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兽的眼 你冷吗?小慈佝着身子转过头来望着我,这时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我们站在泛 着寒光的护城河边,天空黑蒙蒙的,几粒星光在云层的深处发出莹火般的微光,朋 友们都已经回去了只剩下我和小慈两个人。小慈的身材很高佻,脸上的皮肤白而细 嫩,象用细瓷做成的,鼻梁坚挺小巧下巴略尖,脸型有点象俄罗斯的女人,全身洋 溢着现代女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子, 我只穿了两件衣服,里面是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外面则是一件西装。虽然觉得有些 凉意,但是,这样的穿着几乎已经是我冬天的标准穿着。小军会来接你吗?我问: 虽然我并不想问这样的问题但不知为什么还是脱口说了出来。“不知道”小慈漫不 经心地摇了摇头,好象对这个问题并不在意似的。小军和我是朋友也是小慈的男朋 友,但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好象有点牵强似的。 我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她挨得离我很近,我能嗅到她的长发间所散发出 来的淡淡的清香,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所散发出来的热量,这使我有一种眩晕的 感觉,那种异性的原始的味觉刺激着我男性的本能,使大量的血液涌上了我的脑。 理智变得模糊起来,原始的欲望逐渐在脑海里面膨胀成一个强烈的意愿。一阵凉风 吹过,使我打了一个哆嗦。怎么啦!小慈转过头来,似水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 “没什么”我抬头望了望天,夜风中夹带着几滴细小的露珠,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这使我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我们走走吧”我说。小慈轻轻地点了点头,象一 只温驯的小猫一样,无声地跟在我的身边。 我住的地方,是一片刚刚开发出来的住宅区,还有几栋楼没有盖进来。开发区 的外面是成片成片的农田,再远的地方就是山。山的形状在夜里已经看得不很清楚, 黑黝黝的象一只巨兽一样匐伏在那里。农田的中间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路,路两旁 散散地种着几棵一人多高的果树,大概是路窄的缘故吧,我们走着走着已经挨得很 近了。 ‘你看到前面那个小草屋了吗“?我用手指了指前面,前面是一个大水塘,塘 里面的水很清冽,水塘边长着几棵柳树,长长的柳树叶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摆着。” 看到啦,那是做什么用的“她好奇地问 ”那是小爱屋呀,师大就在这附近,一到 夏天就会有很多的同学到这个水塘边来乘凉,当然有许多谈恋爱的同学就会来钻这 个草棚子,后来久而久之他们就给这个小草屋取名叫做爱的小屋了“ ”哇、好浪 漫“,她兴奋地说: ”躲在里面一定会很舒服的“。”是啊,要不要试一试“我 打趣地说,”有什么不敢’她不服输地说并且歪过头来挑衅地望着我,她的黑的发 亮的瞳仁在暗夜里闪着狐狸一样的光泽。竟然不经意的在我的心里烙了一下,那种 复杂而又陌生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再一次感觉到了她和其它女孩的不同,有的时 候她是那样的纯真无邪,有的时候又是那样的热情奔放。但是,在这表象下面却似 乎有一种我始终无法把握的东西。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水塘边,站在这里视野显得更加开阔了。遥远的天际有 一层淡青色,月光被厚重的云遮住了,只剩一些青光在云层的空隙间洒落下来,河 塘下一畦一畦的农田有序地绵延向远处的山脚。前面的几株野树上,几只被惊醒的 夜鸟扑打着沉重的翅膀投向更远处的一片从林。 “这里有船”她突然惊喜地叫道。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只小舢 板静静地泊在水塘边,在池水里轻轻地晃动着。“你会划船吗?” “会呀,在杭 洲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和我同学在放假的时候去西湖划船,去过断桥、三潭印月还 有岳王庙呢!。”她一边拿起她的一只小手来比划着一边认真地说显得既淘气又可 爱。 “你在那里读了几年书” “四年,那时候我们读书、学习生活过得单纯而 有意义。 ”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看着她那种悠然神往的样子我不解地问 ” 也不是,但是… …“。她的眼神有些暗淡下来。 ”不说了,我们去划船吧!她突然间又高兴 了起来,下意识地拉起了我的手,我一下了有一种被电击的感觉,但是,她却好象 浑不在意。 小船被我们缓缓地划到了河塘的中心,这时候云层似乎飘走了些,清凉的月光 洒在被我们搅碎的池水里,泛着磷磷的波光,她很认真地划着船,但似乎并不很费 力气,“还行吧”?她转过头来望着我,眼睛里有波一样的光泽,白皙的脸在暗夜 里象一朵盛开的琼花, “还行,不过就是这河塘太小了一点,你的本事可能施展 不开”我故意捧了捧她,她斜瞄了我一眼, “是呀,太小了一点”她停下浆来, 有些感慨,双眼盯着波光闪闪的水面出了一会神: “不过晚上我很开心”。 “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平时在社会上应酬交际,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很难享受 到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你工作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她好奇地问 “是 呀,我对这些事挺烦的,有的时候我真的就想放弃,但是每天早晨一醒来,洗一把 脸还是得匆匆忙忙地去面对这些自己并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我郁郁地说随手把船 桨放到了船上。 ”你挺能的,我看你总是站在时尚的前面,你是那种属于时代的 宠儿“我苦笑了一下生活给我的压力使我的心态过早地衰老了,使我对自己的事业 有一种厌倦的感觉。 ”我们不要说这些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行啊“她笑了 笑,露出白而洁净的牙。 一阵夜风吹过,吹得小船微微地晃动起来她的长发也被风吹起,有几根轻轻地 拂到了我的脸上,顿时在身上泛起一种酥麻的感觉,这时,她挺直了腰去梳理她那 被风吹散的长发,柔软的腰肢支撑着那圆而丰润的前胸,暗夜的光芒似乎为这优美 的曲线增添了一丝神秘和暧昧,她身上所独有那种有如处子般的芳香,更燎拨得人 精神恍惚,血液奔腾,发晕的头脑里总想做些什么:轻轻地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 宽大的肩上。 然后,再轻吻她那微张的柔软湿润的双唇。亦或跪在她的身前,环抱住她那温 暖而柔软的身躯,象无助的婴儿一样依偎在她温暖的怀里。 可是,突然间一个瘦高的带着一付眼镜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脑海,他那忧郁的略 带点神经质的眼神,还有他那苍白而修长的弹琴的双手。那是小军,我仿佛看到了 他那双痛苦的眼睛。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虽然我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一 点问题,小慈有的时候也在刻意地回避他,但是他们毕竟是公认的一对恋人,而我 们又是相处了三年的朋友。我顿时有一点清醒了过来,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再看她时,脸上竟挂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我明天就要走了,要离开这座城市。她 嗫嗫地说 ”为什么“她的话在我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我不由得急切的问 非。她抬起手来轻轻地试了试脸颊上的泪水,脸色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突然间我 隐隐约约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晚上有意识地和我走在一起可能就是为了告诉我 一些东西。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一天吗”她转过头来,夜色中的眼光异常的明亮, 光芒如同狐兽之妩媚、摄魂。我伸了伸有些发麻的双腿,记忆闪回了那个温馨的午 后,当她推开我办公室的那扇落地玻璃门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整个房间似乎蓦 地一亮。 她就那样娉娉婷婷地站在我的面前,高佻的身材,长而柔韧的双腿,穿着一双 长长的筒靴。上身是一件素白的外套,一双眼些好奇而微带些羞涩地望着我 “你 是海人吗?”她轻轻地问。声音犹如空谷鹂音。 “是呀,你找我吗”?她的突然 出现使我显得有些局促,我慌忙站了起来,身边的文具盒也被我带着翻到了桌子上。 她咯咯地笑了,走过来帮我收拾着桌子,她低下头来的时候,如云的长发洒了下来,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们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小老头呢! 原来你这么年轻” 她惊奇地望着我说。 “我年轻吗?我笑了 ”我可是快到了而立之年了。 “ ”可是,我听说你做这一行已经做了十几年了。她还是难以置信地说 “我十几 岁就出道了,出来混的比较早而已,我淡淡地说,虽然,大家经常惊异于我的成就, 但对于创业的艰辛我却经常感到身心疲惫。 ”我是来应聘的。“她帮我收拾完了 桌子,站起身来,不笑了,转身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严肃地递给我。 ” 在学校我的专业是学服装设计,这是我的设计作品,如果您还能看得上眼的话,我 希望能留在贵公司做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认真而专业,一反前面嬉戏的神情。噢, 我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文件夹 ,这是几幅不错的设计,凭着职业的 敏感,我从她那简洁的线条和近乎天然而不加雕凿的设计理念上看到了作者独特的 潜质和对流行时尚的准确判断能力。 ”很好“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无疑是雪中送 炭,公司里面缺少的正是这种对市场有清醒认识的创作人员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 公司设计室有招员“我有些诧异地问她。 ”是你的朋友小军介绍我过来应聘的, 他说你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实业家,所以我就来了“。她认真地说着,同时用目光探 寻地望着我。我不由得若有所思,早就听说小军在杭州的时候就有一个读大学的女 朋友难道是她吗?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我不由得追问 ”我们在杭州的时候 认识的,那时候他在音乐学院讲课,我和同学们经常到那里听他演奏,所以就认识 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有点变细,双颊间有一丝淡淡的红晕,看到她说话的 神情,我的心里竟油然升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看你出神的样子”。她伸出胳膊肘来轻轻地撞了我一下,把我 从往事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夜似乎更重了,厚厚的云仿佛 都堆积在了天际间,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周围黑黝黝的一片模糊,已经看不清栓船 的那根树桩,只有偶尔一两声池鱼跃水的声音划破了这浓重的夜的寂静, “我在 想你第一次到公司来的情景”我略有些伤感地说。 “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可过 得真快,你真的要走了吗? ”我好冷“她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然后伸出手来在空 气中试了试 ”是不是下雨了“她并不回答我的问题,仰起头来望着漆黑的夜空。 我也伸出手来在空中试了试,有几粒晶莹的,冰冷的雪米落到了我的手上,微微地 擅抖着,然后悄然地溶化在我的双手中。 望着她那冷得发抖的身子,我突然间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把她轻轻地搂在怀 里,用自己那宽广的肩膀去抵挡那侵袭她的冬夜的寒冷,我们中间横亘着的是一堵 我始终无法逾越的坚冰,我能跨过这条界线吗?小军是我患难与共的朋友,曾经无 私的帮助过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如果事情发展下去我能面对他那愤怒怨恨的目 光,我能失去这样一个并肩笑谈风云的知已吗?我想小慈也是无法和无力面对这样 的一种结果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郁结在心里的沉重似乎轻松了不少。 天边渐渐地现出了一抹黛色,在黛色的下面是一团柔和鲜暖的红。微微地擅抖 着,擅抖着,渐渐地弥漫开来,徜徉在远处的山尖上,大地上蒸腾起一片薄薄的雾 气,公鸡的啼声坚强而有力地撕破了那层薄薄的雾网,在田畦的上空久久地回响, 依稀可见的农人,已经匆匆地奔走在了落满晨露的垄上。我将小船系在了树桩上, 向她伸出了手,她迟疑了一下把手递给了我,冰凉的手绵面滑腻,接着我轻轻地用 了一点力,她顺着我的手劲轻盈地落到了岸上 “回云吧”她有些慌乱地抽出了握 在我掌中的手,“我送你”我轻声地说。 “不用了,走出去就是公路,我 ”打 的“回去吧”。她说完也不看我,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我。 我的心里渐渐的被一种强烈的痛楚所弥漫,那是一种被连根拨起的感觉,也许 在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她就在我的心里种下了一棵树,当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讨论 的时候,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都如春风拂面,静静的滋润着我的心灵,为 我的心灵之树浇灌爱的琼浆,使它在我的心里渐渐的长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可是,这深刻而纯洁的爱,竟只能深藏在我的心灵的最深处……。 她走了,她那双狐兽一样的妩媚、摄魂的眼啊,会经常在那寂寞的下雨的日子 里出现吗?。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