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祖母在一起的日子 我的祖母是典型的从旧社会过来的农村妇女,一双小脚丁点大,真是三寸金莲, 穿着宽大衣服,裤子的脚脖子上用布紧紧的缠住,活脱的像个灯笼,她能吃苦会持 家,心地非常善良,她去世时92岁。 三年自然灾害时我有5、6岁了,当时我随爷爷、奶奶、三叔住在高邮城上的东 后街19号。爸爸在边远的农村工作,妈妈吃住在单位,因此他们都不随我们在一起 生活。那时我们家庭的负担比较重,再加上自然灾害,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奶 奶经常提着个蓝子拿着挖刀外去挖野菜,掏山芋藤,野菜、山芋藤经常是我们的主 要充饥食物。我最难忘的是每次奶奶挖野菜回来,总能从怀里掏出一小截胡萝卜或 是一截山芋给我吃,那味道比山珍海味强多了。一次我与奶奶到东门外的城墙根下 挖野菜,走到一块已挖过的山芋田时,奶奶停了下来细细地打量这块田,然后不慌 不忙地走到地的边角,在那里蹲下来挖,只一会儿就挖出了小拳头大小的一截山芋 来,只见奶奶将挖出的山芋在自已穿的衣服角上擦了擦就让我吃,我当时也象饿吼 了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吃下肚了。记得奶奶说:地的边角上人家不注意,挖山芋 的人也不留意边角,找山芋就要在边角上找。奶奶还真有一套经验。我们家住在东 后街时,还牵藤在房子的屋顶上长番瓜,那年头番瓜长在屋子的顶上也拦不住偷瓜 的人,长了五六斤重的番瓜一夜过来就没了,奶奶性子好,不吭声,总是讲人家也 是饿的没有办法才来弄的,她连偷字都不说。奶奶的针线活很好,她说最高的等级 是十针线,每次为我钉钮扣时,总是要找一根稻草让我含在咀里,我问奶奶这是为 什么,她说:长大就不做强盗了。奶奶虽然没有文化不识字,但识事明事理,她的 这番话实际上已寓意着做人的道理,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奶奶是一个非常善良 的老人。 爷爷从不外去挖野菜,记得他在冬天时特别怕冷,这时家里总是要烧火盆,爷 爷会坐在火盆的面前,解开上身的衣服,将自已的胸膛对着火盆熏烤,他说用火烤 烤人舒服点。听奶奶说,爷爷的胆子很小,解放前跑反(跑反的反,是指国民党部 和土匪)那年头,国民党部队或是土匪来时,没等到村口爷爷早就溜之大吉了,但 他不跑远,就在村子的附近转。要找爷爷也不是很难的事,但要等到晚上,一到晚 上你老远就可以听到他的呼噜声,你就循这呼噜声而去,准能在山芋岭子里找到他。 三叔当时在高邮的图书馆做临时工,他文化不高,但喜欢看书,他读书最有意 思了,有时能读的摇头晃脑唱起来,现在想想大概是读到了精彩之处,情不自禁的 一种表现形式。我晚上睡觉是和三叔同一张床,每天三叔总是从图书馆里借回一些 小人书给我看。那个时候只知道看看小画书中的花人子,猜着理解小画书中的内容。 六十年代初兴下放运动,爸爸因是县委的常委,带头打了报告将爷爷、奶奶、 三叔户口全都下放到老家涟水去了。爷爷迁回去不久就得了嗝食病(现在称食道癌)。 我也因此与他们分手,回到母亲的身边与母亲一起生活。 奶奶直至去世前,都不知道她的大儿子、我的父亲先于她十年前就去世了。我 父亲去世时,老家的二叔、三叔都来吊唁,吊唁完了以后,我就和他们商量好:回 去后只说我父亲病重,其他的一定要瞒着奶奶。二叔、三叔回去以后也就按此对奶 奶作了交代,奶奶也信以为真。我每年的春节期间都抽一二天回去看看奶奶,每次 看到奶奶时总是说,爸爸这回让我来接你到我们那里去住住,奶奶这时就笑着说: 我走不动了,就蹲这块哪也不去。她过一会会问我父亲现在吃多少,外来不外来走 走等话,我都一一骗过她,她心里也就满足了。90岁过后的第二年春天,奶奶一度 时间不吃不喝瘫在床上,急坏了三爷,他们打电报给我,我当时正在泰州开会,得 知这一消息后我当即赶回老家,也不知怎的,我一进门奶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问 我:你爸身体好些吗?一小碗干饭吃得下去吗?我继续一一骗过她。然后她老人家 神奇般的喝下了两碗稀饭。实际上是她老人家想她的大儿子了。这次骗过以后,奶 奶过了十个多月就离开了我们。 联系地址:tk@wx88.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