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 水栀子 shuizz@163.net (1) 今天有冬日罕见的阳光。路上和那些楼啊树啊交错的是一片一片淡淡的白色的太阳 的影子。裴裴欢欣地走着,头顶是那些光秃秃的树枝,沉默里积攒着来年的希望。 就象是她的爱情,在某个虚无的所在支撑着她。 下班很早,没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虽然都市里有些暮色,可仍然是值得留恋和游 荡的。她喜欢一周一次漫无目的地逛街,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一家一家走过那些橱窗, 看那些精致美丽的衣服,帽子,手套,还有别致的发卡和玲珑的耳环。每当这个时候, 她心里就是满满的喜悦,生活是多么丰富啊。她爱它们,就象她爱森。 森是她的同事。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有一次培训中两人恰巧分到同一个组进行专题 讨论。森并不是十分英俊的男人,但是绝对可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惊讶于他的沉 静气质,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实属罕见。两人都是思维敏捷的人,在讨论中很扣手,最 后他们组获得了第一。当时因为喜不自胜,森拥抱了裴裴,不过动作很轻也很礼貌。裴 裴只是微笑着,有些脸红却不易察觉,也许森注意到了。 那次见面后,两人通过电话和伊妹儿。除工作上的事情外,也聊聊彼此对生活的看 法以及彼此的兴趣爱好。原来森酷爱生活中许多小东西,比如石头。他收集有各种各样 美丽的丑陋的石头,每个周末他都会去跟那些小贩讨价还价。为此裴裴专门在一个星期 天的早上去本地的文物市场看了看,买了个她自觉精美的石头,上面有些隐约的山水的 影子,光光滑滑的。她给他寄了去,写了封不关风月的纯情的问候信。 森收到石头的时候很感动很惊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他给裴裴去了电话,好象有 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裴裴就笑。森说裴裴是他见过的最可爱最清纯的女孩子,这 样的女孩子现在也不多了。他说他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这么感觉。现在更加这样想了。 裴裴听了,心里有些伤感,她自己觉得她已经不象以前那样纯了。可是还有人这样 说她。记得当时是夏天,午后炽热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射进来,照着她办公桌的一角, 留下一条一条的白金的痕迹。她挂了电话,没有说“再会”。森那天没有再来电话 两个聪明人。现在连讲话点到即止都已经过时了。谁还愿意损失更多的东西呢?何 况那些负担不起的动听的话。 (2) 天色已经暗了,她开始往回走。路过家附近的干洗店,她进去取了那件后天出差要 用的套装。然后回家去。有认识的邻居跟她打招呼,她微笑着点头,礼貌地问好,心思 却在远处。 又要见到森了啊。她心里有些无端的害怕。 有一次跟森通电话,森开玩笑地说请她吃哈根达斯冰激林,条件是她自己飞过去。 她回敬他:“那我请你哈根达斯好了,你请我去。”两人哈哈大笑。森说让他想想要不 要把她托运过去,看看和机票哪个更便宜。 想着这个,一丝微笑浮现在裴裴的嘴角,好象是荡漾了一圈涟漪,浅浅的,很快又 消失了。 森是明白的。太明白了。 裴裴吐了口气,吹起口哨,转身上楼。 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森来的信:裴裴,这次我真的要请你哈根达斯了。: -) 裴裴回道:你跑不掉,我早知道的!!!她还给他三个加黑加粗的惊叹号。 关了电脑,她和衣躺在床上,随手拿着一张本地报纸,本来打算浏览一下,可是竟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好象坐在飞机上,四周都是云,白得刺眼,身旁有个人,似乎是森,又不是太 象。耳边有喃喃的低语,嗡嗡的,听不真切。云朵飞快地在身边流动,渐渐流成了水, 冰凉的。她打个哆嗦,醒了。坐起来,扯了床毯子盖在膝上,怔怔地想。母亲在厨房里 叫她的小名,她慌慌地答应着,跑过去,帮忙热菜。她做事的时候快手快脚,可心里仿 佛还没有睡醒似的,迟钝得很。 快见到森了,大半年来,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刺激她神经的男子。她在心里回忆他的 音容笑貌,想制造一点温暖的感觉,就象是体育比赛前的热身。 “如果是这样,也太不自然了。“她懊恼地把锅铲扔在灶台上,人靠着近窗的墙壁。 下面街上有车驶过,灯光在玻璃窗上一晃,反射到她脸上,成了明亮的舞台效果,可惜 她没有浓妆,于是五官反而被淹没在那明亮后面了。只有思想和着灯光在闪烁着。旁人 却看不到。 (3) 森还是那样精神。整个一个《时尚》先生版。裴裴坐在他对面,“扑哧”地一笑。 他俩是在一座很高的楼的顶层,从上往下看,五彩缤纷的,是人间的烟火。 那个城市有一些精致的旧时代建筑,优雅的,带点颓废,裴裴眼里,它们都不是森, 森是新开发区那些楼房。闪亮的,沉默但是骄傲。森的沉静是带种傲慢的沉静,或者也 可以说是精打细算的沉静。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也许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关系。裴 裴现在喜欢着他,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可以牵动两人的将来。只是都是 艰苦地活着,所以小心维护着那段飘渺的情,然后把自己放到里面去,做美丽的梦。 从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森握住了裴裴的手。江边的风吹在脸上,生疼,可是手里的 温暖又一程一程地传上来,冷热交加地,裴裴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湿润了,里面还有小小 的火花在跳跃。 森轻轻地说:“哈根达斯,等明天吧?”一边很仔细地看她的脸,裴裴没来由地不 好意思了,说:“没什么呀。又不是专门来吃那个的。”森就笑:“那,是专门来什么 的呢?”他眼里的那份温柔融化了她。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拿起他的手,抚摩着,然 后在上面印了一个吻。 这江边本身就有点象电影里的场景,那些漫游四周的情侣是她和森的背景,在裴裴 后来的记忆里,始终有雾在空中流动,有点象《魂断蓝桥》,但是并不凄美。 森的怀抱象是春天。暮春。那种暖烘烘的热,隐约有初夏的喜悦。裴裴不知怎么就 是一个劲地睡,完全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了。森一只胳膊被她的头枕着,另一只手拿着根 没有点燃的烟。他看着她,她的睫毛很长,在轻微地颤抖着,嘴角弯弯的,象是在笑。 他喜欢她的快乐,尽管他并不十分知道她具体的思想。早晨的灰白色开始从窗户那里侵 袭到整间屋子,森的胳膊也有点发麻了。 裴裴走的时候,森没有送她。他办公室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裴裴也不好贸然过 去给其他的同事看见。她心里浓浓淡淡的在荡漾着,她的面孔散发着如初恋般娇美的气 息,她不知道此刻应该想些什么才算是正常的。 回到家,森的“妹儿”已经躺在那里了。只有一个字:想。 好象已经包含了很多,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包含。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冬天。太阳依旧懒懒地照耀着大地。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她不 知道即将到来的新年会不会发生什么可以成全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