱子的最底层翻出件两年没穿的存货,用手拍拍就套在身上。然后我感 觉变成了一棵樟树,从头到脚都洋溢着樟脑球的喜悦。这种发现首先带来了生理 上的不适,然后是心理上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懒得去食堂排队,于是人手一碗方便面。吃到高兴 时,阿B 突然跟我说他昨天看见瑶了,我说看见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小子想 看可以去天花板钻个洞。阿B 补充说瑶是和一个男生在一起的。我强笑着说男生 又不是珍稀动物,到处都会有的。阿B “ 呱呱“的喝下最后一口面汤:兄弟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 个现实,瑶有男朋友了。我本来想说她瑶有男朋友了关我什么事,但阿B 已经转 身去洗碗了。等到他从水房再探回身子,我已然浑身发软,什么都不想问了。 星期天的早晨我早早醒来,依然是灰白的天空,灰白的墙壁,一点结束的意 思都没有。但新崽还没有回来,也许他已经喜欢上了医院那福尔马林的味道罢。 在这样一个寒冷潮湿的清晨我本应该躺在舒适的床上思考一些关于人生的重大问 题,而不是像老枪所要求的那样七点起床。想到老枪就想起我的剧本和阶级敌人 瑶,然后我的头就开始习惯地痛将起来,于是起床。 从这个角度讲,瑶对我的影响应该和一只闹钟差不多。 关于头痛的问题并非如此的简单。曾经说过110 最近讨论的热点是“爱情是 什么”。当然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所谓“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那么在我以为,当你开始为一个女人感到头痛的时候,你就是坠入了爱河了。而 为了治好你的头痛或者说实现你的爱情,你得付出最沉重的代价。比如说有名的 楷模之周幽王周大哥,虽然天天和褒姬女士在一起,却成天为见不到美眉的回眸 一笑而大为头痛(也许就是在下这般的样子)。什么招儿都不行,只好放焰火找 诸侯来开PARTY.虽然最终是国也破罢家也亡哉,千古骂名,其实在另一方面这位 大哥还是有得推崇的一面的。起码,历史上恩爱夫妻虽然多多,能达到周幽王周 大哥这般境界,为妻子面部表情肌的活跃而费尽心思的却也算绝无仅有罢。不过 这样一来,瑶对我的影响好像也就不能说纯粹是一只闹钟了,这不由的让我产生 了一种小P 式的苦恼。 所谓小P 式的苦恼其实是古往今来无论贤或不肖都得面临的考验。古人云: “食色,性也。” 意思好像是,人的天性里,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说的成分;可是古人又云: “存天理,灭人欲。”意思是大家都得去作太监。太监中虽然也是人才辈出,文 有发明大家蔡伦,武有冒险家郑和,但也用不着大家都得像他们那样。我们的前 辈们在道德伦理方面的建树本来是相当出色的,可是连他们对这个问题也是支支 吾吾的,可见也可算是如来手上拈的那株从没开口的小花,大家还是避开为妙。 所以,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我们的苦恼就好像齐桓公那样“ 寡人有急,寡人好色“是也。 雨停了,晚秋的太阳总是有点暧昧的,但也算有点暖意,我于是骑了车去看 新崽。病房里总是很冷清的,新崽可能受不了,出去溜达了,只有那位我曾经错 认为的护士叶紫在那里寂寞的坐着。打了招呼后,我们便搬了凳子到阳台上晒太 阳。我往往不敢正视叶紫,她的脸没有血色,白的像张半透明的纸。我们在阳台 上微笑着体味着这个秋季里不多的阳光,聊着聊着叶紫的笑容突然灿烂了起来: “这样,真好。”这是个像艺术品一样精致的女孩,她常常就那样静静的坐在椅 子上听我们讲宿舍里的笑话,讲食堂的饭菜如何的差,讲我们有着如此的勇气在 冬天里用冷水洗澡,讲男生女生间微妙的心情故事。她的笑声轻轻的滑过秋天的 天空,像灰色的大雁一样消逝在远方。然后我们什么都不说,在沉默中看着失去 了颜色的太阳慢慢的坠落在城市的烟雾中。 <8> 雨从秋天下到冬天,漫长像没有面包的日子。 我站在窗前发了一阵子呆,恰好看见瑶打着伞从楼下走过,在纷纷的雨中留 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然后她的笑声从很远处传来,模糊的,不知是为 了什么。 我想起新崽今天下午说要去给梅子送束玫瑰,也不知道去了没有,在这样一 个历史性的时刻,我本来是应该去为他捧场的。我决定去看看叶紫。叶紫说: “你来了。我想你会来的。”叶紫站在医院的门口等我,天很冷,她的手握上去 很凉。我从风衣的口袋掏出小袋糖炒栗子,放到她的手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 什么。叶紫问,你的同学还好么?我想了想:他还在吃药,阿莫西林加盐酸雷尼 替丁。叶紫笑了,却无声。她说:“去阳台坐坐吧。” 那一夜城市有许多地方在放焰火,五彩缤纷在夜空上滚动。我们坐在这个城 市的角落,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唱歌。高处的风一直都很大,在黑暗中叶 紫突然说:“我很冷,抱抱我好么?”我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肩,感到了她身 体的轻轻抖动。叶紫的眼睛闪着淡淡的光,我感到蜷在怀里的身体很轻很轻,像 是歌者低吟的清音,又好像舞者轻挥的舞袖。这个瞬间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像是秋 夜里的一个幻梦,幻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 又说不清楚是我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我。叶紫说:“我会死的。” 皮皮给我发了伊妹儿过来,从她去读大学以来,皮皮跟我的通讯方式便在不 断的升级当中,按照这种趋势,我们有望在明年实现人类梦寐以求的心电感应。 皮皮说你的来信我已经看到了,谢谢你还记得我。冬至到了,想起以前一起吃元 宵,有点难过。快要考试了,考完也许不会回来,你自己保重吧。看完了信我想 电子时代真是人类感情的天敌,连皮皮都变的惜墨如金了。 冬至的晚上宿舍里的单身汉们去看电影,本来想借此逃脱没有情侣的尴尬, 结果一伙大汉在成双结队的影院反是十分的抢眼。看完电影我们默默无语走在十 二月冰冷的风中,感觉都有点凄凉。后来我们干脆在空旷的小道上狂奔起来,越 跑越快,好像是参加一场越野比赛。然而毕竟不是比赛,所以旁边没有人加油助 威,在这个寂寞的,无人喝彩的晚上,我们孤独的跑,而路漫长的没有尽头。 <9> 雨大雨小雨停。 中学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但仅仅是在回忆中往事才会显得别样的美丽。当我 在微微的雨中穿过那些外墙上满布青苔的老房,我忽然对素来痛恨的阴沉沉的天 色和平淡无奇的生活产生了某种依恋不舍的感情。我想这或许是因为叶紫的缘故。 叶紫走了,没有让我知道。 在2000年的前夜收到了皮皮自己设计的贺卡,是一张她在雪地里微笑的照片。 贺卡的背面公事公办的四个字“新年快乐”仍然是那么的隽秀而有力。我对着皮 皮的微笑看了许久,终将它夹进案头的书中,合上书页的刹那,突然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