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秘的叮叮 “什么?!洋芋?不就是土豆吗?”叮叮好奇地问我。 “不,土豆是另外一个人。”我认真地说。 “另外一个人?谁呀?” “就是刚才的私人律师,公孙土。” “哦,那你的大名叫什么?” “司马洋!” “哈!”叮叮大乐,“你们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我们不搞同性恋!”我严肃地说。 “不许说粗话!”叮叮一脸严霜,又拿出了主人的派头。 “这,这也算粗话啊?”我倍感冤枉。 “嗳,司马洋,你家在哪儿?” “……你还是叫我洋芋吧,大名听着别扭。我早没家了,父母去世了……” “哦……对不起。” 电梯在19楼停下,我们步出电梯。 “你买的房子?”我问叮叮。 叮叮略显迟疑,点了点头。 “你结婚了吗?”我继续问。 “我看上去很象少妇吗?” “不象!”我诚实地说。 叮叮满意地笑了,女孩子的天性和弱点暴露无遗。 “象中年妇女!”我补充道。 几乎能听到叮叮银牙咬碎的声音:“不许和主人开玩笑!” 看着她气得花容失色,我终于有了一点报复卖身之耻的快感,低声嘀咕:“没 开玩笑。” 1919号房门被叮叮打开,好大的房子!错层式的巨大客厅要下三个台阶,一面 是宽大明亮的落地窗,一面是开敞式的厨房,一个小而别致的吧台隔开客厅与厨房。 大门的旁边是通往卧房的走廊,似乎有四间卧房。很漂亮的房子,不象女孩住的地 方,但室内淡淡的馨香和洁净的气息提示了这里的主人是女孩。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呆了一会才发现,屋里特别空旷,客厅里除了空调、灯 具、实木地板、墙纸这些估计是原来装修就有的东西,就只有一套大而复杂的组合 音响矗立在客厅一边,然后剩一个宽大得离奇的单人沙发随意地摆在客厅中间,此 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样?”叮叮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将坤包往沙发上一扔,光着脚走进吧台。 我没说话,也脱了鞋,庆幸自己出来时换了双新袜子,当然没洞,还不臭。然 后往过道的房间里看了看,带卫生间的主卧里摆设也非常简单,一个双人床垫放在 地板上算是床了,对面的墙角放着一个彩电,中间由四个易拉罐支着一块茶色玻璃 算是茶几,十数个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腰枕靠垫胡乱地扔满了房间。令人眼前一亮 的是有一整面墙是叮叮巨幅的特写艺术照,头顶着天花板,下巴支着地板,好大面 子!巨大的尺寸和精美的黑白效果让墙上的叮叮有着让我感觉晕眩的美丽,我赶紧 退出房间。剩下的三个房间中有一个象是衣帽间,两排长长的亮式衣架挂满了女装, 地上摆放整齐的各式女鞋不少于30双。还有一个房间是健身房,纯毛地毯,几种常 见的健身器械和两面相对的落地大镜子。最后一个房间则完全空无一物,徒有四壁。 叮叮端着两杯水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参观出来,又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想等我夸你啊?!简直就是简陋杂乱不象人住的地方!”我言 不由衷地说。 “没品位!”叮叮递给我一杯水,很冷的冰水。 “有品位的人也得有个坐的地方啊,我坐哪儿?” “你要是不嫌热,可以过来一起坐,反正这沙发够大。” 确实那沙发叮叮这么苗条的女孩坐三个也没问题,但不知为什么我不想靠近她: “再大也是单人沙发,我还是坐地上吧,免得男女授受不清。” “嘁!”叮叮在沙发上盘起了双腿,做出鄙夷的表情。 “你是个单身贵族?”我索性盘腿坐在了地板上,“好象很有钱嘛,你身上随 时都有万把块钱吗?” “饭钱是用信用卡支付的。好了,别象个查户口的!”叮叮突然显得很冷淡甚 至有点不耐烦。 “嚯,够深沉!”我笑道,“你的身世一定凄婉动人催人泪下感人肺腑,说不 得!要说非得先准备80打手绢和十来个水桶才行吧?” 叮叮被逗笑了:“少拿话套我!” “你真的想让我住在这儿吗?”这样和一个漂亮女孩独处一室让我不安,这种 不安既有缺乏经验的慌乱,也有面临某种诱惑的躁动。 “你以为我说着玩的吗?” 我撇嘴耸肩。 “你又在担心男女授受不清吧?”叮叮正色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社会 已经消灭了快一个世纪了,怎么你的观念还和遗老遗少一样古板陈腐比孔老二开化 不了多少?而且表面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满口礼仪廉耻的人都无一例外的是一肚子坏 水满脑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喂……被骂傻啦?说中要害了吧……傻乎乎的看 着我干嘛?” “你说完了吗?”我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怎么,还不够吗?” 我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向叮叮走去,面无表情。 “你,干什么?”叮叮有点紧张地问。 我走到她面前,很近,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现邪光。 “别,别开玩笑了!”叮叮已经充满了恐惧。 突然,我张开双手去抱她,叮叮惊惶失措地想躲闪逃走,但太晚了,她的双臂 被我牢牢钳住死死地将她按在沙发上,她用力地挣扎,但我是一流的运动员,她无 法撼动,只得停止挣扎,恐惧愤怒地看着我,急促地叫喊:“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你弄疼我了!!!” 我依旧面无表情,慢慢地俯身,将我的唇吻向她的唇,她惊声尖叫起来:“不 要不要!” 头拼命地摇着躲闪着,长发在摇动中拂过我的脸颊。 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唇时,我停住了,她也停止了躲闪,瞪大了双眼惊恐不安又 略带奇怪地看着我。我们定格了,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和我的心跳,狂乱而急促。 我放开了她,直起身子,微笑着退后几步,留出了有安全感的距离,看着她。 叮叮惊魂未定,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转到沙发后面,扶着沙发警惕而不解地 看着我,喘着气。 “我还以为你比孔老二开化很多呢,原来也还是个守着三从四德背着贞洁牌坊 活在封建时代的小女人!唉,数千年的封建余毒还是没有肃清啊,你接受了那么多 文明教育怎么就没一点效果呢?哈哈哈哈哈……”我开心地狂笑。 叮叮终于明白了这是个玩笑,气得哭笑不得,刚才的慌乱使她很没面子。她抓 起地上自己刚才踢掉的高跟鞋向我砸了过来,我轻松闪开,笑道:“我还没把你怎 么样你就要置我于死地啊?要是……” “住口!”叮叮双手叉腰,胸部剧烈地起伏,“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看她真生气了,我还真有点害怕,“你自己说讨厌伪 君子,我就只有当真小人了,谁知你还是讨厌。” “嬉皮笑脸!你就不能做真君子?!”叮叮开始梳理长发,显然消气了。 “真君子?什么是真君子?”我也放松下来,又坐回地板上。 “就是敢住在这里,但决不动歪脑筋打坏主意更不做坏事,大方坦荡磊落!” “……我也想做真君子,可,不可能啊!” “为什么?” “一个发育正常的成熟而且年轻的男性,和一个有着天使般容貌和魔鬼般身材 的年轻女性睡在一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叮叮听了又羞又气,跺着脚大叫:“谁说要跟你睡一起了?!!!” “那你这屋里还有第二张床吗?真君子总不能睡在地上吧?”我严肃地说。 叮叮楞住了,然后笑了起来:“我把这一点忘了……啊!我知道了,绕来绕去, 你不就是找借口不住在这里嘛!哼,给你买张床就是了!” 说完,叮叮就开始穿鞋。 “现在就去买?”我懒洋洋地说,“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什么?!有主人买东西,仆人在家享福的说法么?笑话!” “那再买个电视机吧。” “为什么?” “我要看世界杯,难道半夜挤到你被窝里去看?” 此时,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眼前立即一花,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向我撞来, 吓得我倒退三步。定神一看,门外站着一个戴眼睛的年轻男人手捧一大束鲜花,正 诧异不安地看着我。 “哦,对不起,我,我是来找叮叮小姐的。叮叮小姐,你,你还记得我吗?” 眼镜看到了我背后的叮叮,满脸堆笑。 “记不清了。”叮叮冷淡地说着走出门,示意我也出来,然后她把门锁了。 “呃,”眼镜看了看我,不自然地对叮叮说,“我,我想,请你吃晚饭。哦, 这花是送你的!” 叮叮没有接他的花,冷淡地说:“对不起,我跟我丈夫正要出门。”说着很亲 热地挽住我的臂弯。 “丈夫?!!!”眼镜吃惊地张大了嘴,扶着眼镜仔细地看着我,我则昂首挺 胸做幸福微笑状。 “可,可,可,你昨天,还没男朋友呢!”眼镜难以置信地说。 “是啊,今天上午才领的结婚证。我们正要去买家具,布置新房。没别的事, 我们要走了。”叮叮表情那么自然,说得跟真的一样。 当我拨通土豆手机的号码时,听筒里传来电脑死板的语音提示:“您拨的号码 是空号!” 这才想起,因为洗劫后的窘困,土豆已经把手机变卖了,也没换到几个钱。于 是我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情。 当晚和叮叮回过我和土豆的寓所,等了很久,不见土豆回来。在叮叮的催促下, 无奈,拿了些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走了。临走给土豆留下了叮叮的电话号 码和地址,叫他回来找我,也就是救我。虽然父母早亡,但一直有安教练和师母呵 护,最近又有土豆。生活中突然失去了父兄般的人物,很不习惯,毕竟,只有十九 岁。说来令人羞愧,但确实有点六神无主,尤其是和叮叮在一起,我预感到一种令 人兴奋却十分危险的诱惑正在笼罩自己。 第二天,土豆没有和我联系。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第五天……一周过去了, 土豆始终没有出现,我和叮叮去过多次土豆的寓所,都没有任何他来过的痕迹。他 怎么就消失了呢?我几乎想去报警,但我甚至回答不了叮叮问土豆是我什么人的问 题。他出事了还是走了?跟来时一样,去时也那么神秘。 其间叮叮已经无数次嘲讽我是同性恋,而且还是一相情愿地暗恋对方又被无情 抛弃的同性恋。她自然不能理解男人之间的感情,那种不是变态恋情却能同生共死 的感情是女人之间没有的,所以没有女人桃园三结义的故事,所以她们不能理解。 不过,我对土豆的信任依赖连自己也觉得奇怪,叮叮怀疑也就不足为奇了,她说得 多了,我有时也不自禁地心虚自己是否有点变态。于是乎那段日子我过得很不开心。 叮叮虽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仆人、奴隶,除了最初为我添置几样家具时让我出过力, 后来日常事务都是她做的,比如做饭、打扫之类的。其实我生活得比和土豆在一起 时更舒适,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让我一时无法适应,感觉 拘束而奇怪。同时发现自己从被土豆供养着转而成为被叮叮供养着,尤其是后者, 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成天不需要工作,却有花不完的钱,我是她用钱买来 的跟班,陪她逛街、吃饭、看电影、聊天,只有世界杯的比赛是她陪我看,但几乎 每次都没看到中场休息就睡着了。我们就这样朝夕相处,但却不是一对恋人,那感 觉实在很窝囊。 虽说有世界杯可看,每天凌晨的比赛使这段日子过得还有起码的盼头,但日复 一日地晨昏颠倒也使我过得更加浑浑噩噩。所以,在我对土豆的再次出现绝望后, 开始打算离开叮叮,我应该开始自立了,反正不能让个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养着。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很对目前的状况自得其乐。我真的很怀疑叮叮的背 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比如把我贩卖到黑非洲去当苦力或者到泰国去做人妖,可怕! “喂!怎么不说话?!”叮叮突然开口,半跪半坐地靠在床垫边,怀里抱着一 个巨大的靠枕。 “……你不是也没说话吗?”我半坐半躺地靠在墙角,头正好压在墙上叮叮巨 幅艺术照的嘴唇上,和叮叮隔着易拉罐支着的茶几。墙角一盏球型地脚灯,乳白色 的光暗淡而柔和地撒满了整个房间。客厅那边有很轻柔的音乐声飘来。 “我们这么傻坐着沉默有多久了?”叮叮问,声音很轻,刚够我听见。 “谁知道?”我抬腕看看表,说,“可能快三个钟头了!” “三小时前是谁说了最后一句话?” “呃,不记得了”“笨蛋!你那脑子里除了土豆还能记点别的吗?”叮叮的声 音突然提高了。 “那你说是谁说了最后一句?你要我陪你聊天,东拉西扯的谁能记得?!” “是我,”叮叮的声音恢复了轻柔,表情有点淡淡地失神,“我说其实每个人 都很孤独。” 对,三小时前是她说的这句话,后来我们便都沉默了。看着叮叮有几分落寞的 神情,与她平时的笑颜形成很大反差。想起自己刚才企图偷偷消失的念头,又想到 最近其实是她在照料我这个享福的奴仆,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于是笑着说:“就这 么一句毫无诗意的话就让我们深沉了三个钟头,犯起青春忧郁善感多愁综合症这种 十四岁以上就应该有免疫能力的毛病来了!” “呸!你才犯毛病呢!我一点也不忧郁!”叮叮的表情有了愉悦。 “那你傻坐着不说话不忧郁在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 “总有点感觉啊、感悟啊、感动啊什么的吧,除非你脑死亡三小时!” “我啊……感觉特别舒服特别轻松特别愉快特别宁静特别自由特别单纯特别真 实特别自我……” “您需要汉语褒义词词典么?” 叮叮沉下本已有点神采飞扬的脸,算是对我调侃的回答。说实话我还是喜欢看 她有神采的样子,赶忙做若有所思状,严肃地问:“什么是特别自我?” “说不清楚,”叮叮又继续了刚才良好的状态,“可意会不可言传,说不得, 一说就错。 反正那种感觉真的很好,我以前都没有体验过……你呢?三个小时不说话在想 什么?” “我没你那么幸福。前90分钟吧,好象什么都没想但也没任何感觉,和死了一 般。后80分钟,我开始奇怪你为什么不说话,在猜测你在想什么,观察你的表情… …” “三小时180分钟呢,还有10分钟呢?” “最后10分钟我在思考为什么我自己也不说话。”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 “哦?是什么?” “是因为,我,失去了自我!”话音未落,叮叮怀里的靠枕已经扑面而来,正 中我的面门,能明显感觉到枕上叮叮的体温和芬芳的气息。我遭到重创般颓然瘫倒 在地,心里奇怪,但立刻便明白了。我所谓失去自我并非完全说笑,但叮叮并不了 解我的想法,以为是在取笑她所说的“特别自我”。叮叮此时已经气呼呼地冲了出 去,撂下我一个人夸张地假死在地的样子显得很傻。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好好的 生什么气呢?明明可以当成一个笑话嘛。 我来到客厅,见叮叮坐在黑暗中,便开了灯过去哄她:“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啊?我好象没得罪你嘛。” 叮叮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寒霜,对我不理不睬。 “小姐,好歹给句话,我错哪儿了?死了也好瞑目啊!” 她显然真生气了,依然吊着脸子。我有点慌了,也有点不耐烦了。女人怎么都 这毛病,当初柳眉也常这样,莫名其妙地不理我了,最要命的是她还就是不说为什 么,保证猜三天三夜也猜不出来原因。事后告诉说就因为她说什么话时我走了两秒 钟的神,天哪!简直无法琢磨乃至匪夷所思嘛!叮叮是我什么人啊,也跟我来这套, 我可没那么多心情哄女孩子玩,我还烦着呢! 也许看我不再哄了,叮叮觉得没趣,突然开口说:“去,给我倒杯水来!” 开口就好,我用最快速度给她倒来一杯水,她接过去一饮而尽,仿佛当成酒了, 用于浇愁。 “不生气啦?”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本来心情挺好的,”叮叮白我一眼,“你就知道嬉皮笑脸!” “我说那话真的不是嘲笑你,我,我是说……” “不是因为这个!!!” “……那……” “你不是老是旁敲侧击地想打听我的身世吗?今天我终于想说了,你却没一点 正经样!” “啊!这……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知道她要讲自己身世,她自己也 没说啊,女人的脑子里都是什么零件组成的?和一个女人打交道比和一万个男人打 交道还难!“那你说吧,我一定严肃地倾听!” “呸!你叫我说我就说啊!没心情了!”叮叮倏然起身,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将门重重地撞上。 我在客厅里傻站了一会,觉得很失败,灰头土脸的,便回房倒在了床上,灯也 没关,不一会就迷迷糊糊要入梦了。这时,听到门口有些轻微的声音,好象是有人 轻轻地推开门。 我立即清醒过来,但没睁眼,心脏狂跳,该不是叮叮来以身相许了吧?紧接着, 眼帘外一黑,灯被关了,然后门也关了,声音悄悄地离开了。我有点失望,也为自 己刚才的痴心妄想感到好笑,武侠小说看多了,尽盼着有美女以身相许。可见武侠 小说之荒唐可笑,误人子弟,竟还有人成立研究会,围聚茶楼唾沫横飞地研讨,嘁! 就这样,我的睡意全消。看看表,凌晨两点十分,德国和伊朗的比赛过四十多分钟 就要开始了,索性起来喝啤酒等着看比赛吧。 我在黑暗中摸到冰箱前,轻轻地取出一瓶啤酒,开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 地喝。 才喝了大约一小半,正准备起身去开电视机。走廊那头叮叮房间突然打开了, 叮叮抱着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她只穿着内衣! 我立刻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来到客厅,突然看到坐在黑 暗中的我,立刻吓得惊叫起来,抱的东西掉落一地,是洗面奶、梳子和内衣什么的, 看来是要去卫生间洗澡,昨天就听她说自己房间里的卫生间喷头坏了。 她在尖叫的同时也看清了是我而不是鬼,便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骂道:“你 不是睡了吗?躲在这儿想吓死我啊!!!” 见我毫无反应地定定地看着她,这才想起自己几乎全裸,便又是一声惊叫,不 过这回的叫声小多了,不是恐怖而是羞涩和不知所措。她飞也似地钻进了自己的房 间,“嘭”地关上了门。 那一刻我确实看呆了,耳朵里是被叮叮尖叫制造的“嗡嗡”的声音,脑子里却 是她那美伦美奂的躯体所制造的“嗡嗡”的声音。那绝美的身材,在黑暗中,在她 背后柔和灯光的映衬下,犹如一幅勾了令人眩目光边的剪影,出尘脱俗,让人自惭 形秽。也许没人相信,那一刻我决无半点邪念,只仿佛看到一件惊世骇俗的完美的 上帝的作品。当然,也许是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邪念。 门又开了,叮叮再次出现时已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裙。见我还痴痴地坐在那儿, 便用一种看透看白我的鄙夷语气说:“看够了吗?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下流!” “你的话侮辱了两个人!”我对她的误解很愤懑,冷冷地说。 叮叮看着我,愣愣地出神,然后沉吟了一会,口气幽幽地说:“算我错怪你了。 不过我的话并没有侮辱两个人。” “我怎么听不懂?”我确实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今天怎么那么反常?一改认识 以来简单、直爽、乐天的模样,变得深沉、古怪。 叮叮并没有解释她的话,而是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你是不是想离开我了?” 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问得有些幽怨,甚至还有些暧昧,听上去如同在质问 即将弃她而去的恋人或者丈夫。骗饭未遂认识了叮叮,欠了她几千块饭钱,所谓卖 身为奴其实我们都知道是个玩笑。以为土豆能很快出现,玩笑也就结束了。殊不知 土豆竟从此消失,差不多有两周了,我失去了土豆这个经济支柱,自然而然地转而 依赖叮叮这个新的经济支柱。但这种虽然无忧无虑却让我丧失自尊的日子,确实不 能无休止地持续下去了。刚才我已经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结论是这种日子持续会 最终使我习以为常, 流失全部的男人应有的上进心和起码的自立能力。 虽对叮叮 “买我为奴”的动机有所怀疑,虽然我们只是单纯如姐弟一般在一起,但叮叮始终 明朗、健康、自然又风趣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吸引我留下,无时无刻不在使单纯的 关系变得复杂。同时越是这样,我也就越感觉到必须离开的迫切性。生活被别人控 制了,也许这种感觉是男人天性不能忍受的。 “叮叮,……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我接下去无法措辞了,总不能用养 活之类的字眼吧,但事实分明就是这样。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师长朋友,也离开 了经济来源。没有叮叮,我真不知道能去做什么来养活自己,这也是我长那么大第 一次严肃地思考生存问题。 “那你真的是要走咯?”叮叮仿佛在喃喃自语,她慢慢地靠着墙坐到了地板上, 蜷缩成一团,似乎很冷的样子。我们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地吃住在这里,我应该……自立。钱,我一定会还 你的。” 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叮叮,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我知道,你的……男人的自尊心和自卑感迫使你必须去寻求自立。可这并不 等于一定要离开啊……” “……” “我好象在求你留下?”叮叮似乎在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你怎么这么说?我从没那样想过!!!” “一点自作多情的想法都没有吗?就一点不愿意留在这里吗?” “……叮叮,你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表白‘我爱你’,不用紧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 我,只是…… 很孤独……我讨厌孤独……” 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对她的同情。我站起来走到叮 叮身边蹲下。她双手抱腿,头埋在膝上,在低声地抽泣。我不自然地伸手摸摸她的 头,说:“别哭,你不是有咚咚这样的好朋友吗?你以前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再说, 我离开这里不是离开这个城市,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叮叮抬起头,暗淡的光线下她眼睛里的泪花依然晶莹闪烁:“小男孩,你不懂 的。” 我很不喜欢她对我的看轻,说:“是有人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一副护花 使者的气概。 她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奔涌,突然张开双臂扑到我怀里,我猝不及防失去了 重心,一下躺倒在地板上,她则侧压在我身上。我觉得很狼狈,但叮叮却毫不理会 地继续哭泣,搂着我的脖子。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懵了一会,然后开始笨手笨脚 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哭了,别哭了,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说吗?” 叮叮依旧只是哭,轻声的却固执地哭,一字不说。 屡劝无效,我也只好闭嘴,轻轻拍着她任其肆意地宣泄。