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安度晚年 村人得知黑皮被县公安局拘留后,都为他捏着一把汗,说他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了。村人也不知道,黑皮是不是真的放火烧死了大队长和荷花。出乎人们意料的是, 黑皮第二天就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村里。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是由县委书记一帮人 开着小车亲自送他回来的,惹得村人很是羡慕,搞不清黑皮咋有这么大的来头。 小伙伴们围着县委书记他们的小车看稀奇。那时,我们只坐过拖拉机,大汽车 和小汽车只在公社边的公路上见过。其实,当时我们看到的很可能就是老式军用吉 普车。在今天的各种名牌小车面前,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小车了。 后来得知,县里一位知情人悄悄地给黑皮的干妹梅康打电话,报告了黑皮的情 况。梅康一个电话打到县委,县委书记就吓得跟乖乖儿一样。 黑皮从此就时来运转,被县里奉为上宾。县委书记要把黑皮留在县里,加官晋 职。但黑皮执意要回到村里,还养他的猪。县委书记无奈,就亲自把他送了回来。 那位让县委书记肃然起敬,让村人觉得很神秘的梅康,也就是黑皮的干妹,不 是别人,正是30年前被黑皮从倒水河里救起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梅康后来考上了 国立武汉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国务院某部委工作。如今,三十而立的梅康,在某部 委身居要职。梅康铭记着黑皮的救命之恩,但因忙于工作,一直都没有时间好好过 问黑皮的生活。 梅康大学毕业那年,来我们村看望过黑皮。黑皮当时还没遇到荷花。据大人们 说,梅康当时有意与黑皮成亲。那次见到黑皮老爹时,我曾善意地问过他这件事。 黑皮老爹笑眯眯地说,没有的事。人家长得如花似玉,又是大学生,咋看得上我这 个乡巴佬,大废人。再说,退一万步说,就是人家真有那意思,我哪能癞蛤蟆想吃 天鹅肉,没有自知自明呢? 后来,梅康把黑皮的女儿接到了自己的身边。黑皮的女儿就在北京上的大学。 后来也在北京成家立业。女儿曾怀疑是父亲烧死了母亲,就对黑皮一直耿耿于怀。 随着年岁的增长,对母亲的感情慢慢淡薄,也就原谅了父亲。想来父亲风风雨雨几 十年,也确实不容易。 黑皮从县里回来以后,时不时地就有公社的县里的领导来问寒问暖。县民政局 按规定,每月给他发放抚恤金。还发有一个登记卡,以落实抚恤金的实际发放情况。 自此以后,黑皮的生活没什么大的波折,可说平平淡淡。 分田到户以后,村里的一些企业纷纷倒闭,畜牧场也关了门。原先的大队不叫 大队了,又改为村。当然不是通常的自然村,而是行政村。 黑皮无事可做,就义务为村里看管山林。也种点田地,仅供自己吃喝而已。堂 堂的战斗英雄,几十年的老革命,生活过得比一些村人还要清淡。政府发放的一点 抚恤金,常常拿出来接济那些生活十分困难的村人。 如今,原大队部所在地,到处都是一片残砖断瓦。只有一个小卖部和米面加工 厂的几间破房还在那里支撑着。 但不远处,有两道风景让人很是瞩目,那就是新建的养老院和希望小学。 梅康和黑皮的女儿,一直都想把黑皮接到北京去安度晚年,但黑皮离不开这片 土地,说还是在乡下过得自在。黑皮有年到北京城里过春节,勉勉强强呆了十天半 月就回到了村里。在城里的时候,梅康和女儿为黑皮检查治疗了眼睛,虽效果不大, 但比以前还是要亮堂一些。 黑皮不肯到城里居住,于是梅康和女儿就筹集资金,在县有关部门的支持和协 助下,在村里建起了疗养院。疗养院就建在原畜牧场的基础上,很是壮观。疗养院 里配有专门的服务人员。 后来,黑皮老爹把疗养院改为养老院,让全村的鳏寡孤独都住了进来。 我母亲来到鄂西北帮我们带小孩时,我父亲就喜欢到养老院去。养老院里有彩 电看,有报纸看,有象棋扑克之类,有收录机听老戏。 据说,有关部门曾多次找过黑皮老爹,想利用他的干妹、女儿以及老战友的关 系,引资办厂。但都被黑皮老爹婉言拒绝。黑皮老爹不想给梅康他们添麻烦。再说, 如今乡村领导的一些做法,他也很看不惯。自己该办好的事情都没办好,还搞什么 花架子呢?就是建个这厂那厂的,还不知是哪些人捞油水呢,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好 处呢? 全国掀起希望工程热潮的时候,黑皮老爹就主动联系,筹集了一笔可观的资金, 建起了村里的希望小学。在大别山下的这个贫困的苏区县里,这是最早建起的一座 希望小学。 附近的学校,常常以请进来走出去的方式,请黑皮老大爷作革命传统教育。黑 皮也乐意为孩子们作点事情,总是有求必应。但黑皮总是讲他们的部队,讲别人的 事情。对于自己,只讲讲11岁时跳下滔滔的洪水中救人和15岁刚参加解放军时的那 次考验。 黑皮老爹就在婆婆爹爹和孩子们中间,伴着青山绿水,安度着自己的晚年。 到县里有关部门收集资料时,我看到了黑皮老爹的一份简历。 康子贵,男,汉族,1933年2月生,湖北省黄麻县人,初中文化程度。1947年8 月入伍,在1949年3月的一次战斗中,左眼负伤,诊断为二等残废。立二等功一次, 三等功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